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完煤窯之後,趙昊便謝絕了那牛老闆的盛招待,準備趁著天還早下山去。
這時纔剛中午頭,抓回鎮上坐冰車出山,應該能趕在城門關閉前回京,不然又得在臭烘烘的小鎮客棧睡一宿。
這對越來越講究的趙昊來說,實在是莫大的折磨……
經過這一趟實地考察,他得出個結論,還是在家裡形而上學最舒服。
侯大使早就恨不得翅膀飛回京城去,自然舉雙手贊。
簡單吃了幾口飯,他們便踏上了歸途。
爲了趕時間,在侯大使的建議下,他們決定抄近道,從南麓的谷直接出,在丁家灘坐冰排子。
而且這條路沒有運煤的挑工,又能節省好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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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麓雪坡上,李家兄妹和徐元春等人,也就著僕人燉的山參野湯吃了乾糧,算是解決了午飯。
吃飯時,那些上了癮的公子哥,央求著李承恩帶他們去挑戰一下難度更高的雪坡。
“可是,我答應繼續教徐公子雪呢。”李承恩說著,便看看妹妹道:“要不你幫我……”
“好!”李明月一口答應下來,對那個幾個公子道:“我知道一條雪道,絕對刺激。”
“太好了,同去同去!”公子們這下連飯也顧不上吃,便重新穿戴整齊,跟著李明月衝出了帳篷。
李承恩無奈的看著他們的背影,待妹妹出了帳篷纔對徐元春苦笑道:“我其實想說,讓幫我教你來著。”
“嗯,多謝了。”徐元春咬牙站起來,這一上午練習可把他摔得夠嗆。“走,繼續練去,今天一定要學會它!”
“好。”李承恩對徐公子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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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間,趙昊騎在馬上,默默整理著這兩天來的所見所聞、所思所。
忽然,他覺一旁的趙士禎不時瞄自己,便轉頭看向大侄子道:“我臉上有花?”
“不是,是侄兒想請問叔父……”趙士禎頓了頓,低了聲音。
趙昊知道他要問什麼,便與趙士禎落在了隊尾。
趙士禎這才迫不及待的問道:“叔父,真有那種可以自排水和運輸的工嗎?”
“有。”趙昊微微點頭。
“那麼說,諸葛亮木牛流馬是真的存在了?”趙士禎倒吸口冷氣,他一直不相信,諸葛亮能造出那種不用吃草、不用睡覺的自牲口來。
“諸葛亮能不能造出來我不知道。”趙昊搖搖頭,笑道:“反正我是知道能怎麼造出來。”
“真的?”趙士禎先是習慣不相信,旋即想到堂兄趙士禧的遭遇,登時嚇得小臉發白,拍了自己一下道:“叔父說能肯定就能!”
“質疑的神是很寶貴的,什麼時候都不能丟掉。”趙昊對他的要求卻跟那趙士禧截然相反,不以爲意的笑道:“不過質疑也要建立在知識的基礎上,什麼都不懂瞎質疑,那槓。”
頓一頓,他咬牙切齒道:“天下槓皆可殺!”
“是,我記住了叔父。”趙士禎誤以爲叔父這是對海大人的怨念呢,只好裝沒聽見的恭聲教。
前番他旁聽過半場趙昊和海瑞的辯論,就知道自己這位叔父是有大學問的。也是從那時起,他纔打定了主意,要跟著叔父學習。便口而出道:“請叔父教我,如何造出那種東西來!”
“你不是要學造槍嗎?”趙昊揶揄笑道。
“槍我也要學,這個我也要造!”只聽趙士禎一臉堅定道:“兩個我都要造!”
“不管哪一樣,你現在都學不來……”趙昊卻搖搖頭道:“在那之前,你需要先學習一定的基礎知識,我給你的手稿看完了嗎?”
他指的是《幾何初窺》的手稿。
便見趙士禎苦著臉道:“還沒有,那實在是太深奧了……”
趙昊剛想安他兩句,卻聽趙士禎又接著道:
“侄兒太笨,到現在才證明了五個命題……”
“呃……”趙昊差點掉下馬來,作爲一個零基礎的素人,這已經很厲害了好不好?
他剛想問是哪五個命題,忽然到一陣地山搖,嚇得他趕抱住馬脖子。
這才明白原來自己方纔,是真的險些掉下馬,而不是單純的心理反應。
其餘衆人也趕抱住馬脖子,趙士禎驚慌問道:“叔父,怎麼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侯大使,他大一聲“又要地震了!”
說著便一掃先前的疲敝之態,拼命催戰馬,甩開衆人向前衝去。
衆人正行在一段狹長的谷中,兩側都是山壁。
經驗富的侯大使知道,一旦地震引發山坡,這谷就要爲衆人的葬之地了。
這時候哪還管什麼勳卿的弟弟,就是勳卿的祖宗在此,也得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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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麓雪坡上。
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徐元春經過這大半天的摔打,已經可以速行在平緩的雪面上了。
“好,很不錯。”李承恩欣的看著徐元春,就像老母親注視著蹣跚學步的孩子。
“嘿嘿,以本公子的天才,只要想學,還有個學不會的?”徐元春聞言頓時得意起來,眺一眼遠雪坡上,那不斷躍的紅小點。
他眼前登時又有音畫了——在纏綿悱惻《求凰》曲聲中,他與蘭陵縣主穿林海越雪原,眉目傳、比翼雙飛……
“有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在那音俱全的畫面中,徐元春只覺熱沸騰,高一段《求凰》後,便朝著那紅的人影大聲道:“縣主,我來也!”
說著他便雙手一撐雪杖,學著在雪上飛躍的樣子,毅然把自己扔了出去。
然後劃一道優的弧線,一頭栽在了雪地裡。
“還不會走就想飛?”李承恩苦笑著將他從雪裡拔出來,對了雪人的徐元春道:“不是囑咐過你,不要大喊大嗎?弄不好會引發雪崩的……”
他話音未落,只覺腳下一晃,便一屁跌坐在雪上,把徐元春也重新帶倒在地。
繼而山搖地,滿山揚起紛紛騰騰的雪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