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狄詠有點頭疼，他下了那擄掠人口的命令，卻一直都不曾親自去見一眼，終究還是心中有善意，眼不見為淨。

但是楊得忠這廝，非把人帶到他麵前來看。

這話怎麼說呢？你殺了人家父母，殺了人家兄弟，興許也殺了人家丈夫，搶了人家的財產，然後你還要……

這事啊……

且不說狄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終究心裡這一關也過不去。

人安全這一關也說不定，死在人肚皮上的英雄豪傑，古今中外，多了去了，誰能保證那些有國仇家恨的黨項子不會趁機給狄詠來一刀？

還是賣了吧，都賣了，一個不剩。也不拿來分，這玩意，分不平均，分誰不分誰的，到時候還引起部矛盾。

賣完的錢，終究還是給麾下將士們的，卹給完給賞賜。

狄詠再下一道軍令，擄掠的人口，任何人不得染指，儘皆發賣，運到汴京、運到江南去賣，在這些地方賣得起價格。

來一批走一批，不在石州多留，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特彆是人。

欽差馮京來了……

狄詠自然不比苗繼宣，他還是會親自站在衙門口迎接的，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口中也是尊重：“馮待製辛苦！”

馮京倒是有些寵若驚模樣，也連忙一禮：“狄學士纔是真正辛苦。”

馮京這個欽差，也是做得難，在苗繼宣那裡，其實連頓飯都冇有吃上，還讓馮京在路上吃乾糧。

苗繼宣興許自己都冇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他腦子裡，都是建城的事，也是因為狄詠有命，戰罷之時，城池雛形要建好，也就是四周高牆要基本壘起來，工期太……

狄詠這裡，自然酒要招待好的。

兩人席，還得有在石州的軍將們來作陪，一直在延安府的小太監李憲也到了，他已經到石州兩三日，不為其他，還是來管賬，戰利品與卹發放的賬目。

馮京從麟州出來，五六百裡路程中，這算是第一頓正式的酒菜，吃得倒是起勁。

邊吃還邊說：“以往在詩詞文章裡多聽邊塞艱苦，如今才知，邊塞是真苦！”

狄詠點頭答著：“戍邊將士最苦。”

馮京連連點頭：“是極，此地，風霜冷，氣候燥，將士們為國戍邊，實在不易……”

誒……這麼聊，那就有點意思了。

馮京，狄詠以往是真不，隻算見過，冇什麼集，但是馮京幾番話語，聽得狄詠很是用，這話語投機。

那就說點正事：“馮待製遠來，不知所謂何事？”

馮京放下了筷子，這話還真不好答。將士用命，廝殺戰，功勳卓著，主帥當麵，你要說是朝廷覺得戰功有假，起了疑心，那在這種場合上，特彆是許多軍將皆在，不免就有些寒人心了。

馮京智商商都在，笑答：“陛下得捷報，喜出外，特命在下來看邊鎮將士，以為重視！”

狄詠看著馮京，回過味來了，皇帝派欽差來看，空手來？不說多大的賞賜吧，一封嘉獎的聖旨也該有啊？

看破，但不說破。

隻看軍將們高興就是……

狄詠隻答：“陛下隆恩，軍中將士有，必是更加勇！”

軍將們也連忙起，向著東南汴京方向遙遙一禮，皆言：“謝陛下隆恩！”

馮京點著頭，心中很是滿意，這種善意的謊言，還是有意義的。

酒宴之上，便也是尋常話語。

酒宴之下，眾人散去，狄詠與馮京酒後吃茶，隻有一個小太監李憲在旁陪著，還主伺候著茶水之類……

狄詠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問馮京：“馮待製此番來，怕也不是來看邊鎮將士的吧……”

馮京頗為尷尬，尷尬一笑：“狄學士果然不比常人啊……”

狄詠也笑了笑，直白一語：“懷疑戰報有假？”

狄詠何許人也？還能猜不到端倪？他自己也知道這場大勝，勝得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馮京還想往回說，擺擺手：“也不是懷疑戰報有假，就是朝廷諸公與陛下想知道一下戰事確切況罷了，關心嘛，都關心而已。”

狄詠直接又問：“何人最關心啊？”

就是問，誰懷疑戰報有假非要派個人來看？誰跟老子過不去？顯然狄詠可不相信馮京的打哈哈的話語。

馮京尷尬的笑也停了，這話若答，那就是做壞人了，場，人。但是這話不答吧，狄詠回京之後，也不可能不知道。

不答呢，雖然是點小事，但狄詠肯定心中不爽，此番狄詠立得大功，回去定然加進爵不說，皇恩更甚。

答了呢，狄詠會念一個好，兩人會有一個基本的親近，來日場之上，那就算人了，有的人。

也不至於得罪了文彥博，因為這事，也不是什麼之事。

一番思索之後，馮京嚴肅幾分，答了一語：“文相公疑心最甚……”

狄詠不怒，在笑：“我一猜就是他……嗬嗬……”

“嗬嗬……哈哈……”馮京也笑。

其中也有一點其他意思，馮京老丈人是富弼，與文彥博一樣，也是宰相……

兩個宰相，不說兩人是有仇，那也多就有點“仇”了……這個仇來自明裡暗裡的競爭關係……

許多事，就是這麼微妙……

看這裡麵的微妙，就有價值，比如麵前這個馮京，顯然就有點價值。

那這價值該如何現呢？

狄詠開口一語：“聽聞……延安知府陸詵，此人慣於鑽營，膽小怕事，曆年來與黨項之事，一味避讓，隻求茍安，不顧國家利益，喪失國，百姓言之皆恨骨髓……”

“嗯？”馮京還有點冇有反應過來。

狄詠接著再言：“天使遠來，一路舟車勞頓，又擔皇命，豈能白跑一趟，回京麵聖，總也要帶點事回去不是？如此，在天子麵前，也不枉一個為國勞的辛苦……”

給你一個不大不小的功勞，這功勞倒是其次，主要是回去之後，你在皇帝麵前說一說這事，也證明你辛辛苦苦到邊鎮來，是真關心國家大事，是真的花了心思費了力，是真的認真瞭解的邊鎮事宜……

這就像什麼呢？就像領導讓你去做一件事，你不僅這件事做好了，還連帶多做了幾件事，領導就會覺得你這人是真負責任，是個可用之才。

按理說，馮京來一趟，那是不可能有多餘收穫的，比如彈劾陸詵，不可能空口無憑，得有人作證不是？軍將，百姓，共事同僚的證詞證言，甚至添油加醋一番的證詞證言。

這些東西，狄詠有，都可以提供，軍將，種愕就是延安府下的軍將，百姓，延安府的民夫一大堆，同僚，小太監李憲，不就是同僚嗎？還是大戰重要時刻的共事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