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爺子聞言，第一反應是——

你們拐走我老伴就算了，還想讓在你們那兒長期住下來，讓我繼續當留守老人？

第二反應是——

嗯？等等，小外孫剛才是不是說了「以後你們串門」，「你們」……

這房間是給老伴和他準備的？

姜老爺子很快領悟到了葉清月這話的意思，忙道：「對對對，還是要專門弄個房間的，這樣也方便我們串門。」

不等葉向紅那風小棉襖說能跟李祺睡，姜老爺子接著又道：「等阿霆回來，我讓他找人，先把家裡不用的床搬到你們那兒，再整理一些被褥過去，等過完年，工人上班了，再請個木工師傅，打張新床，再做一些新傢。」

見葉清月與姜老爺子都商量好了，葉向紅與李祺沒有出言反對。

李祺倒是看出來了，這老頭子是一個人在家，心裡不平衡呢。

一行人進屋，李祺道：「那我去拿畫。」

「畫？」

姜老爺子問道：「拿畫做什麼？」

李祺道：「悅兒要把亡夫的墳，遷到京城來，想畫張像，但現在快過年了了，公園裡也找不著畫師，我來幫畫。」

姜老爺子一聽，這是拿了畫就走的意思，有點急眼了，這才回來一分鐘呢！

他道：「不著急，你們走了一路，肯定冷吧？先喝點熱茶，吃吃點心，等子暖和了，我讓人開車送你們。」

李祺想了想，點頭道：「好。」

姜老爺子看這樣，忍不住道：「你今天看著跟平時有些不一樣。」

李祺平日里，即便是清醒的狀態，也顯得很遲鈍。

可今天，李祺卻與正常人很相似，沒有那種遲鈍茫然的覺。

「是嗎？」

李祺笑了笑，沒有說吃了小外孫給的葯，自己腦子清醒了不。

畢竟才剛開始吃藥，誰知道日後是什麼樣子，太早說，容易給老頭子期待，之後要是失了，心裡也不好。

「是啊。」

姜老爺子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扶李祺坐下，讓王媽去準備茶水點心。

李祺坐下后，又拉著葉向紅坐到自己邊。

一家三口整整齊齊，哪怕不說話，就在那兒安安靜靜，也帶著平淡的幸福。

葉清月見此，便道：「上次來去太匆忙，都沒好好看看外公外婆住的地方，我可以到逛一逛嗎？」

娘才認親，葉清月也想給這久別重逢的一家三口，一點獨的空間。

「要外公陪你嗎？」

姜老爺子沒有看出葉清月的心思，他只想著，上次都沒好好招待自家小外孫，這次可要讓小外孫開心點。

「不用了。」

葉清月沒想到，姜老爺子會如此自己，一聽自己要逛逛，連李祺和葉向紅都不陪了。

或許，姜老爺子也是在用他的方式，彌補之前犯的錯吧。

笑笑，說道：「我一個人瞎逛逛就好。」

「這兒是你家，怎麼逛都行。」

姜老爺子道：「房間門上，都有掛牌子，誰住的、誰用的，除了臥室和書房，別的地方你都可以進去看看。」

「好。」

葉清月點頭，起便出去了。

姜家的宅子也是二進，但面積要比買的大了不。

昨天吃完飯時，姜霆有提到，家裡有更大的宅子，但實在太招人眼，也沒去住，只是放著。

姜老爺子說，那宅子是要留給悅兒，也就是葉向紅。

丟了兒這麼多年，姜老爺子心中太多愧疚，如今找回閨，只想把最好的留給。

除此之外，姜家大部分祖產，姜老爺子打算都分給葉向紅。

對此，姜霆倒是沒意見，他的名下也有宅子，雖然小一些，但他一直在爹娘的庇護下長大，得到了太多東西，又怎會為了一點家產，就跟親妹妹爭搶？

更何況，他又不是只靠祖產吃飯的混子，他的公司已初規模，未來發展必定不差。

對於姜家這樣和諧的家風，葉清月意外又不意外，畢竟前世就認識姜紹言，相比於陸雪的風風火火，姜紹言則顯得溫吞斂，很與人紅臉。

能養出這樣溫的孩子的家庭，長輩們必定也是極好的格。

「畫室？」

葉清月在姜家四逛著，在一屋前種著小片竹林的地方停下，就見那房間門上，掛著的小木牌上，刻著畫室二字，右下角還刻了李祺的名字。

立刻便明白，這就是李祺平時畫畫的地方，畫也存放在此。

葉清月推了推門，發現沒鎖，手上稍一用力，大門敞開，風刮進了屋，一時間紙片吹起之聲響。

散落在地上的，放置在書桌上的，紛飛散落。

「糟糕……」

葉清月也沒想到，畫室會這麼，連忙走進屋，反手關上門。

屋的線立刻就暗了下來，在牆上索，很快找到了一線，輕輕一拉，昏黃的燈亮起。

葉清月這才看清了畫師的景象。

滿牆、滿地的畫紙。

完的、未完的……

那些畫，場景不同，可於中心的人，卻永遠只有一個。

葉清月怔了怔。

這時，眼前一晃，一張畫紙飄落。

葉清月手接過。

手中的畫紙上，畫著一個戴草帽的小孩，看著不過三四歲，臉上還有些嬰兒，圓嘟嘟的。

草帽明顯是大人戴的，戴在一個小孩腦後，籠罩了的腦袋與大半子，顯得十分小可。

正沖著葉清月笑——

準確來說，是沖著畫這張畫的人笑。

看著這張畫，葉清月只覺得自己看到了某個人的記憶碎片。

溫暖又。

在這畫室中放眼去，這樣的場景數不勝數。

有一個人——有一位母親，將人生中數年的記憶，珍藏在此。

「吱呀。」

就在這時，葉清月後的門被打開。

扭頭看去，就見到了李祺無奈的臉。

「哎，就說我自己來拿畫……」

李祺道：「被你們這些孩子看到，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葉清月道：「抱歉，我只是想看看外婆你平時畫的畫……」

也沒想到，畫室是這幅景。

的確，換是，也會不好意思。

李祺走進屋，看到葉清月手裡的畫像，出懷念神，道：「過去三十多年裡，我的記憶一日不如一日，我很害怕，有一天我會徹底忘了悅兒的模樣，就開始畫畫，一遍又一遍、一張又一張……」

慢慢的，畫室滿是家悅兒的畫像。

以為被忘的記憶，最終被鮮活地記錄在了此。

「昨晚，我聽悅兒說了，是你帶著分家，又帶著一點點好起來……最終來到了京城，回到了家裡。」

李祺出手，抱住了葉清月，輕聲道：「清月，謝謝你……外婆很謝你，能把悅兒帶回來，讓我們一家團聚，讓我不必再抱著這些早已過去的回憶，渾渾噩噩地活著……」

葉清月聞言，鼻子一酸，又何嘗不是很謝李祺，謝整個姜家，前世今生，從未放棄尋找娘，圓了娘的憾？

「我也很謝你們啊……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