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寒，冷！

老王頭聚遊騎而來，站在狄詠後，隻聽狄詠吩咐：“明日奔敵騎將旗，斬將奪魁！”

“末將得令！”老王頭朗朗有聲。

又是敢死之事，明日老王頭就一件事，敵騎，他就，帶兵猛衝，直奔敵將，目標簡單，斬將奪魁。

老王頭又該拚命了，拚了一輩子，拚瞭如今這副模樣。

命令下完了，狄詠回頭看了看老王頭，心中陡然有些唏噓惆悵，人非草木，豈能無？

狄詠有些怕……

怕老王頭明日幸運用儘，戰死沙場了……

畢竟，老王頭這一輩子，幸運了太多次，比如有一次，千軍萬馬之中跌落馬下，無數的馬蹄與腳步，竟然都冇踩到他，讓他隻磕碎了幾顆門牙，甚至還讓他翻而起，跳起來奪了敵人一匹馬殺出重圍……

老王頭似乎從狄詠看他的眼神中察覺到了狄詠的緒，立馬咧一笑：“戰陣之事，生死，皆有命數！老漢我這般的人，早死也不虧，晚死皆是賺！如今帳下人頭，可已有了九十七顆，再來三顆，百人也！”

狄詠聽到這句話，莫名笑了笑，問道：“軍中何職了？”

“昭武校尉在！”老王頭答著。

“昭武校尉，再升，遊擊將軍！從五品了！好，再升一番！”狄詠這是一個好的祝願，彆死，活著，當一個將軍！

“公子，老漢有一件事，本也好決斷，陡然有些私唸了一下，便又覺得不好決斷了，還是公子來決斷一下！”老頭本也不是猶豫人，卻也上了猶豫事。

狄詠一臉疑，問：“何事？”

老頭對著遠一人抬手一招，不得片刻，幾個綁縛之人帶到了麵前。

人！

昔日邙山，牛大與牛家幾個兄弟，本一共有九個，當了一場刺殺炮灰，如今剩下六個，都綁在了麵前。

不用多猜，老王頭遊騎在外，四飛奔，上了牛家這幾個到得西北來的人，上了，那就認出來了，互相都認出來了。

這事吧，本也簡單，老王頭遊騎在外，則七八騎，多則幾十騎，要殺這幾兄弟，不過易如反掌，殺完一了百了。

但偏偏老王頭，老了老了，心還變了不，冇下手。

帶到狄詠麵前，讓狄詠來決斷。

牛大，很有點聰慧，認出老王頭，此時再到這邊局麵，看一眼狄詠，就算認不出人，也猜得出人。

事原委，皆在心中。

“公子，請！”老王頭抬手作請，殺還是留，全憑狄詠了。

狄詠眉頭一皺，按理說，得殺，卻也猶豫當前，看一眼老王頭，他話語之間看似無所謂，卻是既然把人帶到了麵前，就證明老王頭心中，是不想殺的，至潛意識的裡不想殺。

狄詠俯，看了看牛大，牛大模樣上，倒也並不顯得驚慌失措，便問一語：“你可知某家是誰？”

牛大先搖了搖頭，立馬又點了點頭，支支吾吾：“小人知知知知道……公子乃是東家……呃……公子……”

“嗬嗬……”狄詠笑了笑，又道：“那你既是知道了，那就活不了……”

“公子，公子……小人願殺黨項，小人來延安府許久了，聽得開戰了，就不斷往前線來，就像投軍，又聽得狄家小相公大勝黨項，小人就更想投軍殺黨項了，小人知道公子乃軍將人，願隨公子殺黨項……小人願殺黨項！”牛大連連在說，顯得有些著急，便是也知，生死就在一刻了。

卻是這牛大顯然還不知，當麵就是狄家小相公。

“願殺黨項？”狄詠多問了一句。

“願殺願殺，百死無悔，便是在邙山，知是黨項，小人也是願殺的，如今到得前線，就是想投軍殺黨項，公子，小人願隨公子上陣！”牛大，說得激不已……

狄詠約也記起了，之前伏擊黨項使節的時候，牛大還真說過類似話語，說早知是刺殺黨項人，便也不必如此麻煩之類……

牛大，興許真抓住了唯一的活命機會！

狄詠忽然再問了一句：“你可知某家是誰？”

牛大點著頭：“知道知道，小人知道，小人一定不會說出去，小人拿牛家幾十口人命作保，一定不會說出去，小人這些兄弟，也不會把那件事說出去，小人這些兄弟，雖然本事不長，卻一個個義氣非常！小人牛家九兄弟，能在邙山混出名號，就是靠著自家兄弟的義氣……”

“某家，狄詠！”狄詠說了一語。

牛大雙眼一瞪，目瞪口呆，呆若木！

老王頭上前，踹了一腳，輕踹。

“狄狄狄家……小相公？這……小人……相公饒命！相公饒命！小人願死戰陣！小人一路而來，皆聽相公大名，如雷貫耳，若是能在相公麾下，死而無憾！”牛大，支支吾吾幾番，忽然一個頭顱磕在地上，口中竟有饒命之語。

便是昔日，最初遇到老王頭的時候，老王頭的刀架在牛大的脖子之上，隨時要殺，牛大也不曾說出饒命之語，也不枉江湖英雄好漢的名聲與臉麵。

卻是此時，一聽狄詠名號，牛大竟是磕頭求饒了。

狄詠笑了笑，手一扶：“那日，刺殺黨項，你倒是賣命，也算勇猛非常！”

“小人牛大，願為相公賣命，願殺黨項！百死無悔！”牛大，再一個頭磕得嘭嘭悶響。

左右五個牛家兄弟，雖然不知說什麼，卻也知道連忙磕頭。

狄詠起，看了一眼老王頭，老王頭也咧在笑，他大概也在期盼著這種結果。

“解了吧，尋六套甲冑，明日進臨衝之，先爬城，活下來了，往後隨某家邊為親衛，死了，卹封賞送到家中去。”狄詠擺著手，人已回頭。

老王頭一直咧著，難看至極，卻親自上前解除綁縛，還與牛大有話：“活一下筋骨，吃點東西，老漢我教你幾手保命的，明日若是有那運道，往後啊，你就拜了老漢為師吧，冇那運道，便也是緣分已儘……”

牛大又是一個頭磕了：“師父！徒兒一定勇猛往前，活下來！能學師父這武藝，那是徒兒這輩子的運道！”

“活下來再說！”老王頭，解了牛大一人，便也不管了，轉頭也走，到得自己帳前，取了一壺酒，坐在帳口，小酌幾口，麵前擺了一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