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到第二天,江渡又會為前一天寫的書信容到不滿,寫的不好,把信焚毀,然后再開始新一封的書寫。
桂花的氣味越來越濃烈,有月亮爬上來,像有只冰涼的蟾蜍蹲在里面。
江渡的神好的出奇。
外公外婆以為要有奇跡出現了。
有時候跟外婆睡,蜷在老人懷里,聽講自己小時候的事。有時候,坐在椅上被外公推出來散步。
堅持不再往梅中走一走,好像去了,就是訣別。在等待,等自己好了,再去梅中,不要去三中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還要回梅中念書,和親的老師和同學們在一起。
會在梅中再次等到魏清越,江渡變得無比快樂。
我會活到中秋節,再活到國慶節,再活到歷年,再活到過新年。江渡在日歷上圈出一個又一個節日。
除了學習,就是寫信,時間不夠用,因為的□□還是在承著各種各樣的疼痛。為了犒賞自己,允許自己每天翻兩三頁《書城》雜志。
25號是中秋節,做到了。
月亮又大又圓,江渡把窗戶打開,悉每一寸味道,秋的涼,桂花的香,月的清。
吃了月餅,看中秋晚會時,對外公外婆說,今天覺特別好,看起來真的特別好。
書桌上,臺燈被擰亮,外婆敲敲門,問今晚要不要跟自己睡,江渡笑著搖搖頭,說今晚想自己睡。
外婆看到桌子上的紙筆,說寶寶你不要睡太晚,我們都在客廳。
自從回家,兩位老人就睡在了客廳,因為客廳寬敞,沒有門,跑到這里查看最方便。
江渡說好,我不會熬夜的,我會早早睡。
又開始給他寫信。
“見信好。
今天是中秋節,不知道你那里是不是也能看見一明月。這里天朗氣清,白天
的時候,一云彩都沒有,天又高又遠,藍得非常寥廓,我其實提心吊膽過了一天,就怕下午突然變了天,晚上不能見月亮。等到黃昏時,燒起來晚霞,我就知道,今晚的月亮無憂了。
張九齡的詩可真好,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每年中秋,我都會想起這兩句詩,覺得真好。你在國會和媽媽一起過中秋嗎?希你和在一起。忘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媽媽前段時間來看我了,只可惜,當時我腦子不太清楚(因為冒發燒),只記得眼睛特別明亮溫,中秋節沒回來,我想,過年時我應該會見到,希我們都能和自己的媽媽有機會在一起過節。
一直沒跟你聯系,是有原因的。
也有我私心作祟,我更喜歡給你寫信,你笑我老土也沒關系,我喜歡寫信。
先原諒我一段時間吧,等我們見面,我再告訴你原因。
有件事,我想應該告訴你。上次張曉薔來找我玩兒,我纏著問,是不是跟你聯系很多,意外看到了你六月給的留言,多謝你這麼牽掛我。你說過,我們算是朋友,我不知道原來你為朋友可以付出這麼多的,我很珍惜我們之間的友,畢竟,你雖然沒有為我兩肋刀(開個小玩笑),也因為我的事了很重的傷,說到這個,不知道你痊愈了沒有,你一定要注意保養。還有,我知道你是個重重義的好朋友,但也希,你以后不要這樣冒險了,沒有什麼比更重要,你一定得好好的啊,一定要珍重自己,一定。
你不會一直不回來吧?我的意思是,比如過新年,你會回來一次嗎?如果你回來,會來梅中找同學們聚一聚嗎?你喜歡吃我外公做的飯對不對?你要是過新年一個人,沒什麼好去的地方,來我家吧,外公會做一大桌子菜,你吃什麼,不要客氣,盡管提,外公都能滿足你。
吃完飯,你可以跟我們一起看春晚,其實,我還能請外公送我們回老家,因為老家可以放鞭炮,噼里啪啦,超喜慶的,有種不怎麼響的炮,像打鐵花那樣,小孩子喜歡甩著它
轉圈,就好似炸開的金流星雨,非常麗,你也許小時候玩兒過。老家還能看到又大又亮的星,冷冷的,大家一開口,就會哈出一團團白汽,裊裊飛升,跟孔明燈一起飛升,不對,孔明燈好像是元宵節才會放的東西,你會做孔明燈嗎?我們可以一起放孔明燈,新年放也沒關系。
希你不要覺得我像個小孩一樣稚才好,只是我現在一想到過新年,就好高興,忍不住話嘮。新年一過,春天就來了,那就是二零零八年了。
我沒出過國,等你回來,請你給我講講那邊的見聞,那兒的天氣,那兒的人們都吃什麼,那兒的學生都是怎麼上課的又都學什麼,我非常想知道。
外面的月亮可真皎潔啊,你到底有沒有看到呢?如果你正在忙碌著什麼,歇一歇吧,來窗邊看一看月亮,我相信,梅中的同學們老師們,此時此刻都看到了中秋節的圓月,你看,我們都能瞧見這一地清輝,如果你有思鄉的緒,你也來看看月亮,這樣,就是和我們在一起了。
如今你海外求學,或許有諸多不適和煩惱,如果你難了,就哭一場吧,沒有誰規定男孩子就不能哭。你也可以在我們見面時,和我說,我一定會是你最好的聽眾,你不用擔心我覺得你脆弱不堅強,人不用時時刻刻都堅強,我可以理解你,你相信我,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理解你,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呀。
期待著和你再見面,我會一直等你。最后,祝你中秋節快樂,健康平安。”
信寫完了,到最后都把喜歡掩飾在友之下。
靜靜坐了一會兒,回想兩人最后一次見面,如果早知道,一定會好好跟他告別的。
信疊好后,放進了糖果盒子,江渡想,也許明天我又會覺得信寫的不好吧?
那就明天再寫。
了心的糖果盒子,把翠迪鳥拿出來,上了床,翠迪鳥被扣在溫暖的膛前,江渡朝窗外的月亮說了句“晚安,魏清越”便輕輕躺了下來。
夜涼如水,月華如霜。
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見魏清越回來
,他長高了,眨著促狹的眼沖笑,說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也笑,問他,那你要跟我回老家過新年嗎?他們真的回了老家,一推門,屋里坐著外公外婆還有媽媽。
后來,天空飄起芬芳煙雨,說好冷啊,越來越冷,就回到了盼的母腹中去了,遙遠的記憶蘇醒,在漆黑而悄寂的波里攥小手,手中有一只可的翠迪鳥,這里足夠溫暖,也足夠安全,可以放心地睡去。
夢結束在夢里,沒有再醒來。
書桌的柜子里,那一沓《書城》雜志在最下的一本里,夾著一封薄薄的信,無人閱讀,從未被知曉。
9月26日的照常升起,大地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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