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門，在皇城東側靠前，有一個巨大的廣場……

廣場之上，人山人海，不僅人山人海，各來的道路與路口，車架都塞滿了，這比送考的時候場麵還要大。

今日放榜！

皇榜會張在東華門外，還會有禮部差吏大聲唱名。

狄詠今日早早就被劉幾吵醒，結伴而來，到得現場，卻也進不去了，隻能在人群之外。

彆說狄詠進不去，真正考試的士子，冇有幾個進去了的。

為何？因為十裡八鄉的閒雜人士都來占位置了，頭前位置都給這些人占了去，占了位置自然是有好的，隻等皇榜一，看到幾個認識的名字，不等唱名，直接奔到當事人麵前報喜。

賞錢，大大的有。

一般人還賺不到這份賞錢，怎麼也得認識幾個字才行。也是這汴京城不比一般地方，識字率算比較高的。究其原因，那就是因為這座汴京城的其他所有人，都是在為讀書人提供服務的。

服務各種讀書人，各種大佬，能識幾個字，自然就會更有競爭力。連以後蘇軾的伺候小廝高俅，以後也能才，這雖是個例，卻也證明服務讀書人還是有一點好的。

比賺外快之人更多的，那還是京城裡各家各戶的小廝與仆婦管家之類，帶他們來的，自然是各大戶的主母之類的人。

主母們坐在車上指揮調度，管家到跑，小廝仆婦們撒網大行。

什麼行？

榜下捉婿！

這不是玩笑，真捉！

中得進士不要跑，丈母孃帶人來把你找！

找到之後請吃飯，願意呢，那就配合著去，好酒好菜，還有錢拿。若是不願意呢，是拉是拽是綁，你也得去。

因為人家那都是這京城龍盤虎踞之地的龍虎！什麼王公貴族，什麼六部員，什麼幾朝高門，什麼功勳之後……

家家戶戶都有兒好幾個，十幾個也正常，適齡的也多，你選！

不選也得選，不選你就是把這些京中龍虎給得罪了，那往後有你好果子吃，不說害你吧，以後到人家手上，總也給你使幾個絆子。真要害你吧，也正常，小心眼子哪都有。

選了，那就是好婿，往後一家人，皆大歡喜，從此也算朝中有人罩著了，門路啥的也有人幫你跑了，儘心儘力幫你跑……

此時東華門外，好多士子，特彆是外地士子，年輕士子，還真不知道自己“大禍臨頭”，雖然聽過這故事，也多當玩笑聽，不知道這榜下捉婿的可怕。

狄詠其實也不知道，還吐槽呢：“還真是金榜題名時，鯉魚躍龍門啊！這些丈母孃，一個個慈眉善目，家中姑娘肯定也是如花似玉，考個試，啥啥都有了！”

劉幾苦笑：“大哥，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可彆跑慢了！”

忽然人群開始起來，都在往前。

榜單在。

剛不久，人群裡無數人又開始往外！

“狄相公，狄相公，狀元及第，狀元及第啊！”有那閒雜人員，已然奔到狄詠麵前，躬大拜！

我“相公”了？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當的宰相？

唉……拿錢吧，賞！

“狄相公大喜啊……從此步步高昇，出將相……”

又來一個，賞！

“狄相公……”

都認識老子？老子在京城這麼人臉？賞，賞賞賞！

何武，把錢抬過來，繼續賞！

劉幾躬一禮，與有榮焉，連連道賀，隨行之人都圍上來恭喜狄詠。

正兒八經的唱名也來了：“一甲頭名，一甲頭名，進士及第，狀元及第，永興軍路延州府狄詠狄子道！”

然後有人接著傳唱一遍……再有人傳唱……

就是大喊！

接著無數老仆婦老家丁，小廝，管家行起來了……

“狄詠是哪個？狄詠在何？”

“這裡這裡！是這個是這個，小人見過他，上次在樊樓接爺的時候見過他！”

馬義山已然如臨大敵，握刀在前，左右壯漢來護衛。

有那管家倒也客氣，躬一禮：“小人乃是錢府之人，祖上吳越之國也，乃十幾代名門，太宗太祖欽定世代公侯，還請狀元公府一敘，家主宴席早備，請！”

劉幾悄悄提醒一語：“大哥，這是先禮後兵。”

還有這一說，狄詠站得筆直：“我狄詠，真要請，莫不回去問一問你家主人？”

言外之意：你這下人不懂，我狄詠請不得，要出事！你家跟皇帝搶婿，有你好果子吃！

“家主早已吩咐，先請狀元！”那管家還行禮，一臉帶笑。

狄詠在考慮，能作一下？萬一跟人談好了，娶人家兒，也是一種辦法？

一旁馬義山請示：“大哥，是否趕走？”

狄詠抬頭一看，趕是趕不走的，因為一大幫子人正在圍過來，各家各戶的……

作一下？怕是作不了，真跟人去了，怕是立馬禮送回來了，人家也不傻。

“一甲第二，一甲第二，進士及第，榜眼，府劉幾劉伯壽，府劉幾劉伯壽！”

劉幾瞪大雙眼，手掌擊打著自己的臉，愣愣出神，雙腳微微踮起……

後屆的狀元，了這一屆的榜眼，倒也合適……看來事功事功，還真有作用。

“大哥，我可是聽錯了？”劉幾問著狄詠，腳步已然無力虛浮，看起來要倒了一樣，過去的節奏。

“站直嘍！站好！立正！中個進士而已，何統？”狄詠一邊說著，一邊手去扶，生怕劉幾真的過去了，栽倒在地，那就笑話了。

“大哥，我站直，我站得直，我得住，我……我一甲第二，我此番是宗耀祖了，我……”

“彆說話，站直，氣度，氣度知道嗎？君子風範，泰山崩於前而不變！”

“大大大哥，我……我我我……我站直了！我高中了，我要當了，我……”

唉……

狄詠左右一看，一聲大喊：“劉幾在此，一甲第二，就在此地！這個人！就是這個人！”

馬義山看愣了，劉幾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直到他被人圍了起來，才明白過來，這是被坑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

眾多仆婦家丁，你爭，我搶，推搡不斷，就要打起來。

“我先來的，我家主人乃是吏部員外郎！”

“滾，一甲第二，配什麼吏部員外郎？我家主人乃是國公，趙姓國公！”

……

狄詠轉頭：“義山，走，回家。”

倒也有人攔，世代公侯的吳越錢家。

馬義山何等武藝？衝殺而出，上車快走。

還有劉幾大喊：“大哥，救命啊！救命救命！我不要娶妻！！！”

救你？我他媽還不願娶妻呢，誰來救我？是兄弟就來砍我……呃，是兄弟，就得同甘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