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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閣老》第二章 雪迎

當天,衆人在船上過夜,翌日上午抵達了揚州城。

揚州濱運河、臨大江,自古便是天下頂尖的商業大都會,天下商賈鹹居於此,造就了揚州城的千年繁華。

到了本朝,揚州經濟中心的地位雖然被金陵、蘇杭所取代,但其仍是全國的鹽運中心。

每年有十億斤以上的海鹽,從揚州沿大運河和長江,轉運到全國各地販賣銷售。毫不誇張的說,半個大明的百姓,都在吃揚州發運的淮鹽。毫無疑問,如今這是一座因鹽而興,因鹽而繁華的城市,城大小鹽商已然超過百家,其中又以徽商爲最。

徽商在揚州包攬鹽運,兩淮額引一千六百九萬有奇,皆歸徽商十數家承辦,然後才分發給下面的中小鹽商。

這些大鹽商家資鉅萬,坐地生財。毫無經營之苦,自然視金錢如糞土,早已沒有了傳統徽商的勤儉摳門。他們在揚州生活侈靡奢華,競相修園林、養瘦馬,建戲班、搞收藏……當然,除了這些個人外,他們也會積極的修橋鋪路建學堂,爲公共事業慷慨解囊。

鹽商們還尤其喜歡助學,非但揚州和徽州的貧困學子會得到他們的資助,但凡從大運河進京趕考的舉子,只要在揚州落腳,必然有鹽商盛款待,臨走前還會送上不菲的程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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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鹽商們在士林中的風評,並非普通人想象的那般不堪,反而很得讀書人喜。與趙昊他們同行的這班舉子中,曾接過鹽商資助的,便不乏其人。

著黃旗的客船,陸續抵達揚州的東關碼頭。

每到一艘,舉子們便被早就等碼頭上的各家鹽商,爭搶請回各家的園林,大排宴宴,好生招待去了。

趙昊他們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他們的船上黃旗最多,引起的爭搶也最激烈。

最後還是揚州八大總鹽商之一的葉家出面,將他們這一船舉子一分爲二,一半由其餘幾家瓜分,另一半則被葉家包圓。

趙昊他們坐上豪華舒適的八擡大轎,在鳴鑼開道聲中穿街過巷,被擡進了揚州城。

等衆人下轎,只見已在一豪奢華的園林之中,到是錦幕貂帷、書畫尊彝,飾以寶玉,藏以名香,其服用之僭,池臺之,不可勝紀。

此時午間暖高照,主人家便在水榭中設下宴席,趙昊等人席,只覺室溫暖如春,四周水木清湛、錦鱗游泳。又有絕史若干環侍一堂,溫香玉、細語聲。又有梨園戲班,承應園中,堂上一呼,便歌聲響應,竹悠悠,讓舉子們彷彿從人間來到天堂,只覺四周金碧照耀、五明,與人影花枝、迷離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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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昊父子卻是如坐鍼氈。對趙昊來說,他年紀還小,看不得這種七八糟的場面;對趙守正來說,當著兒子的面,更是做不得這種七八糟的事

好在主人家十分善解人意,微微一笑,對一旁恍若仙妃的侍妾耳語幾句。侍妾便請趙昊父子,跟著來到迴廊盡頭的一間花廳。

“有人在等二位,請進去相見。”侍妾微一欠,做個請進的姿勢。

趙昊警覺拉住了趙守正。

侍妾見狀不由輕笑,對裡頭道:“趙公子,你要等的人來了。”

趙昊父子愣神間,便看到穿著出鋒錦袍、頭戴嵌玉襆頭,富家子弟打扮的趙顯,快步走到門口。

一看到是大侄子,趙守正不由吃了一驚。“哎呀,趙顯,你不是回休寧了嗎?怎麼跑這兒來了?見到你爺爺了嗎?”

趙顯忙向二叔行禮,然後又跟趙昊打過招呼。

那侍妾便福一福,無聲告退了。

“二叔,這個,是……”趙顯拙,面對二叔連珠炮似的發問,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便一跺腳道:“咱們回家再說吧。”

“回家?”趙守正不由問道:“回南京還是休寧?”

“隔壁。”趙顯苦笑著頭前帶路,一臉無奈的對兩人道:“到了你們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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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守正只好下滿腹疑竇,跟著大侄子穿過一道開在牆上的漢白玉月門,來到另一豪華的園林中。

~~

進去園中,沿著蜿蜒的青石板路前行,只見路旁翠竹千竿,花木扶疏。

待到轉過一名爲‘柳暗花溟’的太湖石,便見眼前豁然開朗,一殘荷映水的小湖畔,是極爲典雅的曲廊幽榭,花廳書齋。

雖不如隔壁那樣金碧輝煌,豪奢無邊,卻顯得更加高雅有格調,更符合讀書人理想審

趙守正不由點頭連連,對兒子笑道:“等咱們安定下來,也修一這樣的園子,然後咱爺倆每日賞花釣魚,簡直活活死……”

“沒出息的東西!”卻聽一聲悉的呵斥,嚇得趙守正猛一哆嗦。

父子忙循聲去,便見暌違近一年的趙立本,頭戴烏紗的平定四方巾,穿栗暗花的湖綢道袍,正紅滿面的佯怒看著兒子。

“哎呀,父親……”

趙守正眼碟子淺,一看到日夜牽掛的趙立本,馬上淚奔。

他流著淚撲了上去,就要一把抱住趙立本。“兒子不是在做夢吧?”

趙立本一臉嫌棄的推開他,沒好氣的教訓道:“你現在大小也是個舉人了,要注意統!”

“我就是當了宰相,也是爹的兒子啊。”趙守正見父親拒絕擁抱,便拉著趙昊,跪在地上給趙立本磕頭。

“好了好了,起來吧。”趙立本這才手扶一把孫子,對兒子道:“進屋說話。”

祖孫四人便走進池邊名曰‘聽荷軒’的花廳。

只見那花廳的窗戶上,沒有糊常見的高麗紙,而是嵌著五的玻璃。

從室外往裡看,什麼也看不清楚。但進去往外看,卻見室外景,清清楚楚,五彩繽紛。

更讓趙昊驚奇的是,書房牆上,居然還掛著一面銀框玻璃鏡!

看著鏡子裡纖毫畢現的自己,他不由口問道:“這是泰西貨?”

“乖孫就是有見識,”趙立本欣的頷首道:“這是佛郎機走私進來的玻璃鏡,一面五百兩銀子。在揚州,你要是沒幾面這樣的西洋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趙昊心說,這門生意可真賺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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