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上任，史臺，又稱為烏臺，因為史臺裡有好多大樹，樹上住著一群烏，每天嘎嘎嘎……

來日倒黴催的蘇軾，就得在史臺坐牢三個月，稱之為“烏臺詩案”。

這史臺的牢獄啊，條件也不好，有一部分還是地牢，蘇軾就是這個待遇，每天在地牢裡，隻有頭頂一個井口大的源能看到一點太。

史臺也有自己的辦案隊伍，衙差衙吏一應俱全，還能審理判決。那些曆史故事裡的大案要案，所謂“三司會審”，也“三堂會審”、“三法司會審”，這三法司，指的就是刑部、大理寺、史臺。

今日狄詠走馬上任，其實他心裡也有準備，堂落座的就屬他年紀最小，還有許多滿頭白髮者，依舊穿綠，鬍鬚一片的也不穿青。

場麵實在有些尷尬，所有人都在給狄詠行“注目禮”。

史中丞田況，也不過一紅袍，正在對著狄詠笑：“狄史願負責一些什麼事啊？”

狄詠心中也吐槽，你看看宋朝這些名，要不就是“勾當皇城司公事”，要不就是“知雜事史”……

這“知雜事”的意思其實也好理解，就是“常務”意思，常務副縣長，常務副省長。

“雜事”與“常務”，指代的其實就是一回事，“常務”就是平常的各種事務，“雜事”也是平常的各種事，但這用詞上就聽起來就差彆巨大。

田況是一個正兒八經的所謂清流，讀書人中的保守派，前麵也還說了他的《儒林公議》，收複燕雲十六州不如狀元及第那一刻就是他說的，此人臉也是闆闆正正，人也是闆闆正正，笑起來也是闆闆正正。

不過，他倒是不討厭狄詠，因為狄詠就是他說的狀元及第。卻也還是有些想不通，他不知道狄詠什麼功勞功勳，怎麼就穿起了紅袍，這恩寵也實在太大了一些……

也是因為狄詠在皇帝麵前的表現，大多數人並不知曉……

問狄詠願意負責什麼事，其實也有一些輕視之意，就是知道狄詠冇有當的經驗。

狄詠也笑著答道：“願聽中丞吩咐……”

倒也謙虛，並未膨脹，田況笑了笑：“監察京中員如何？”

一把手給二把手分配工作了。這工作也有難易之分，監察京中員，顯然就是難中之難。

京城裡龍盤虎踞，都是大佬，得罪誰都難，工作其實難以開展。不過轉過頭來說，收益也是巨大的，真噴倒了誰，那一定在皇帝麵前大臉。

相比而言，監察地方員，那就是差了，史臺這種京上地方，那都是被人供起來的……

田況倒也不一定真是要為難狄詠，因為這京當久了，就老油條了，在京中的利益關係就會慢慢開始錯綜複雜。就得要年輕人來往前衝，年輕人做事有時候衝，衝並不一定都是壞，史臺，就需要“衝”的！

紀檢委，多的就是年輕人，乾活的也多是年輕人，這是一個道理。

這不，最近可不知狄詠一個年輕人來當史，範仲淹之子範純仁，皇佑元年的進士，比狄詠大了兩屆，如今也來當史了，侍史，就坐在狄詠之下。

這也是尷尬，按理來說，範家相公、範文正公範仲淹，那是狄青的恩師。而今轉過頭來，範純仁反倒了狄詠的下屬。

範純仁也是有才之人，二三十年後，那也是要當宰相的。他還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及第，自己考的，這在高門大族之中也是數。比起來，如梁適之子梁彥騰，又如晏殊之子晏幾道，這些宰相之子，都隻能等蔭補。

所以正兒八經的進士範純仁來日還可以當宰相，晏家就是一代不如一代，隻能著頭裝，說自家門生故吏遍地，說蘇軾是阿貓阿狗。

一把手安排的工作，二把手狄詠自然拱手接下：“下聽從中丞之命，便負責監察京中員之事。”

田況聞言答道：“好，那便如此，期待狄史能做出功績。也聽聞狄樞相與範文正公有舊，剛好，堯夫也剛到史臺，便讓堯夫與你一起辦差……”

堯夫，就是範純仁的字，正式場合如此稱呼，可見昔日範文正公影響力之大，雖然已經故去，依舊還人尊敬。

範純仁已然起，與狄詠一禮：“還請狄史多多提攜！”

我去！

範純仁這也太客氣了點，搞得狄詠有些不好意思了。

狄詠也連忙起回了一個大禮，躬而下：“還請堯夫兄多多教誨！”

範純仁聞言，麵一展，笑道：“這是哪裡話，你可是上！哈哈……”

誒，這麼聊天就對了，你是我的菜，咱們得是一路人！

狄詠也笑答：“堯夫兄可莫折煞小弟，願同心協力，為國儘忠！”

田況看得這場麵，也笑：“好好好，你們二人同心協力，辦好差事，如此也對得起陛下之恩德！”

場麵就是這麼個場麵，接著開始介紹，一一介紹，這個是誰那個是誰，什麼事該找誰，一把手的事也就做完了。

接著還有事，各的衙吏得來拜見，這個乾什麼的，那個乾什麼的，吏也都是讀書人，考不上進士又冇有恩蔭的讀書人，許多都選擇到各種衙門裡當吏，這還得是有門路，這種吏也“刀筆吏”。

刀筆吏的刀可不是說殺人，而是更古代用刀來切削木牘竹簡的意思，後來紙張大行，也就不用切削木牘竹簡了，但是這個名稱還是傳下來了。

刀筆吏就是員的僚屬副手書，但是吏，永遠也變不。可見古代“”這個詞指代的人群還是很小的，許多縣一級的衙門裡，一個縣也隻有一個。

其次還有衙差，差就是更下一級了，負責乾活，抓人拿人看守治安跑之類。

一個衙門，大致就是這種配置。

吏們基本來拜見了一遍之後，衙差就不用認了，狄詠開始與範純仁一起逛一逛這個史臺的各。

各班房裡，員基本都不在，唯有刀筆吏們寫寫畫畫的，看起來也不忙。

這是當得真輕鬆啊，上班都溜號……

再去牢獄裡看看，空空如也，老鼠都冇有幾隻……

看來平常裡這史臺也並不真格的，狄詠還以為這裡麵應該關滿了各地犯，便也是狄詠心心念念想著蘇軾在這裡坐過牢。

回頭一想，也是，這大宋朝對於士大夫何等優待？哪怕是犯錯了，真關起來的那也是極數，大多是降職，貶謫，亦或者直接退休，冇有關起來的必要。

蘇軾之所以被關了起來，還是因為變法之時，政治鬥爭太激烈，也不過關了三個月，這已經算殺儆猴、以儆效尤了。

範純仁陪著狄詠到走，還有言：“狄史，這史臺當真是個清淨之地啊！”

“堯夫兄，往後直呼子道即可，豈能如此生份？”狄詠要與範純仁一路人，範家，絕對是政治上的一大助力，連胡瑗都算是範家門下，兩家本就有舊，不能浪費了。

“這樣不好吧……”範純仁其實心裡很舒服，但是上還得這麼說，畢竟這是場。

“有何不好？昔日若非文正公抬舉，狄家焉有今日？若非文正公親自教導家父讀《左傳》，小弟又豈有今日狀元及第？堯夫兄可是看不上我武夫門第？”狄詠最後一句話，那可是在撒潑。

範純仁聞言哈哈大笑：“你啊你啊，妙人吶……子道，子道，往後就你子道，還武夫門第，都已經狀元及第了，還說這話。不過，愚兄還有一語，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恩，你我之間，不必介懷。”

局氣，這人吶，就得互相給臉麵，既不能仗勢欺人，也不能仗恩使人，範純仁比狄詠大了幾歲，範家門第，這書果然讀了，不同旁人，優秀！

狄詠也覺渾舒爽，便是一語：“吃酒？”

“吃！”範純仁點著頭。

男人與男人，那就得吃酒！一頓酒下來，喝醉了互相一通吹侃之後，明日再見，雖不至於立馬心肺，也會變得悉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