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頓時一愣,眼里閃著,“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誰讓我是舅舅的心腹呢?所有人都不知,連我舅母都被蒙在鼓里……哈哈哈!”宋子鳴醉的一塌糊涂,笑的東倒西歪。
那時候禮朝覆滅,他父母雙亡,剛來投奔舅舅不久,還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年。
舅舅憐他驟然失了雙親,去哪都帶著他。
于是,在一個偏僻的民房里,他第一次見到那位漂亮的不像凡間之人的子。
舅舅讓他把門,自己則進屋和那子說話,一說便是半日功夫。
簡陋的民房不甚隔音,有時候他們激起來,聲音大些,他便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反復提到宮里,皇帝,云家等等字眼,時日久了,他便是再笨,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舅舅拿他當孩子,殊不知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很早便跟著父親迎來送往了,雖才十一二歲,早已經通曉世事,心有七竅,本不是什麼尋常人家的傻小子。
因而這事他知曉厲害,一直閉了,只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后來那子被舅舅接回了皇帝新賜下的府邸,舅母對他旁敲側擊讓他打探,他也裝聾作啞,混裝不懂。
因為他知道,舅舅對他信任,將來才有可能重用他。
舅舅邊雖有親衛無數,但最信任的當屬他這個養在邊的外甥,畢竟濃于水,所以很多事舅舅都給他去辦。
包括那條通往南禮朝的路線,也是他陪同舅舅去找的。
甚至還有他們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軍費,自然也是經由他的手去籌措的。
這其中,當然還包括了一座他們私自開采的鐵礦礦山。
當然這種能連帶他一起被殺頭的,他便是醉死,也不會說出來。
而人那件事,無傷大雅,他這才說出來,好給舅舅找些麻煩,出一出心里的怨氣。
宋子鳴滿意的醉死過去。
而京兆尹心里卻起了波瀾,連忙一甩袖走了,路上便一直琢磨,這封告信該如何寫,才能把事鬧大,讓廖崢這個天雄軍節度使做不下去。
只要他能想辦法除了廖崢,秦王那邊,他將來便是從龍之功,封侯封爵都不在話下,再也不用屈居在這小小的長安城中。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笑出了聲,腦海中瞬間想到了廖崢的一個政敵——韓通。
朝中人人都知道,這韓通原本是五姓世家子弟,禮朝覆滅多多影響了世家的地位,于是這韓通私下里更是恨極了廖崢這個叛國賊。
而之前廖崢去做秦州刺史時,這韓通便被圣上派去軍中監視他,可見這韓通很是被劉存義信任的。
若是這事兒由他牽頭,必定會事半功倍。
京兆尹心中打定了主意,回了邸之中。
“大人,您回來了。”領班的衙役趕上前伺候。
京兆尹一擺手,“去,把謝司錄給我喊來。”
衙役趕去了,沒過片刻,便有一著圓領綠袍服的年輕男子緩步而來,周散發著清雋儒雅的書生氣,如一清風似的賞心悅目。
京兆尹瞇著眼睛,越看越覺得滿意。
這年輕后生,短短幾個月便從無無品的小小書吏升任了正七品司錄,可見是個有能力又有野心的,若是能收他門下,將來定是個得力的幫手。
思及此,京兆尹更加決定要把謝璞給拉進這件事里。
“謝璞,我記得,當日你進京兆府,便是同韓大人和楊大人一道來的,是也不是?”
謝璞抬頭看了京兆尹一眼,雖不解他為何突然提起這茬,卻依舊點頭道,“正是。”
“既然韓大人能舉薦你進京兆府,想必,你們私也關系匪淺。這里沒有外人,正好,我這兒有一件事要你親自去辦,你附耳過來。”
謝璞依言上前,卻在聽到京兆尹接下來的話時,臉陡然一僵,很快被他掩飾了過去。
京兆尹說完,后退了一步,笑瞇瞇的看著他,“如何?”
謝璞垂眸思索了下,鄭重其事道,“大人說的方法雖好,但有些事一旦白紙黑字寫下來,便容易為把柄。不若我親自進京一趟,親自去面見韓大人,也好當面與他商議,見機行事。”
京兆尹頓時大喜,這樣不但省去了他的麻煩,還能把他自己摘出去,就算這事兒出了岔子,火也燒不到他上。
“還是你思慮周詳,行事穩妥。”京兆尹拍了拍謝璞的肩膀,笑著道,“此行路途遙遠,恐不太平,這樣吧,我派幾個得力的護衛,護送你過去。”
謝璞明白這京兆尹還是沒能完全放心他,于是低頭行了個禮,“多謝大人,那屬下這就回府收拾些,今晚便出發。”
京兆尹自然不會在這點小事上計較,擺手道,“去吧,快去快回。”
謝璞行禮退下,一路走回自己租住的地方。
這是個大雜院,混居了好幾戶人家,無非都是販夫走卒一類人。
他雖然已是七品,卻毫無架子,鄰里之間但凡有書信往來,也都樂意找他代筆,自然收獲了不好人緣。
謝璞剛一進院子,隔壁廂房住著的楊老大兄弟一家,便紛紛跟他打招呼。
謝璞心中有事,簡單應了句,便鉆進了屋里,半晌后,終于抱著包袱出來,跟幾人寒暄。
“楊大哥,這是欠你們的銀錢,您拿好。”
說話間,他塞了個錢袋子到楊老大手里,低聲跟他說了幾句話,轉走了。
剩下楊老大怔怔立在原地,半天沒回過來神。
“大哥,謝大哥跟你說了啥事兒?神神的。”楊老四嬉皮笑臉地湊過來,作勢要搶他手里的錢袋。
楊老大一掌拍掉了楊老四的爪子,趕將錢袋塞進懷里,還警惕的左右看看,生怕被人發現似的。
“你們幾個,都給我進屋去。”
當大哥的一聲令下,三個弟弟全都聽話的進了屋。
門一關上,楊老大將錢袋倒出來,里面除了十兩銀子,還有一顆封的蠟丸。
“大哥,謝大哥給咱們銀子作甚?難道是讓咱們押鏢?押這顆蠟丸?”楊老四控制不住好奇心,張口便問。
楊老大將蠟丸妥帖收好,搖搖頭道,“恰恰相反,他讓咱們去劫一個人。”
“誰?”
“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