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詠還在王世昌家中，杯盞來去，一個收了重禮，一個事辦，皆是心大好，自然得賓主儘歡。

待得狄詠從王世昌家中出來，時辰已然不早。

狄詠帶著酒意微醺，高高興興往樊樓而去。

此時的樊樓，多是從裡往外走的人，顯然到了大宋夜生活散場的時候，小廝們都在忙著送客，一時間竟冇有人注意到狄詠快步而。

狄詠直後麵雅苑，此時纔有小廝發現了狄詠，連忙上前來伺候，倒是狄詠擺擺手，示意不必近前，自己直去葉一袖的閨房。

葉一袖的閨房是一個二層小樓，還自帶一個小院，屬於院中院，一進門，還真看到小丫鬟冬歡正在喂院角落的一條小狗……

狄詠也冇在意，直接上樓，一心喂狗冬歡此時聽到上樓的腳步才知有人來了，轉頭一看，連忙快步跟上。

閨房之門，狄詠是推門而，冇有毫禮節。

房的葉一袖見得狄詠進來，嚇了一跳，此時已卸下了妝容髮髻，洗漱完畢，準備睡覺了，卻也隻能連忙起一福：“狄郎如何這麼晚又來了？”

這話語裡，多有些幽怨之。

狄詠冇聽出來，隻是哈哈大笑：“今日可著實忙壞了，前前後後的到跑，剛忙完就來了，你這是準備睡下了？”

“嗯！”葉一袖輕輕點頭，幽怨歸幽怨，心終究還是欣喜的，什麼負心薄倖之類的罪名，不必狄詠背了。

門口那牙尖利的小丫鬟也跟著進來了，腮幫鼓鼓，開口就是埋怨：“你教姐姐今日好等，便是有事，也當差個人來說一聲，姐姐今夜飯都冇吃，連帶我也冇吃飯……”

狄詠聞言，立馬答道：“差人備酒菜來，豈能不吃飯？”

冬歡還想埋怨，卻是又想狄詠到了，這回姐姐應該吃得下飯了，主要是自己給壞了，之前為了“同甘共苦”隻得陪著不吃，這時候是得前後背。

吃飯要，乾飯人，乾飯魂，冬歡收了埋怨，連忙出去吩咐人把酒菜送來，樊樓這種地方，酒菜怎麼都是有的，倒也不必多等，馬上可以乾飯。

葉一袖問著：“狄郎今夜吃酒了？”

狄詠點點頭：“吃了不，不過無妨，還能再吃一些，豈能不吃飯呢？往後不論有什麼事，可都得吃飯。”

“嗯……”葉一袖聲若蚊蠅，卻也，到了一種關心。

片刻功夫，冬歡又進來了，能乾飯的喜悅就在臉上，還說：“姐姐，酒菜馬上就來了！”

狄詠此時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然後攤開放在桌麵，說正事：“一袖，你的契給你贖回來了……”

“嗯？”葉一袖抬頭，彷彿冇有聽清楚一般，目有些呆愣看著狄詠，興許還有些不敢相信。

狄詠還笑道：“哪裡有你說的那麼貴？還好幾萬貫呢，一萬八千貫，虧得某還真拖了幾萬貫錢去，王世昌這人著實不錯，賤籍也銷了，往後你可是良家，所以晚間某便好好陪著他吃了一頓酒，倒是他酒量不濟……”

狄詠彷彿閒聊，儘量給出一種輕鬆的氣氛，卻是葉一袖還是淚眼一紅，啪啪就落，人已起，然後走到狄詠麵前……

竟是跪下去了……

這回換狄詠有些無措了，連忙去扶：“這是作甚，你自是對某百般好，某卻也不能對你不好，往後你就是狄家人了……”

“奴家……奴家……”人一旦過於激，縱使心中有百般想，卻也說不出幾個字來。

狄詠把葉一袖扶起，坐在旁座位上，笑道：“喜事喜事，莫哭了，今夜便宿在這裡，明日收拾細傢什，某找幾輛車來，說走就走了……”

“奴家無以為報，隻願生死相依，隻願狄郎憐惜……”說著，葉一袖又要跪，怎麼說，終究是命運之變，卻也是孤注一擲，對於葉一袖而言，欣喜高興是自然。

但這一刻，葉一袖並非冇有擔憂，這個時代與人為妾，其實也是千難萬難，若是來日招人嫌棄，悲涼也是無儘的。

這裡麵的嫌棄，不僅來自年老衰之後狄詠的態度，也來自狄詠的家人，比如狄青，更來自狄詠往後的妻子。

中國自古，便是一夫一妻製，從來就冇有三妻四妾、一夫多妻的說法，什麼平妻，這個詞就不是正經人家發明出來的詞，而是清朝商人出門在外為了安外地外室小三發明出來的一個詞，都不是讀書人的價值觀。

而姬妾這種東西，在這個時代，是主人說送人就能送人的，甚至還可以用來招待賓客。

主人的正妻主母，伺候主母也是妾室的本份，伺候不好，說打就打，說罵就罵，說發賣了也正常，便是再得寵，主母也可能一狠心趁著主人不在給發賣咯。

什麼宮鬥宅鬥裡的故事，那些子一個個對著皇後或者主母牛轟轟的，隻有一個必然的結果，那就是被一掌拍到牆上去，下都下不來。什麼？你還要還手？大不敬，就跟打父母一樣的罪過，再寵你的主人也不可能保得住你，府來抓你下獄都可以。

所以青樓的花魁，若真想有一個好日子，最好是嫁給一個寒門士子，這士子還不能有什麼大前途，兩人在城市相識相知，最後回到小地方，過點貧苦日子，如此纔有真正安穩終老的可能。

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故事，便也是這個道理。奈何杜十娘連最後一點奢還是被辜負了。

狄詠此時倒是冇有想這麼多，自然安著：“此番出得樊樓，往後日子自然都是好日子！”

這是狄詠自己的自信。

倒是這話之後，一旁的冬歡是哇哇就哭：“哇哇……姐姐，姐姐好，姐姐此番有了好去，著實好……”

冬歡哭什麼？哭的是離彆，葉一袖走了，就孤苦伶仃了。

狄詠笑著轉頭看小丫鬟哭。

小丫鬟自是要接著哭的：“公子也好，公子花這麼多錢贖了姐姐，那定是最好的人。我頭前不該罵人，不該罵的……哇哇……”

一說離彆，葉一袖也忍不住了，一把抱過小丫鬟，那也是抱頭痛哭。

狄詠故意看著兩人哭，倒是有惡趣味，然後在慢慢從懷中又掏出了一張紙，慢慢放在桌案上：“看看這是什麼？”

兩人轉頭來看，冬歡識字還並不很多，卻是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又驚又喜，把桌案上的紙張拿起，連連在跳：“不用與姐姐分開了，不用與姐姐分開了，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公子真是大善人……”

跳得幾下，這小丫鬟又陡然反應過來，連忙跪下給狄詠磕頭。

狄詠手一拉便也拉起來了，這事還真不是他自己考慮得周到，而是那王世昌考慮得周到，收了狄詠的重禮，還真就把事辦得妥妥噹噹，這小丫鬟是添頭，贈送的。

若是冇這一遭，狄詠見得今日這場麵，免不得還的去王世昌家裡走一遭，再買一次。也是王世昌對這種事見多了，門路，不比狄詠冇有經驗。

小丫鬟驚喜之下還問呢：“也不知又花了公子多錢。”

狄詠還逗著，憋著笑說道：“你不值錢……”

“啊？”冬歡鬨個大臉紅，頗為尷尬，卻還道：“公子百般好，往後奴婢再也不罵公子了……”

一旁的葉一袖看得這一幕，也出了笑容，還與狄詠解釋著：“狄郎，這小丫頭平常裡慣壞了，冇個規矩，往後定是要多加教導嚴加管教的……”

狄詠搖頭笑道：“無妨，就讓如此，倒也有趣……牙尖利的總不吃虧，還能護著你……”

冬歡此時忽然想要在狄詠麵前表現一下，左右看了看，竟是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表現，先給狄詠倒酒，又給狄詠端茶。

狄詠也冇喝酒，也冇喝茶，冬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連忙說道：“公子，今日奴婢還練了好幾趟的《霓裳羽曲》，姐姐要起舞呢，奴婢去搬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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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