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醫療水平很差，葉勇的傷口染髮炎，日夜都疼。

有時睡著了，也會被疼醒。

沒過幾天，傷口甚至散發惡臭。

葉勇只在死掉的或人上，聞到過這種臭味。

他明明還活著，卻爛了。

有時疼狠了，葉勇恨不得自己弄死自己，一了百了！

他葉勇才不要這麼窩囊地活著！

可每次這麼想的時候，葉勇看到為他忙前忙后，給他洗臟子，不顧惡臭為他上藥的葉向紅，就會努力制那些想去死的念頭。

他要是死了，向紅咋辦？

這個被人吼一句，都會瑟瑟發抖好久的人，沒了他，能在這個險惡的世道活下來嗎？

想到這些，葉勇就咬牙忍下來了。

脾氣暴躁的他，平時疼了不舒服了，大多時候是靠打砸罵人發泄。

可葉向紅聽不得人大聲說話，也很害怕打砸這類暴力的事。

葉勇只能拉著葉向紅說話，說些有的沒的，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還會給葉向紅講故事，有些是他遇見的，還有他在村裏、縣裏的大哥小弟上發生的。

有好笑的，也有稀奇古怪嚇人的。

葉向紅是個很好的聽眾，平時看著木訥，但聽故事的時候很認真。

或許都不知道，自己在聽葉勇講故事時，表總是變。

聽到好笑的事，會眉眼彎彎，盯著葉勇笑。

那笑容像是花朵綻放，纖細的花瓣在葉勇心尖尖上拂過。

要是聽到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格有些木訥的，不會開口問，只會獃獃看著葉勇。

那雙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疑。

葉勇會忍不住掐的小臉。

誰讓這麼可地看著自己？

葉勇要是故意講恐怖的事嚇葉向紅，會整個人躥進葉勇懷裏，試圖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

哪怕嚇的人，就是這個懷抱的主人。

葉勇被抱住，又甜……

也有點難。

葉向紅的力氣不小，每次竄進他懷裏的時候，他都要往後仰一下。

葉勇教了葉向紅很久，才學會輕一點往自己懷裏鑽。

可隨著傷加重，葉勇無法再通過講故事、看葉向紅的臉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開始高燒不退，甚至會疼出幻覺。

衛生所的醫生，說他運氣不好，高燒是因為傷口染，這樣下去，不過幾天會死。

葉勇不怕死，但怕他死了，沒人能保護他媳婦。

可人的意志不是萬能的，他被病痛打敗，躺在床上迷迷糊糊。

葉向紅一直陪在他邊，給他用冷水，他才會覺得舒服一些。

可沒過兩天，他早上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葉向紅不見了！

葉正華告訴他，家裏人一大早起來就發現葉向紅消失了，還笑話他道：「向紅大概是看你這廢人沒用了，所以跑了，去找別的男人了！」

說話時那一個幸災樂禍。

葉勇恨不得撕爛他的！

可病痛與高燒的折磨下，葉勇連一手指都很難，只能沉默著，被葉正華嘲笑。

比起葉正華的言語攻擊，更讓他心中難過的，是葉向紅的離開。

真的是嫌棄自己了，所以去找別人了嗎？

當天晚上，葉勇意識朦朧，只覺得下一秒自己閉上眼，就真的再也睜不開了。

迷迷糊糊間，他聽到了嘈雜的聲音。

有什麼人，進了他的房間……

等葉勇再醒來時，消失了一天的葉向紅，又出現了，頭上有片黑乎乎的東西，正給他上的傷口著什麼東西。

看他醒了，葉向紅趕給他喂水喂粥。

葉勇連說話的機會都沒，就被葉向紅半抱著喂吃的，水與粥下肚，有了力氣。

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燒了，傷似乎也沒那麼疼。

「向紅，發生了啥？」

在葉勇的詢問下，他從葉向紅口中得知了事始末。

原來，葉向紅不是逃走了，是從別人口中，聽說離向村一個較遠的村裏，來了個老中醫，很神，就起早去找人了。

那老中醫年事較高，腳不太方便，葉向紅中午找到對方，直接背著人，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土路，到了深夜才回葉家。

葉勇當時高燒燒到滿臉通紅，按老中醫的話來說，再晚一點，人就算沒死，也要燒傻了。jj.br>

好在老中醫箱子裏有葯，給葉勇服下后，況慢慢好轉。

他還給葉勇看了傷，趁葉勇燒迷糊時，刮下傷的腐，只是療傷葯還差幾味藥材。

葉向紅天不亮就進山去找葯了，按老中醫的描述，把像的藥材都採摘帶回家，來回兩三趟，終於是找齊了。

葉勇醒來前，老中醫才調好了葯，讓葉向紅給葉勇塗上。

看葉勇無事，老中醫打著哈欠，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說要不是葉向紅跪在地上給他磕頭磕出，還背他走了那麼遠的山路，他才不想這麼折騰自己一把老骨頭。

又說葉勇運氣好，再加上年輕，恢復力強，葯都起效了，只是這日後跛不跛，還得看後續恢復，不過命是保住了。

葉勇這才知道，葉向紅頭上那片黑乎乎，是治療外傷的藥膏。

他還看到葉向紅眼角有一道傷痕，是那顆紅淚痣所在，同樣了葯。

葉向紅說，背著老中醫回村時，有個年輕姑娘說背著葉勇男人，罵狐貍，要打。

雖然躲開對方，但還是被抓了一下，淚痣那兒留下一道痕。

聽葉向紅描述了那姑娘的長相，葉勇沉默，他記得那姑娘，從小跟在自己屁後頭，說要當他媳婦。

剛斷的時候，那姑娘來過，撲到他上哭，後來聞到他上的腐爛臭味，就再也沒來了。

這一道痕，是因他而起，給葉向紅帶去的無妄之災。

葉勇說等他好了就去給葉向紅報仇，就見葉向紅抓著他的手，在那裏輕聲說打架不好，不要打架，不要打人。

說了好一會，葉勇被念煩了，又不敢發脾氣，怕嚇到，只能點頭，應了聲：「我不打人，別怕。」

葉向紅聽到這話，忽然出笑容：「阿勇不打人，是好人。」

那笑容如花一般綻開。

葉勇彷彿看到了一片花田。

得好像不是凡間的景象。

撞進了他心最深。

他就像誤了這片花田的人，似要與這兒融為一。

過去暴躁冷厲的世界，瞬間變得溫。

鬼使神差地，葉勇點了點頭：「嗯，我不打人，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