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得閱卷幾日,這是作為一個所謂好皇帝的基本工作態度,看著看著自然也就看到狄詠了,在狄詠這裡,他自然得多看看,畢竟是自家婿。
看完之後,皇帝抬頭看向陪著閱卷的一眾學士,開口:“這狄子道之策論,彆出心裁,說得一些未聞之事,可是確有其事?”
什麼事?自然是關於泉州與廣州的進出口商稅之事,狄詠文中開口就是幾百萬貫的,皇帝還有些不信,怕狄詠是信口開河。
一眾學士也不瞭解,互相對視著,也冇個準話,還得是歐學士開口:“不若把此子召來一問?”
“召來!”皇帝趙禎一抬手,繼續閱卷,一份一份往後翻。
不久之後,狄詠自是來了,與眾人見禮,躬站好。
皇帝開口問道:“廣州泉州之地,果真有如此富庶?你這策論裡,進出口稅的事倒是好策,該行之。但你說一年至可得五百萬貫,是真是假?”
“回稟陛下,當真!萬萬不敢欺君,臣此番去得兩廣,便是廣州一地,胡番無數,港口之船帆如林。還知泉州之地比廣州更甚,在泉州常住的胡番就計萬數之多,一個個富甲一方,進出口稅之法若是嚴格施行,一年五百萬貫不在話下,七八百萬貫也有可能!”
狄詠篤定非常,不僅因為他去了一趟兩廣,更因為他大致知道曆史上東西方貿易的規模。
歐修是最擔心狄詠的,還怕狄詠信口開河,說道:“子道,你可莫要憑空想象纔是,福建路泉州,刺桐港倒是有名,也曾聽人說起胡番貿易頗多,當真能多到這個地步?”
“老師有所不知,胡番在泉州,隻為三,瓷,綢,茶葉。福建德化出好瓷,福建也出好茶,綢也是不差。福建路雖然偏遠,卻也是得天獨厚之。此三,到得胡番之地,皆與黃金等價,可見其中暴利。出口商稅,便是翻倍來收,那些胡番商人依舊還會趨之如騖!所以學生纔敢如此篤定!”
狄詠說完,看向眾人,卻還是能從許多人眼中看出將信將疑的態度。
狄詠又道:“陛下,真假倒也無妨,可先把進出口商稅之事施行起來,不需明年,便是兩三個月便知了,臣若信口開河,甘願欺君之罰!”
趙禎聞言,倒是基本信了,已然大喜:“好,若是朝廷真能每年多出五百萬貫度支,朕記你一大功,給你升!”
就等這句話了,彆食言,狄詠為了讓趙禎不食言,還道:“隻要施以重稅,嚴格管轄,一年不得五百萬貫,臣願辭歸鄉。”
這就是對賭協議了,跟皇帝賭一把。也是著皇帝到時候不能食言。這結果倒也不用等一年,兩三個月就能知道一年的結果。
皇帝趙禎左右一看,笑道:“好,倒也無妨,待得殿試一過,這製定進出口商稅條例律法之事,便托付與你,另在三司選派幾個得力之人幫襯,把此事做好。到時候再派欽差往泉州廣州督導此事。”
皇帝當真樂見其,這件事對於朝廷而言還真是百利而無一害,是肯定的,就看最終能收到多錢。如果真如狄詠所言一年五百萬貫,窮皇帝趙禎做夢都能笑醒。
歐修還是一臉擔憂,真怕這個不靠譜的弟子又出什麼幺蛾子,到時候收不到五百萬貫,那還如何下得了臺?真辭回鄉不?
倒黴玩意,儘冇事找事。
歐修還撇了狄詠一眼,心想,得教一教狄詠為之道了,不是這麼當的,冇事就給自己找個退路都冇有的麻煩事,這麼當如何持久?總有栽的一天,冇有人可以事事皆,總會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狄詠還在意外,因為他這名次還冇定呢,的職還冇有當到手,一個樞院承旨,負責戶部度支的事,不免有點意外。
卻也知道,這回可算得是他作為文以來的第一件差事,還是皇命之差,這事如果做好了,那起步就順暢了,還有一個對賭協議,平步青雲啊,扶搖直上啊,出將相啊!
“陛下,臣定然辦妥此事!”狄詠躬一禮,乾!起飛!
“你去吧,回家好好準備殿試,朕很看好你!”皇帝這話可能不一定是說給狄詠聽的,更像是說給在場諸多學士們聽的,暗示的意思也直白,就是狄詠,名次不能低了,你們看著辦。
狄詠躬退走。
皇帝接著看卷,也要與眾人商議一下殿試考題。
眾人七八舌,有人說這個,有人說那個。
皇帝大多不語,依舊不斷翻閱試卷,待得眾人商議得差不多了,皇帝忽然開口:“不若……以大理國之事為題?教眾多考生簡短而答,三五百字即可,此事正是朝廷如今之困局,當是集思廣益之時,且看看眾多士子之見解……”
狄詠算是徹底把大宋朝的許多事給改變了,這題目,顯然不是皇帝陡然興起,而是皇帝早已想定,但是這緣由並非皇帝口中所言,因為解決之法狄詠早已上奏。
皇帝此舉,就一個目的,他是真想看看還有冇有人能出得狄詠一般的務實之法。
皇帝,也求賢如。如果再來幾個比得上狄詠的大才,那纔是大宋江山社稷之福。
其實也是皇帝潛意識裡,已經把狄詠當做人才的標準了。
歐修聞言想得一想,答道:“大理之事,當真為難,臣也思索良久不得解決之法,此番也好,廣開言路,集思廣益,便聽聽考生們的見解。”
皇帝看了看歐修,心中有笑:謀略一道,你比你那弟子可差遠了。
“臣附議!”
“臣也附議!”
皇帝點著頭,定下了,殿試之題,就言大理破局之法。
……
三月廿二,左掖門外,近千人的隊伍列班站好,等候召喚。
皇城之,也是忙作一團。
大殿之中,一張一張的條案,筆墨紙硯都備好,考題也發放了。
待得鼓聲,眾多士子隨著侍引路魚貫而。
劉幾與狄詠並行,劉幾已然激不已,又是張不已,不斷深呼吸。
再看左右之人,皆如劉幾這般,一個個麵張,有人手腳在抖。
這是為何啊?
狄詠有些不解,輕聲問劉幾:“伯壽,緣何如此忐忑?”
劉幾轉頭,一臉的激:“要見天,聖人之麵,天子之尊,豈能不忐忑?人生在世,得見天,何其有幸!”
見個皇帝,用得著這麼激?
還彆說,就有這麼激。這天下能見到皇帝的人本就,哪怕是今日這些進士之人,其中大多數人這輩子可能也就隻能見到這一次皇帝,因為大多數人哪怕當,這輩子也再冇有機會見到皇帝了,隻能在各地輾轉。
能在朝廷中央工作,能升中央為,那也是整個員隊伍裡的極數麟角。
今日,是絕大多數考生的人生巔峰!人生唯一一次走皇城,唯一一次見到天子。
狄詠想明白之後,也能理解。
真得大殿,狄詠左右去看,卻又發現並冇有一個考生真敢抬頭去看皇帝……
皇帝在高臺當麵,所有人都是低頭躬,張兮兮,還有人已經兩戰戰……
狄詠搖著頭,歎息一聲,這一刻,他才真切到皇權的至高無上,讀書人的信仰集於一,這種發自心、來自基因與骨髓的崇敬崇拜,不比狂熱的宗教信徒差分毫。
全場考生,唯有狄詠一人在此刻抬頭,去看高臺之上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一眼也看到了狄詠,還與狄詠笑了笑。
也有一旁的歐修注意到了唯一一個與眾不同的狄詠,連忙皺眉擺頭示意,示意狄詠不要如此無禮。
狄詠便也低下了頭,隻等侍來帶路落座。
一到座位,狄詠蛋疼了。
這題目狄詠怎麼答?他早已答過了!但是他答的容實在不適合寫在考捲上讓人傳閱。
那還怎麼答?
皇帝陛下,你這不是為難我胖虎嗎?
狄詠又抬頭了,一臉為難看著皇帝,你坑我?
皇帝還在笑……他豈能未料想狄詠看到題目時候的反應?
誒,就是玩,玩你狄詠。當然,也不是真要玩狄詠,家國大事,豈能玩笑?大理之事,就是時事之困。
玩是吧?狄詠提筆就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