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二位,咋算是懂得幾何?”
聽到那一聲問,二忙停下打鬧,正轉。
只見發問的是個腰繫著藍絛的年輕監生。
大師兄已經基本瞭解師父收徒的藏條件,便狗眼看人低的昂著頭道:“起碼能獨立解出五道命題。”
卻見那監生鬆了口氣道:“那晚生勉強還算懂了。”
“哦,你能算出多道?”大師兄馬上改爲平視,科學門大師兄必須尊重科學。
“去年從李博士那裡拿到《幾何初窺》,晚生空閒時間全都用在解題上。”只聽那監生弱弱道:“也纔剛解出了不到一半……”
“噗……”大師兄和二師兄同時噴了。
“啥,啥?你也解出了一半?!”華叔瞪大了眼,他可是後代出了華蘅芳、華羅庚的天才數學家,不過也才獨立解出了三十一個命題。
而大師兄的戰績是十七個;三師兄是的二十個;四師兄不太在行,只有十個;五師弟則有二十三個之多。
別看俺山東人憨憨的,做題卻從不慫江浙人。
“準確的說,是三十個。”監生出三手指,不自信的問道:“晚生是不是太差勁了?”
“還行吧……”大師兄繃住臉,瞥一眼華叔道:“我師弟可比你解出來的多多了。”
“呵呵,一般吧……”華叔角直。
一個也算多?多乎哉,不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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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那監生做完了一份幾何卷子,證明他確實沒吹牛後,華叔便將其帶進了裡間。
那監生一早出門,這時候已經是過午了,才見到趙昊本人。心說,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進門就趕跪地磕頭道:“學生國子監貢生張鑑,叩見先生。”
“起來吧。”趙昊盤坐在炕頭上,看著他答出的卷子,證明簡潔無誤,確實是個難得的科學人才。
‘可惜,是個監生。會影響本門的清北率……’趙公子如是想著,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的於慎思。
五師弟心思細膩,一下就明白了,師父又嫌棄自己拖後了。
他登時眼圈通紅,恨不得找條地鑽進去。
哎,真是一失足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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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那張鑑,還會不到趙昊這一瞥裡的嫌棄。
不然以他不自信的格,怕是直接就跑出去了。
沉好一會兒,趙昊方緩緩問道:“你是監生,當以舉業爲重,學科學不怕跑偏嗎?”
“先生有所不知,學生有個病,在狹小的空間裡會暈過去。”便見那張鑑苦笑道:
“前番陝西秋闈,學生一坐進那狹小的號房就不上氣,最後暈了過去。等醒來時,已經被擡了出來。”
“呃……”五聞言心說,還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呢。
幾位看看五師弟,暗道,這個比你還慘,一輩子沒法考舉人了……
於慎思則同的看著張鑑,很希他也能被師父收列門牆,這樣……以後自己就不是最差的那個了。
可見淳樸的山東人,和江浙人呆久了,也會變得的不純潔起來……
趙昊一聽,心中不由一,暗道莫非這人有‘閉空間恐懼癥’?
便問那張鑑道:“這是你小時候落下的病吧?”
張鑑聞言瞪大眼,吃驚的看趙昊半晌,方震驚問道:“這也是科學嗎?”
“不錯,醫學也是科學的範疇。”趙昊點點頭,心說可惜我不會……
張鑑卻激的點點頭,彷彿看到神醫一般,滿懷期冀看著趙昊道:“這病,先生能治嗎?”
“你先說來聽聽。”趙昊不置可否道。心說我當然不能治……
“是。起因是學生五歲的時候,被人販子綁了,裝在口箱子裡一天一夜。雖然後來僥倖得,但只要一進類似的場所,我就會心生恐懼,然後焦躁不安,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臉紅流汗,直到暈厥過去……”
“學生起先也沒當回事兒,因爲我只要不去那種閉的地方,便不會犯病。子試的時候,因爲都是天考試,學生順利考中生員。直到三年前到省城參加秋闈,才忽然發作。”想到辛酸,張鑑不由眼圈一紅,哽咽道:
“這幾年,學生在家鄉延醫問藥,沒有好轉。提學大人見我可憐,將我送國子監,讓我一邊讀書,一邊遍訪京城名醫,可惜依然沒有好轉。”
“去歲秋闈,學生鼓足勇氣,懷僥倖之心,再度踏順天貢院……結果,又被擡了出來……”張鑑終於忍不住垂淚道:
“嗚嗚,我太難了……”
“嗚嗚……”聽到張監生這悲傷的遭遇,於慎思跟著哭起來,對師父反省道:
“跟他一比,學生真是在福中不知福,太該死啦……”
“你知道就好。”趙昊白他一眼,心說哭什麼,哭得我怪心酸的,不收他都不好意思了。
可是收了這注定考不上舉人的廢柴,本門百分百清北率,就肯定保不住了……
正猶豫間,趙昊又聽有人哭起來。
他剛想呵斥說,本公子的老子還活著呢?哭什麼喪?
誰知一擡頭,原來是趙二爺不知何時回來了。
趙守正眼碟子那是極淺的,最見不得人遭罪。他走到炕邊,拉著那張鑑的手,對趙昊道:
“兒啊,按說你門裡的事兒,爲父不該。不過這孩子太可憐了,走不了科舉這條路,你又不收他,不白白浪費了這麼個人才?”
“哎,好吧……”趙二爺發話了,趙昊能怎麼辦?他要求學生聽自己的話,首先就得以作則,聽父親的話,這上行下效。
“多謝師祖講,多謝師父收留。”張鑑一個勁兒的重重磕頭,那可憐勁兒看的趙昊都怪心疼的。
“罷了罷了,快把拜師帖給師父吧。”大師兄忙扶住他,從張鑑手中拿過帖子,奉給趙昊。
趙昊拿過來看看,信口唸道:“張鑑,陝西涇人士,十七歲應子試,取爲甘州衛學第一名;十八歲起,於戴中丞署坐館講學,此後研《易經》,作有《易傳發蒙說略》行世……”
別的弟子的拜師帖上,都只有姓名籍貫學歷寥寥數語而已,只有這張鑑的拜師帖上,麻麻寫滿了一條又一條,恨不得將小時候扶老過馬路都記上。
這當然也是一種不自信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