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中沒有旁人，趙昊翹著二郎躺在錦榻上，大睜著兩眼毫無睡意。

在今天之前，他本沒將趙守正那枚視若命的玉佩上的字，與寧安長公主殿下聯繫在一起。

因爲這本就是，他喵的風馬牛不相及啊……

一個是先帝第三，今上唯一妹，大明朝目前最尊貴的北京俏寡婦；

另一個則在兩個月前，還是屢試不第的西風鈍秀才、南京老鰥夫，這兩人怎麼可能聯繫在一起呢？

再狗的話本也不敢這麼寫吧？

可方纔那長公主拐彎抹角打聽趙守正的樣子，像極了那種的東西。

容不得趙昊不往那上頭想啊。

‘這要是兩人真有一，那到底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呢？’

趙昊開腦筋一尋思，還真有作案時間。

當年老爺子惹惱了老部堂，在北京坐了十年冷板凳。

橫豎閒來無事，老爺子便將寄予厚的二兒子趙守正接到邊，親自監督他學習。

是以趙守正十六到二十歲那五年，是在北京度過的，這也是他有時候說話，會帶出北方方言來的原因。

老爹今年三十六歲，所以那段時間是嘉靖二十六年到嘉靖三十年左右。之後他便再沒來過北京，因此如果有事，只能發生在那個時間段。

寧安公主今年三十二歲，嘉靖三十年時十六歲……

年齡也完全可以卡上。但想到兩人可能更早就認識，趙昊不得不暗暗啐一口，老爹禽啊！怎麼還有臉教育我不要早？！

再想想壬寅宮變後，長公主到母親曹端妃的牽連，八被遣送出宮，然後讓老爹不知在什麼地方給上了……

想到這，趙昊不暗暗嘆，老爹看著憨憨厚厚沒什麼心眼，卻真是福澤深厚啊。

‘日後，是管娘呢，還是母親？嗯，後者好似更尊重些……’

幾乎不用什麼心理建設，他便喜滋滋的接了有個長公主後媽的命運。

聽說母親老人家掌著京城所有的皇莊皇店，似乎比還有錢呢……

這往後，本公子徹底不用鬥了……趙昊滋滋的想著，就樂的合不攏。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漸漸消失，因爲趙昊意識到，自己在做白日夢。

寧安是大明朝的公主，又不是漢唐那些自由奔放的公主——大明的公主，哪裡有再嫁的先例？

而且趙昊還知道，後來也一樣。

今上永寧公主在萬曆年間出嫁，結果駙馬是個癆病鬼，還沒圓房就死了，也只能守一輩子寡。

永寧公主可是萬曆的親妹妹，李太后的親閨啊！

所以這就是公主的宿命，沒人可以突破的。

‘這，這，這不人空歡喜一場嗎？’

趙昊鬱悶的躺了下來。

~~

就在此時，忽聽外頭響起沉重的腳步聲，他趕忙閉眼裝睡。

然後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的卻是趙守正和二。

“兒子，你沒事兒吧？”趙守正眼圈紅紅的跑到榻邊，在趙昊上上下索起來。

“師父，你沒事兒吧……”王武和華叔撲到趙昊牀前，紅腫著眼睛看著他。

“我能有什麼事兒？”趙昊白兩人一眼，然後扭子躲避趙守正的手道：

“爹，我沒事兒，你別，怕。”

當他睜開眼，卻見長公主沒跟他一起來，不有些奇怪，只是當著徒弟也不方便問。

“謝天謝地，沒事兒就好。”趙守正這才放下心來，然後迫不及待道：“咱們回家吧。”

“呃，殿下不是不準走嗎？”趙昊心說別介，做不夫妻還可以當知己嘛。我一樣能抱大。

現在就走算怎麼回事兒？莫非見死不？

但看趙守正催促的急，趙昊就知道事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只好趕在弟子的攙扶下起，王武幫他穿好棉襖，華叔給他提上靴子。然後趙士禎給他裹上大氅，趙昊便頭重腳輕的跟著趙守正出了水榭。

外頭，高武等人也都已經準備好出發了。見趙昊出來，高武趕上前扶住，把他抱上馬車。

趙守正回頭深深看一眼清堂方向，便毅然上車，沉聲吩咐道：“出發！”

~~

高武和蔡家巷的漢子便簇擁著馬車緩緩離開了釣魚臺。

自始至終，長公主和柳尚宮都再沒面，更別提那說好的厚禮了……

這讓趙昊覺好像丟了幾萬兩銀子一樣痛苦，可見老爹的樣子比自己還痛苦，他也不好直接問，你和長公主殿下到底咋回事兒。

馬車離開釣魚臺時，趙昊又聽老爹久違的詩道：

“昨日晴，今日。樓下飛花樓上雲，闌干雙淚痕。

江南人，江北人。一樣春風兩樣，晚寒未平……”

聽那心碎絕的老男人聲音。趙昊估計，八，大概，是黃了吧……

~~

釣魚臺寢宮中。

長公主趴在錦被上嗚嗚直哭。

柳尚宮從旁一邊輕拍的背，一邊低聲勸道：

“殿下消消氣，這人的記憶會出偏差，總是把小時候的事想得過於好。你當年還小，看不清那人是個絕忘義之輩，被他騙了也正常。”

頓一頓，又暗暗鬆口氣道：“現在看清了他是如此涼薄，也就不用再對他牽腸掛肚了……”

說實話，此時到此結束正合意。

要是長公主和那趙守正乾柴烈火，糾纏不休了，這個尚宮弄不好就得被連累死。

“你胡說……”誰知長公主卻仍舊聽不得柳尚宮詆譭趙守正，擡起頭來，淚眼汪汪的怒視著柳尚宮道：“趙郎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可是殿下如此降尊紆貴、掏心掏肺的待他，他卻棄之如敝履，難道還是好人不？”柳尚宮聞言瞪大眼。

“他當然是好人了，他還是當年的他。”長公主滿臉傾慕道：“厚道、踏實，從不肯讓人吃一點虧。”

“呃……”柳尚宮一愣，心說這都哪跟哪啊？殿下莫非讓他下了降頭不？

長公主拿過帕子，一邊著眼淚，一邊泣道：“我知道，他是顧著我的名節，才著心腸說那些話，想讓我死心的。我不怨他，誰讓寡婦門前是非多……”

“呃……好吧……”柳尚宮聽得一愣一愣，心說這人犯起賤來，還真是不分公主還是民。

仍不死心的勸道：“就算趙孝廉是好人，那他既然這樣想，就說明他心裡已經把殿下放下了。殿下何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