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瑛和潘阿園帶著兩個兒，站在丁家院子的門口，他們三個人的東西散的堆在地上。

本來江瑛想著不著急搬，好好收拾收拾再搬，但是丁洪華和周燕實在是等不及了，帶著周富和周貴，將他們的東西一點點搬到了院子門口。

一看他們這副著急的樣子，江瑛索不急了，省得他們自己搬了，讓他們幾個搬吧。

眼見著東西都搬完了，江瑛問道，“洪華，你給我找到房子了嗎？你就把我的東西都給我搬出來了？”

這個事是周燕辦的，站前一步說到，“找什麼找，不是分給你們一個小鋪子了嗎？直接搬去那里吧！”

真是呵呵了。

江瑛找了一輛車，把東西往上一搬，沖著鋪子去了。

后面的丁洪華和周燕得意洋洋的笑起來，沒想到這麼順利的就把江瑛給趕走了，爽死了。

周燕一把挎住丁洪華的胳膊，“洪華，恭喜你，你是家主了！”

丁洪華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我如今也是當家的了！”

他走在前面，周貴和周富走在后面，得意的對視一眼，既然已經把張瑞秀趕走了，那第二步，就是把丁洪華趕走了，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他們就是那只黃雀了。

再說江瑛幾個，到了小鋪子門口，得到消息的伙計，已經把兩個鋪子分開了，其實兩個鋪子很好分，小鋪子窄窄的，本來就是來存放舊貨和布布頭的，如今已經把能搬的東西都搬走了，只留下了一些不值錢的東西，中間用高高的擋板們擋住，一下子就分了兩個鋪子。

原來鋪子里的幾個伙計看著，有些不知所措，兩個伙計湊到江瑛跟前，“張老板，這是怎麼回事？”

江瑛說，“分家了，綢緞鋪分給了丁洪華，這間小鋪子分給了我。”

伙計們著急了，“那我們怎麼辦啊？”

“你們還是在原來的綢緞鋪，干的還是原來那些活，就是換了一下老板，現在老板是丁洪華。”

幾個伙子懵懂的點點頭，有人很現實，“耽誤發工資嗎？”

江瑛一笑，“這我就不知道了，以后給你們發薪水的不是我了，不過目前應該沒問題。”

幾個伙計點點頭，“知道了。”

人家打個工，只要能發錢就行，再說往日張瑞秀也不是多麼好相的格，天天立著個眉，看誰干活不順眼，開口就罵人，反倒是丁洪華笑嘻嘻的，好相也好糊弄，更別提周燕，一向笑呵呵的，兩個年輕人都比張瑞秀好相多了。

伙計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一會兒后，就回到了鋪子里。

江瑛自嘲的笑了一下，看看張瑞秀這個老板當的，兒子不喜歡，連伙計們都不待見，老板變了，伙計們連個泡都不冒。

真是太失敗了！

看江瑛站在那里不說話，潘阿園有些喏喏的開口了，“娘，我們就在這里住嗎？”

江瑛這時候才想起來，還有個大兒媳婦，還有旁邊的兩個孫，丁大妮和丁二妮，都咬著看著。

江瑛心頭一陣煩躁，然后強下去，耐著心思說道，“怎麼住呢？這鋪子后面是架子放著東西，前面是柜臺，晚上門一關，要是起了火，咱就都完了，得另找地方。”

指著東西，“你們幾個在這里看著，我去找房子。”

說完這話，江瑛就走了。

等江瑛走后，潘阿園站直了一些，恨恨的盯了江瑛的背影一眼，暗暗的“呸”了一聲，領著兩個兒回了鋪子里。

七歲的大兒丁大妮問道，“娘，我們沒有地方住了，這可怎麼辦啊？”

潘阿園心里十分的郁卒正無發泄，聽到這句話，心里的恨意就得發泄出來，出手，狠狠的擰在丁大妮的肋下，一直旋轉了兩周，停了好幾秒鐘，才松了手。

丁大妮快疼死了，剛要喊，潘阿園馬上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敢喊，我就把你扔掉！”

丁大妮馬上不敢出聲了，旁邊的丁二妮早已經習慣這一切了，將自己瑟起來，低著頭不說話。

潘阿園的眼睛里噙滿了淚水，“我真是命苦，你爹跑了不管我們，如今我們又被老二趕出家門！”

丁大妮想要說什麼，但是胳膊上馬上又被擰了一下，潘阿園比剛才的力氣更大了，低聲嘶吼，“都怪你！都怪你們兩個！誰你們兩個是丫頭！要是你們兒子，你爹能跑嗎？老二能把我們趕出來嗎？都怪你！都怪你們！”

這真的是潘阿園的心真實想法，一直認為，男人丁洪昌跑掉，就是因為嫌棄自己生了兩個兒，而丁洪華把自己趕出來，也是因為自己生的不是兒子，要是兒子，就有家產繼承，丁洪華怎麼會敢把自己趕出來！

都怪丁大妮和丁二妮不是兒子！都怪們！

潘阿園平時十分順從，順從到謙卑，但是骨子里并不是個認命的人。

擰完了兩個兒，潘阿園暫時發泄了一些怒氣，然后又罵起了江瑛，“真是個沒用的，枉費平時看起來那麼兇，那麼厲害，還不是被人家幾句話就趕走了！平時兇的要死，遇上兒子就完蛋！”

不過自己尋思了一下，又說道，“這個老婆子平時就是個重男輕的，一向偏向的小兒子，搞不好這次是故意的，故意把我們分出來！”

左思右想，“絕對是這樣！”

旁邊的兩個兒看著潘阿園的樣子，瑟瑟發抖。

潘阿園的格實在的說，有些變態了，抑又無法發泄，除了兩個兒，誰都不敢反抗，心里卻又滋生了無限的恨意，這讓越來越像個炸彈，但又使勁的抑著不敢炸。

等江瑛回來以后，潘阿園又馬上恢復了平時的樣子，乖順的迎上來，“娘，房子找到了嗎？”

“找到了，跟我走吧。”

江瑛找了一輛車，又重新把東西們裝上，“跟我走吧！”

一輛排子車裝著他們三個的東西，拐來拐去，走到了一個胡同里，一個小院子開著門，江瑛一指，“就是這里了。”

車拉進去，東西放下，江瑛給車夫結了賬，門一關，只剩他們四個人了。

潘阿園早已經看了看，心里其實不太滿意這里，之前住的是三進的大宅子，和兒分開住，進進出出都寬敞。

這個小院子比起三進的大院子可差的太多了，正房有三間，坐北朝南，左邊一間廚房，右邊一間雜房，旁邊一件茅廁，院子前面一口井，院子里種著一棵桂花樹，飄香四溢，扯著一晾服的繩子，倒是有一派生活的氣息。

潘阿園不滿意，江瑛可是十分滿意，這房子什麼都有，簡直是拎包住，配合上他們帶出來的東西，十分完。

“中間是堂屋，我住左邊那間，你帶著孩子住右邊那兩間。”

東西放好，潘阿園有個問題要問，“娘，這房子是買下來的嗎？”

江瑛搖搖頭，“不是，這房子不便宜，咱們現在沒這麼多錢。”

潘阿園明顯的失了，江瑛安，“以后我們有錢了，還可以再買房子。”

潘阿園不吭聲了，江瑛發現了個問題，自打來了以后，因為態度比以前的張瑞秀好很多，所以這些怕的人，現在本不怕，比如丁洪華，或者潘阿園。

難道非得天天豎著個眉罵人才算好嗎？

江瑛從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聲，潘阿園仿佛是醒了一般，對江瑛笑道，“娘說的對。”

江瑛翻了一眼，不說話了，真是，唉！

拉過丁大妮的胳膊，“大妮，了嗎？”

丁大妮里“嘶”了一聲，江瑛馬上抬起手，問道，“怎麼了？”

大妮忙搖頭，“沒事，沒事。”

江瑛不信，“胳膊怎麼了？我看看。”

丁大妮看了一眼旁邊的潘阿園，往后退躲開了江瑛的手，“沒事！”

江瑛發脾氣了，“給我看看，沒聽見嗎！”

這下子，丁大妮不敢了，江瑛暗罵一聲，非得讓我發脾氣這幫人才聽話，這是有病嗎！

把袖子起來，整個瘦瘦的胳膊出來，細細瘦瘦的胳膊，看不見的地方除了淤青就是皴，怎麼會有淤青？

江瑛出手摁了一下，丁大妮又瑟了一下，“疼。”

一塊，兩塊，三塊，有新鮮的紅，還有已經不新鮮的紫，江瑛又開的服，在肋骨下面，大下面，肚皮上，都發現了很多塊。

江瑛怒了，“這是怎麼回事？”

丁大妮不吭聲，潘阿園在一旁更是不說話。

江瑛又起丁二妮的服，也有幾塊淤青，但是比丁大妮很多。

一個七歲，一個五歲，總不能自己擰自己吧？

江瑛站起問潘阿園，“老大媳婦，這是怎麼回事？”

潘阿園先是低著頭死不吭聲，被江瑛急了又邦邦的說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一個當娘的能不知道自己閨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嗎？”

江瑛問的急了，突然潘阿園也崩潰了，大聲道，“就是我的打了，怎麼了？怎麼了？我一個當娘的打自己的閨怎麼了？你管的著嗎？”

江瑛也是頭一次發覺，這個看似懦弱的老大媳婦背地里搞不好是個乖戾的，也喊道，“孩子好好的，你打們干什麼？”

既然已經喊出了第一聲，潘阿園也不怕了，“你裝什麼好人呢？平時還不是天天嫌棄我生了兩個兒，你平時都不搭理他們，就跟個小貓小狗似的，不死就行了，現在裝什麼裝！”

江瑛看狀似瘋癲的樣子，“啪”一個耳甩過去，“別跟我扯那些！我平時跟他們說話不多，但是可沒這麼磋磨過他們，這是我們丁家的孫，不著你打！”

這一掌似乎是讓潘阿園老實了下來，江瑛又加一個碼，“從今以后，你不許打他們，要是我再看見孩子上有傷口，我就把你趕出去！”

一聽說要把趕出去，潘阿園似乎才老實了下來，“噗通”跪倒地上，“娘，我知道錯了，你別趕我走！”

江瑛覺上有些累，從潘阿園上覺到了那抑又痛苦的氣息，這是一個被丈夫長期忽略，被婆家長期pua，覺生活沒有任何希的人才有的氣息。

嘆了口氣，“你站起來，從今天開始，你好好帶兩個孩子，我們好好掙錢，把孩子養大，以后給他們找個好歸宿。”

兩個兒都去扶潘阿園，“娘，起來吧。”

孩子就是這樣，即使母親死命的打過他們，他們第一時間還是會維護母親，兩個孩子簇擁著潘阿園，泣泣的哭一團，潘阿園趴在地上哀嚎，“我的命好苦啊。”

江瑛也覺得心里不是滋味，這個人命很苦，但又從來沒有反抗過，就跟個鴕鳥似的，把頭埋在沙子里，過一天就算一天。

一點兒抗風險能力都沒有，唯一的競爭能力就是生孩子，但生出來的孩子丁家又不滿意，所以真是一點兒本錢都沒有。

笨不會哄人，人也不靈活，只會麻木的聽安排，大腦空空如也，是舊社會最常見的那種聽天由命的人，但還是有些自己的怨恨和狡詐，有了機會也會去欺比他們更弱小的人，總起來說，不但不招人喜歡，偶爾還會招人厭煩。

唉，江瑛嘆了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瑛發現這個潘阿園，對好了，反而怨懟，對兇一些反而老實，江瑛決定兇一些，“別哭了，趕把東西安置好，弄點吃的來，我們都快死了。”

這話如同天籟，潘阿園站起來，“娘，我去收拾，我來弄，你歇著去吧，這些活我都能干，大妮二妮，趕快跟娘一起做事。”

看起來，江瑛的安排，讓潘阿園更愉快，兩個孩子也轉了起來，他們被安排做事，就是覺得自己有用，在家庭里，只要有用，就不會被拋棄。

隨他們去吧。

院子從里到外，打掃的干干凈凈，飯也做好了，江瑛吃了個現的，點點頭，夸獎道，“你做的很好，以后就這麼來。”

潘阿園出今天的第一個微笑，“娘，我都聽你的，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晚上躺在床上，江瑛思考著，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