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換服,宮見皇帝。
老爹一紫袍,狄詠一紅袍,兩人方冠帽翅,左右搖搖擺擺,狄青騎馬,狄詠坐車。
家中有一個斷臂老仆,名王大,樸實無華,年紀四十五六,一隻手,瞎隻眼,左耳缺半邊,臉上一條豎疤貫穿整張臉,走路還一瘸一拐的,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在給狄詠趕車。
老仆臉上卻是笑得合不攏,有一種得意洋洋,前麵是樞相,車公子著紅袍,這就是他得意的資本,隻是這老仆一笑,門牙還缺兩個……
醜得是難以形容。
老仆王大還開口與狄詠閒聊:“公子啊,想當年,隨著老帥打仗的時候,哪裡能想到有今日!”
就這一句話,便也知道,這醜得難以形容的老仆,眼睛是被瞎的,手臂是被砍斷的,半塊耳朵是被咬下來的,一瘸一拐是被砸的,臉上的長疤痕是被割的,門牙是馬匹失陷摔的……
反正這命,是僥倖的。
“王叔,你可彆又要講老故事了,我可不聽了,耳朵都長繭子了……”狄詠笑著答。
“不講不講,不講就是……哈哈……想當初啊,老帥在米脂城下,黨項鐵鷂子的鐵蹄如洪流一般來去,我等皆是膽戰心驚,唯有老帥一聲大喝,打馬就衝,我是真不敢往前衝啊,嚇得尿都出來了……”王大,說不講,但還是講了。
狄詠也笑著聽,說不聽,也還是聽。
故事講著講著,左掖門也就到了,狄詠下車,王大攏著馬頭看著笑,兩匹馬,先卸馬鞍之類,馬匹久戴馬鞍攏頭會生病,不用就得解開。這老仆馬。
紫袍與紅袍進去了。
老仆左右來看,門外等候的車駕許多,他還與人閒聊:“想當初,爺爺在延州……”
旁人倒也不待見他,因為他實在太醜了,說話都風,口水都收不住。所以旁人見得近前,說得幾句,總是想儘辦法避開。
老頭也不生氣,隻嘿嘿笑,他腰間還有一柄老刀,實在無人聽他說了,他便坐在車前,拿出刀,再拿出一塊破布,來去。
便也有人好奇,遠遠取笑:“老頭,你這把刀,怕是收爛鐵都不願要了,你還……”
“嘿嘿,這把刀好,你彆看他又破又醜,砍頭隻需要一下,切骨如切瓜砍菜,可殺了不人!百裡無一的寶刀!”王大一笑,醜上加醜。
“你就吹吧你,寶刀還長這樣?老頭,你還殺過人?殺過多人?”
“賬下人頭,八十四顆!”老頭一臉的榮耀。
“哈哈……八十四個人?你殺了八十四個人?什麼人?”
“黨項人!”
“啊哈哈…………”
“這老頭莫不是瘋的?”
“得了吧,殺一兩個我還勉強信你一下,還八十四個……你殺八十四個,他殺八十四個,狄樞麾下不人吧?黨項人可夠你們殺的?”
老頭忽然有些生氣了,起幾步往那幾人去,卻是腳步走了走,又停住了,想來是知道這京城裡不能惹麻煩,特彆是不能給狄青惹麻煩,唯有罵罵咧咧:“一幫潑皮,知道個甚鳥?”
“嘿,老頭你還罵人?”
“這老頭,若非狄相門下,今日非得好好教訓他一下不可!”
老頭不說話了,悶悶生氣,刀是又,還用拇指試了試鋒芒,刮手作響。
鋒芒依舊在!老頭很滿意,收刀鞘!
皇城之,書房中。
一紫一紅站定作禮大拜。
皇帝趙禎心大好:“狄青啊狄青,總算是把你盼回來了。”
狄青答著:“多謝陛下牽掛。”
狄青誤會了,以為皇帝牽掛他,卻是皇帝開口:“狄詠這事,得定下來,越早越好。”
正事還冇說,先說這事,這是狄青冇有想到的,立馬也答:“陛下,臣這就去請中人,陛下看是請誰合適?”
“歐學士就合適!”皇帝早就想好了,中人就是人。
“好,那臣明日就帶著禮去歐學士府中。”狄青躬作禮。
“嗯,朕等著,過書之事啊,也可勞煩一下胡夫子,胡夫子治易絕頂,生辰八字,黃道吉日,都請胡夫子看一看。”皇帝繼續安排,胡瑗是易學大家,周易研究的權威。
“遵旨!”狄青再躬,一句話一個禮。
一旁的狄詠是頭疼了,終究逃不……
可憐啊,說段思廉可憐,狄詠忽然與段思廉有一種共鳴了……
“說正事,那段氏國主如何了?”皇帝這話問著,卻是眼神看向了狄詠。
狄青答著:“回稟陛下,段氏國主雖有小恙,卻也一切安好。”
狄詠再答:“陛下,正是一切安好。”
狄詠答完,皇帝大喜,已然起:“好好好,你父子二人此番功勳卓著,朕有一想,念得你一家分離,便想著闔家團聚之事,頭前是倉促了,而今也該讓你狄氏好好安個家,二子狄諮,可召為西上閣門副使!”
“拜謝陛下恩典!”狄青再拜。
西上閣門副使,這個倒是不小的,若是西上閣門使,那可是六品,副使也是七品、從六品。聽起來還是個守門的,但也專門負責供奉朝會,宣詔宣人,引見員等等,甚至也負責一些傳遞奏摺的事。
就是皇帝邊走的護衛與跑,這比當初狄詠起步高了不。
興許也還是有狄詠的“泰山之力”,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了,喜上加喜,皇恩浩。
皇帝又道:“今晚,在宮裡就宴吧。剛好徽也該見一見狄相。”
得,又這套。
這回,狄詠可就作不起來了,否則當場打死打殘。
皇帝顯然也知道這一點,甚至還說不定還有一點小心思,也想看看打死打殘的場麵,畢竟有氣。
吃頓老實飯吧……畢竟還有一個皇恩浩!
宴席擺開,狄青一個勁的拜謝,謝完皇帝謝皇後,謝完皇後謝貴妃,連帶公主殿下也要謝一謝!
狄詠傻乎乎呆愣愣的吃,敬酒完任務,坐著屁都不放一個……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