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叔沒騙人，趙昊確實不在家，甚至都不在京城了。

他跑到京郊西山去了……

趙昊倒也不全是爲了躲海瑞，而是他在與對方的辯論過程中心有所——自己在大力批判形而上學，卻整天宅在家中足不出戶，只靠歷史書來認識這個世界，這似乎犯了主觀教條的錯誤，本就是形而上學。

於是趙昊決定改正自己的錯誤，他要對大明朝的現狀展開充分調研。等對這時代政治經濟民生，有了足夠清晰準確的認知，再來制定自己的第一個五年計劃。

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今日趙昊便讓趙士禎帶他到西山，去調研採煤業的科技和組織水平。

二本來也要跟著來的，但趙昊估計此行會看到一些社會黑暗面，擔心影響兩人積極的心態……會試比鄉試更加註重考生的中正平和的，思想偏激之輩大都逃不過被黜落的命運。

是以趙昊讓他們乖乖待在家裡，安心讀書備考。

卻不知道，海瑞已經把他的兩個寶貝徒弟，拉到家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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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趙昊要去的地方龍蛇混雜，除了高武和幾名蔡家巷的漢子保護外。趙錦還派了祿寺一名姓侯的採辦大使，帶著七八個兵丁隨行。

按照約定時間，衆人一大早在阜門會合。

趙昊自然對那侯大使深表謝，侯大使卻客氣中帶著恭敬的笑道：“公子言重了，下正好到西山有公幹，咱們順道做個伴。”

他只是個不流品的雜，自然要好生奉承勳卿大人親的弟弟。

“是嗎？”趙昊聞言驚喜道：“祿寺和西山的煤礦有聯繫？”

“那當然了。我們祿寺可是用煤大戶，靠臺基廠每年供的十萬斤本不夠，而且那些煤的質量也不好。”侯大使一邊請趙昊先上馬，一邊知無不言的答道：“本寺還得自個採買個十幾萬斤，尤其是上等無煙煤，說也得五萬斤。”

“都是侯大使負責採買？”趙昊笑問一句。

“是下一直來回跑。”侯大使陪笑道。

趙昊瞥一眼又黃又瘦，幹皮猴子似的侯大使，想不到這位仁兄屁大點兒，卻是京裡見的差。

他剛要說話，卻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阜門大街傳來。

便見一隊穿貂裹裘的公子哥，在大幫豪奴的簇擁下，朝著阜門疾馳而來。

運煤的駝隊慌忙向道旁避閃，高武也趕牽著趙昊的馬繮避讓開。

趙昊眼尖，從那羣呼嘯而過的公子哥中，發現了那日幫忙說過話的小爵爺，也不知那位縣主在不在其中。

可惜他認識人家，人家不認識他。轉眼間，那羣京城紈絝便捲起老高的雪沫出城而去。

待到這羣活土匪過去，趙昊他們也上路了。

趙昊這次也是騎馬的。

所謂‘南船北馬’，在南京的最後一個月裡，他預見到了北京後，怕是免不了要騎馬。爲免到時候丟醜，便讓高武教自己練了一陣子。

如今他已經勉強能控制馬匹前進後退、左轉右轉了，當然速度得慢下來才行……

好在這年代，也沒人要求在馬屁上個‘新手’標籤。

趙昊便與那侯大使並轡而行，順著被煤炭染黑的道，向著京西莽莽羣山進發。

沿途只見一個接一個的駝隊，緩緩從門頭方向行來。駝背上皆馱著一對偌大的柳條筐子，所有筐中都裝滿了黑的煤炭。

“挖的煤都是這麼運進京城的？”趙昊便問道。

“這是從門頭往北城運的煤。”侯大使果然稔況，不假思索的答道：“北京有句老話，‘燒不盡的西山煤’。整個西山地區，像渾河、大峪、門頭，還有更遠點的居庸關那邊，到都是煤窯子。不過大部分還是沿著永定河開採的，這樣好裝船往出運。大半的煤都先裝船運到盧橋，然後一部分在那裡裝車運進阜門和廣寧門，還有一部分沿著永定河繼續往外運，聽說最遠能販到天津衛呢。”

“那可夠遠的。”趙昊不由吃驚道：“這天寒地凍的可不好運啊。”

“這個季節纔好運呢。”侯大使卻笑著賣了個關子道：“往前走三裡就是三里河，到了你就知道了。”

趙士禎便捺著好奇心翹首以待。

前行三裡，便見一條蜿蜒的河道從西南通向京城。

此時河面冰封，卻比往日還要熱鬧許多，衆人只見無數滿載著煤炭的冰車，一輛輛在眼前飛快劃掠過去。

“這冰車子又冰排，打造十分簡單，上頭鋪好木頭，下頭鑲上鋼條，只用一人支篙撐之，便可在冰上行如飛。雖載貨千斤依然比馬車快上許多。”侯大使便笑著介紹道：“這三里河直通護城河，能直接把煤運到京城各門去呢。”

“怪不得家家燒煤，原來如此便利。”趙昊便笑道：“剩下的路，咱們也坐這冰排子過去。”

“這些冰排子太髒了，公子要是想試個新鮮，京裡有的是比轎子還舒服的冰車呢。”侯大使忙勸道。

“咱們要去煤礦，還有嫌髒的份兒嗎？再說，我又不是什麼金貴的人。”趙昊卻擺擺手，其實是他被馬鞍磨得疼，不得換一種通工，便對侯大使笑道：“要不我坐車，你們騎馬，咱們在齋堂匯合？”

“還是下陪著公子吧。”侯大使忙陪笑道，豈能錯過這個跟勳卿弟弟拉近關係的好機會？

於是他讓人從西去的冰排子中，選兩輛乾淨的攔下來。

這河面上往來如梭的冰排子，也不盡數全是運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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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

“這位大人和公子爺坐穩了，咱們開車嘍！”穿著破棉襖，戴著狗皮帽子的車伕，力的撐了竹篙。

冰排子便載著他倆和高武、趙士禎，緩緩向前去。

還有幾名差和護衛坐在後頭一輛冰排子上，其餘人則照料著馬匹從陸路趕往齋堂。

只見隨著那車伕不斷加力，冰排子行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便超過了騎馬的人們。

隨著飛速的行，衆人耳邊響起風聲呼嘯。看著一輛輛冰排子迎面直衝過來，似乎隨時要撞上了一樣，把個侯大使嚇得面如土。

趙昊卻興壞了，沒想到在這大明朝，居然還能找到四百年後開車狂飆的快，便再也按捺不住年心，發出一陣陣愉悅的怪，這平素難得一遇的加速。

趙士禎見狀也跟著大呼小起來，他卻是爲了消解心的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