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花木凋殘的北園,長公主便墜了回憶的漩渦。
因爲母親的緣故,從五歲起被髮落進這裡,到十四歲冊封公主離開,在這北園之中幽居了整整十年……
母親名喚曹瑩,是福建三明知府曹察的,知書達理、貌無雙。被選宮中後深得嘉靖皇帝的寵,很快進封爲端妃,並誕下了皇長常安公主。三年後,又生下了寧安。
但嘉靖二十一年,大名鼎鼎的‘壬寅宮變’發生了。
嘉靖皇帝爲求長生不老,在方士的蠱下,大量採集十三四歲宮的經煉丹。爲了保持這些宮們的潔淨,們月事時不得進食,只能像蠶寶寶一樣吃點桑葉、喝點水,誰敢違背立即死。
宮們苦不堪言、忍無可忍,終於在一個楊金英的孩帶領下,十多人一起潛了皇帝當晚下榻的翊坤宮,趁其睡時,掐住了嘉靖的脖子。
嘉靖從夢中驚醒,剛要出聲喊,卻被人用布團塞住了。宮們控制住皇帝,將黃綾抹布蒙在他臉上,然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繩套,把嘉靖皇帝的脖子套住,然後一起用力拉扯。
十分可惜的是,宮們慌間居然把繩子打了個死結,結果怎麼也勒不死他。宮們急了,又拔下自己的頭釵、簪子,朝著嘉靖上一陣捅,把皇帝紮了個葫蘆……
這時侍寢的曹端妃和王寧嬪嚇得尖起來,終於驚了外頭的太監和護衛,拿下了行兇的宮們。等到方皇后聞訊趕來,嘉靖已經了有進氣沒出氣的人,趕忙一面命太醫搶救,一面命人嚴刑拷打這些宮。
雖然審訊結果是曹端妃毫不知,但方皇后素來嫉妒椒房專寵,一口咬定皇帝在端妃過夜,必然知,然後趁著皇帝昏迷不醒,便下令將曹端妃、王寧嬪一同在宮中凌遲死,並牽連二人族屬十餘人。
嘉靖倒是大難不死,沒多久就醒過來。知道曹端妃被方皇后藉口殺死,他也發作不得,只得讓沈貴妃收養了兩個兒。
可經過曹端妃之死,後宮中哪個不畏懼方皇后?尤其是宮變之後,嘉靖皇帝打死不敢在紫城住了,丟下後宮的嬪妃,一個人搬去了西苑居住。這後宮中就徹底了方皇后一個人的天下,自然想要斬草除,將曹端妃留下的兩個孽種一併幹掉了。
沈貴妃雖然當時地位僅在皇后之下,卻也不敢將姐倆養在邊,便隨便找個藉口把倆送到白雲觀中,請自己的兄長代爲養。
沈貴妃的兄長便是沈觀主,他無奈的接下了這兩個燙手的山芋,將姐妹倆安置在這北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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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的石林小徑中,寧安長公主既像是講給柳尚宮聽,又像是自言自語道:
“幾年後,相依爲命的姐姐也去世了,就留下本宮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生長在這北園之中,年復一年,無人問津……”
“那些日子殿下是怎麼熬過來的啊?”柳尚宮是方皇后死後,才被派到寧安邊來的,知道寧安的過往,卻還是頭一次聽講得這麼細,不掏出帕子抹淚。
“春天到了我就種花栽樹。別看我這樣,這園子裡的花樹,有一小半都是本宮栽活的。”寧安公主幽幽說著,目卻定格在前頭一座石山下。
“那年春天,就在那裡,我遇上了他……”
說完,便不由自主繞過結冰的湖面,來到那座石山下的八角亭前。
這小蓬萊東西北三園中,各建有人造石山一座,象徵道教三神山。這北園石山下,設有一亭名喚‘遇仙亭’,有八仙過海的壁畫,廊柱上還掛著兩幅楹聯,一個是‘乘風趕浪駕飛舟,各顯神通下海遊’,另一個是‘借問八仙何去,笑聲同答上瀛洲’。
寧安長公主定定著那些壁畫和楹聯,不知怎地,就淌下淚來。
柳尚宮唯恐長公主太難過傷了子,趕忙跟上來好生勸,才把流淚不止的長公主勸走。
待兩人的影消失在石林中,那遇仙亭的廊柱後,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喚。
“寧安……”
趙守正滿臉淚水的現出了形。
他的手裡,攥著塊半圓形的玉佩,刻在玉佩上的那兩個小篆,正是‘寧安’二字。
趙守正今日前來小蓬萊憑弔的,正是埋葬在這北園中的那段刻骨銘心的初……
他眼碟子本來就淺,方纔見長公主哭得梨花帶雨,也在藏之跟著抹淚開了。
趙守正忍不住就要現出形,像當年那樣給掉眼淚,兩腳卻生似的釘在那裡,毫挪不得。
因爲他必須要考慮這樣做的後果。
趙守正知道,本朝雖然世風日下,婦德淪喪,但對公主在名節方面的要求還是極高的。
當年那個他安過的小孩,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而且還是孀居的長公主。
如果讓人看到竟然和別的男人私下幽會,寧安可就清譽盡毀了。
另一方面,經過這一年的摔打,趙守正已經不是那個不管不顧的書呆子了。
他知道自己不再只屬於自己一個人,他還是父親的兒子、是兒子的父親。
所有人都把希寄託在他的上,他不能因爲自己的一時任,毀掉了自己的前程,讓父親和兒子失……
見面又能如何?徒增煩惱而已。還不如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平靜的日子呢……
這樣對兩人都好。
可正確的選擇帶來的,往往都是痛苦啊。趙守正此刻就覺,自己快要被滿腔的難過和失落給窒息了。
寧安回來,咱們聊聊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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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遇仙亭中等了好久,約著長公主應該已經擺駕回宮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出北園來,躲在迴廊遠眺月亮門。
見守門的錦衛果然撤走,趙守正終於放下心來,趕逃也似的離開了白雲觀。
白雲觀外,一衆同年都快急瘋了,好容易等到公主儀仗離開,就要進去尋找兄長。
卻見趙守正從山門出來了。
衆人懸著的心終於落回肚裡,忙快步圍攏上去。
看到一衆同年,趙守正角一陣搐,不知該如何解釋。
“老爺裝瘸吧。”方文忽然現扶住他。“就說拉到了,找地方歇了會兒。”
“你小子夠賊……”趙守正聞言大喜,旋即卻心下一,看著方文道:“方纔,你都看到了?”
“小人啥都沒看見,小人也是剛找到老爺。”方文忙乖巧道。
“對爺也這樣說?”趙守正還不放心問一句。
“對誰都這樣說。”方文點點頭。
“好孩子。”趙守正這才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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