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出來繡樓，便又從那漢白玉的院門折回了東園。

進去主人臥房，趙立本正坐在躺椅上，在松木桶裡用藏紅花加老薑泡腳，據說這樣對腎好。

葉氏便讓丫鬟退下，自己挽起袖子，蹲在木桶旁，幫趙立本起腳來。

“嗯，你這手藝可比蘭兒強多了。”趙立本舒服的閉目一陣，好一會兒才幽幽問道：“雪迎怎麼說呢？”

“說……大家年紀都太小了，過兩年再說。”葉氏卻是略略修改了下措辭，以免引得趙立本大發雷霆。

誰知趙立本卻沒有怒，著高高的髮際線苦笑一聲道：“唉，這還是沒看上。”

“讓大人失了。”葉氏便仰起頭，滿臉歉意的看著趙立本道：“雪迎從小就有主見，不點頭我也不能。”

“哎，我家那小子其實也一樣，別看他跟我哼哼哈哈，但其實跟頭倔牛一樣，強按不喝水。”趙立本從水中拔出一隻腳。

葉氏便從小罐中挑出滋補的藥泥，給趙立本乾腳均勻塗上，最後用布裹起來。然後再如法炮製另一隻腳。

“那大人，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葉氏又問道。

“先這樣吧，急了反而會壞事。等他們大點兒再說……”趙立本嘆了口氣，他拿趙昊沒太好的辦法。也不想的太，影響了祖孫的關係——老頭子在晚輩婚事上教訓深刻，知道祖孫關係如今是趙家的核心關係，不能因小失大。

“孩子們不知道，我們都是爲他們好啊……”然後葉氏輕輕靠在趙立本的旁，幽幽說道：“當年，若是有人這樣替我心，多好。”

“唉，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趙立本手一下葉氏潔白的耳垂，低聲道：“往後有我呢。”

“嗯。”葉氏微微點頭，沉醉的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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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要趕在運河徹底上凍前抵達北京，趙昊等人在揚州也只住了一宿，便要啓程北上了。

第二天一早，趙立本把趙守正單獨到堂屋中。

趙守正立在父親後，仰頭看著堂屋中供奉的爺爺的畫像，心裡有些忐忑。

往常這種場景，基本都會伴隨著劈頭蓋臉的斥罵，以及零星的罰……

但今天，趙立本和悅，先給先考先妣上了一炷香，然後側讓開道：“你也給爺爺上柱香吧。”

“是。”趙守正忙應一聲，在袍子上手，恭恭敬敬的捻起一炷香，點燃在額頭，拜了四拜，這才香爐中。

然後他又跪地拜了四拜。

趙立本卻沒讓趙守正起來，而是揹著手，仰頭看著自己父母的兩幅畫像，油然慨道：“這兩幅像，是爲父在長沙知府任上考滿後，你祖父獲贈正四品贊治尹，祖母獲贈恭人時，我請人爲二老所畫容像。”

“雖然後來二老又獲三品封贈，但人已經不在世上，就是想畫也畫不來了。”趙立本眼角，擺擺手道：“你祖父臨終前，最掛念的就是你。他老人家知道，你大哥有當，你卻讀書做生意都不，他擔心你將來的出路啊。”

趙守正眼圈一紅，掉下淚來，哽咽道：

“當時他老人家拉著我的手，讓我一定要考中舉人，這次多虧祖宗保佑，我兒督促有力，孩兒終於可以告他老人家了。”

“是啊，聽說你中舉了，爲父是高興的。”趙立本恪守著‘君子抱孫不抱兒’的規矩，對兩個兒子素來不假辭，輒惡語相向。像這樣的認可，趙守正卻還是頭一次，從父親口中聽到。

“這些年，讓爹心了……”趙守正哭了個淚人。

“不過你也不要得意忘形！”趙立本深深吸了口氣，轉過頭訓斥趙守正道：“一個舉人算得了什麼？能橫行鄉里、包攬訟詞？還是排上十幾年班，大挑個吃苦氣的佐貳？”

“呃……”趙守正心說，果然知子莫若父，父親對我的人生理想了若指掌。

“你不會真這麼想吧？”趙立本睥著他的神道。

“沒有沒有。”趙守正不想臨走前還挨頓板子，忙擺手連連道：“兒子要一鼓作氣，考個進士回來。”

“這還像句人話。你只有考中進士，將來做才能氣。”趙立本勉勵一聲兒子，又遲疑一下道：“按說有句話，該等你中了進士再說。但還不知下一步，你會去哪裡，你我父子難得見面，你便先記在心裡。”

“請父親賜教。”趙守正忙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爲父有六字真言傳授給你，”便聽趙立本沉聲道：“言宜慢，心宜善。”

“言宜慢，心宜善？”趙守正重複一句，忙牢記心間。

“這是爲父爲你量打造的爲守則。”趙立本這纔將他從地上扶起，仰面看著比自己高出半頭的兒子道：“也不拘做，日後你做人也要牢記這六個字。若是忘記了，就看看你兒子那個高武的護衛，跟他學著點，就不會犯錯了。”

“……”趙守正一時不清頭腦，只好先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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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守正出去後，趙立本又把趙昊單獨到房中，將五張一萬兩的會票遞給他道：

“用你的印鑑到崇文門伍記，可以直接支取現銀。”

“哇，爺爺好有錢啊。”趙昊兩眼放，將五張銀票數了又數，這才滋滋的收起來道：“我會省著花的。”

“省個屁，統統給我花掉！”趙立本卻一擺手道：“不管你爹中沒中，離京前，給我花的一文不剩！”

“啊，全都花掉……”趙昊心說這可有點難度，他在金陵城大手大腳花了大半年，也沒花出五千兩銀子去。

現在趙立本讓他在幾個月，把五萬兩銀子花，想想還怪心疼的呢。

“不錯。”趙立本不容置疑的點點頭道：“要在朝野百心中，樹立起老趙家真他媽有錢的高大形象。要讓人家把你趙昊，和財神爺聯繫在一起。”

趙昊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心說趙公明倒也姓趙……

“這樣會讓你父親將來做容易很多的。”趙立本拍拍趙昊的肩膀，期許滿滿道：“爺爺知道，你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不管幹什麼，有錢的名聲都會讓你風生水起的……當然，你爹的兒得罩得住你才行。”

“哦。”趙昊有些明白過來，這不就是思聰從前的路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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