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濟宮，講臺上。

趙貞吉幫趙昊紮好場子，又藉著替他點香的機會，小聲囑咐道：“簡短截說，多留點時間和徐閣老唱和。”

見趙昊乖巧的點點頭，趙貞吉這才放心的下臺去了。

也不知是都姓趙，還是這孩子長得太俊的緣故，趙貞吉對趙昊的印象很不錯，相信這乖寶寶會好生配合表演的。

於是滿場皆寂。

所有人都看著趙昊，想聽聽這位小詩人，會不會像傳說的那樣才華橫溢……

趙昊端坐團上，緩緩環視場中。

只見黑五千人齊刷刷著自己，給人迫還是很強的。

‘都是白菜，一堆白菜……’趙昊默唸幾句‘師之法訣’，然後才清清嗓子，對衆人笑道：

“在下休寧趙昊，此番替家兄登臺，心中著實惶恐。本來家兄已經給我寫好講稿，讓我照本宣科，可惜在下記不好，怎麼都背不過……”

臺下一衆長者，聞言出寵溺的微笑。所有人都不相信趙昊說的是實話。

也是，要在這麼重要的場合講話，就是記不好，也會多看幾天稿子，死記背下來的。

徐閣老也淡淡一笑道：“這孩子還有趣。”

“那自然，他是看氣氛太差，耍寶呢。”徐璠也小聲笑道：“反正他年紀小，說錯話也只是博君一笑。”

徐階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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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臺上，趙昊手搭在小機上，按捺住張的心，接著對衆人微笑道：

“便說一下我個人的一點見解吧。”

“願聞其詳。”臺下衆人七八舌的迎合，氣氛輕鬆活潑。

“我覺得，方纔那位何大叔說的不對……”便聽趙昊笑呵呵說道。

“當然不對了。”衆人便笑道：“看看，連個十七八歲的孩子都能聽出，何某人言論之荒謬！”

吳時來也鬆口氣，心說好歹這小子沒說話。

“那你說說，他錯在哪裡呢？”便有人湊趣問道。

“明公說得很清楚，心學的終極目的是致良知。而有良知的，只能是自己的心，而不是自己的。”

趙昊雖然很想告訴他們，其實良知應該在腦子裡，而不是心裡。但爲了避免把話題帶偏，他也只能將就了。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搞錯了前提，由此推導出來的結論，自然也不值一哂。”

“對，說的太好了！”趙昊明明只是淺顯之言，卻因爲是反對何心的，便贏得了滿堂喝彩。“小子繼續點評！”

“所以廬山先生、查前輩的學說，至比何大叔更近明公的本意，因爲他們在闡述的自己的心。人家心裡怎麼想怎麼想，他何大叔管得著嗎？”

“不錯……”衆人鬨笑聲中，廬山先生胡直臉上的鐵青稍褪，雖然這孩子的話聽著有點怪怪的，但終究是在替他找回場子。

“何大叔爲什麼會犯這樣的錯誤呢？在我看來，他是搞錯了心學的用法。”趙昊越發收放自如，神態舒展的笑道：

“這就好比，人家明明是個男的，你強人鎖男，非要人家生孩子，費多力氣也白搭啊。”

“哈哈哈……”聽衆們的笑聲愈發響亮，紛紛小聲道，這小趙公子不說學養，單單這份口才，將來也必名牌講師啊。

“不錯，什麼‘百姓日用既是道’，簡直一派胡言。我明心學何等高雅、大氣、上檔次？怎麼能跟老百姓扯上關係呢！”許多人深以爲然的附和起來。

“這幾位大哥說的太對了！心學本就是一門，用來審視自己的心，修煉自己的心靈，讓在心靈與外部世界達和解的‘爲己之學’啊。”

趙老師徹底進狀態，跟臺下觀衆愉快互道：“何大叔卻非要將這門爲己之學，改造爲人之學，是不是太可笑了？”

“可不是嘛！”衆人大笑著點頭。

“既然是爲己之學，那我的心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哪怕我把自己想象整個宇宙呢，你管得著我嗎？只要我沒有付諸行，你就不能因爲我心裡的念頭審判我！”

“對，說的好！”聽衆們紛紛喝彩，掌聲雷，居然比超過方纔任何一次講學，甚至包括徐閣老的……

這就是互的魅力啊，所以我本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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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配殿，小縣主也拼命的鼓掌，把一雙手都拍紅了。

“好，說的太好了！”

“妹妹，你聽懂了嗎？”李承恩撓撓頭，小聲問道。

“當然聽懂了！”小縣主仰著頭，一副自己已經掌握了基本法的樣子，聲道：“我大哥說是，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不用等別人先喜歡我……”

“哦，是這樣嗎？”李承恩出佩服的神道：“大哥就是大哥啊，真敢說！”

把個張筱菁兄妹聽得兩腦門黑線，這都哪跟哪啊這？

徐元春卻心中一喜，暗道，聽縣主這意思，和姓趙的小子還沒什麼關係呢……

而且還暗者某人。莫非，莫非……

徐公子不知想到了什麼畫面，笑得口水都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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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徐閣老微微蹙眉，到趙昊這番言論有些不妥。

但轉念一想，他還是個孩子，看問題難免片面稚，能有這份維護王學的心，就已經難能可貴了。

大不了，待會兒互的時候，老夫提點他幾句，給他糾糾偏便是。

與徐閣老隔著五六個人的張居正，卻頭一次正視起這個小鄰座來。

以張相公超人的智慧，焉能聽不出，趙昊雖然替心學辯護，卻似乎在步步設置牢籠，試圖想將這頭洪水猛困住一般。

只是，哪有那麼容易……

張居正暗歎一聲，旋即又暗暗自嘲笑道，這與敬修差不多大的孩子，怎麼會有那麼複雜的想法？

是不穀思之若狂，聽什麼都像是在限制心學吧？

嗯，八是湊巧了。

不過倒是個思路……

張居正如是想來，便凝神去聽趙昊的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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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昊已經將全場氣氛調起來，無需設託，便有人大聲發問道：“小先生的意思是‘學者爲己，終至於’嗎？”

這句話是程頤用來註解《論語》中，‘子曰，古之學者爲己，今之學者爲人’的。

簡單說來，就是孔子認爲，古代的學者，學習是爲了提高自己，現在的學者卻是爲了出名，讓人知道自己。’

說白了，就是孔夫子厚古薄今的病又犯了，隨口吐槽了一句人心不古。

鑑於孔子說的都是對的，程頤便對此註解說，學者只有專注提高自，最終才能參這個世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