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清風拂面, 將他一襲眼睫吹得。

　鏡容耳邊，回著俏的笑聲。

　佛子無聲垂眸。

　心中暗道：真是不知恥。

　確實是不知。

　一雙小手勾著對方的脖頸, 有意無意地把他的臉下來。葭音挑著一雙眼, 噙著笑看著他。

　盈盈暗香從袖中揮散，像是春天被藏于袖中。

　香氣馥郁又清雅，春意濃濃。

　的眼睛很勾人。

　分明是那麼清澈、純粹的一雙眸子, 眼瞼卻有一顆惹人心憐的淚痣。葭音眨著眼睛，眼尾微微向上勾著, 用二姐姐的話說，真是生了一雙要人命的眼睛。

　葭音看著鏡容。

　看著他明明面上不聲，耳子卻微微泛了紅。

　忍不住出手，點了點佛子的耳垂。

　對方錯愕地看過來。

　他像一頭了嚇的小鹿，眼底帶著微驚之。

　葭音忙不迭收回手。

　著食指, 指了指鏡容的耳朵。

　“你的耳朵，好紅。我就忍不住, 嗯, 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眸。

　一句本該冷冰冰的話落在邊, 卻陡然打了個旋兒, 鏡容看著纖細的手指，頓了頓。

　半晌，低低道：

　“以后不能再這樣了。”

　“再哪樣？”

　再這樣讓他抱, 這樣撲進他懷中, 這樣他的耳垂。

　這樣……親他。

　鏡容別開臉。

　他沒有再說話，呼吸有些發悶。葭音見狀, “噗嗤”一下笑出聲。

　“鏡容, 你真好玩。”

　好玩？

　哪里好玩？

　鏡容抱著, 面不改地往前走。

　像一只小貓窩在佛子懷里，貪婪地吮吸著對方上的氣息，剛準備再手，鏡容冷不丁甩來一個眼神。

　葭音道：“我沒有想你。”

　佛子抿了抿，繼續抱著。

　“可是你的臉好紅。”

　聞言，鏡容步子一頓。

　他剛準備說什麼，小姑娘一只手覆上來。葭音眼中帶著笑，雙眉彎彎。

　的手很冰。

　明明是夏日，的手心、手背皆是寒涼一片。

　“你寒，氣重，夏天手也這麼涼。”

　他溫聲：

　“我寫個方子給你，你對著抓藥，養一養子。”

　不知道為什麼，鏡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還有些啞。

　小姑娘揚起臉。

　對方正低垂著面容，這麼一仰頭，恰恰與之四目對視。二人又離得極近，葭音不怕，鏡容卻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與保持著極有禮數的分寸。

　道：“可是我并不識字，你給我寫了也無用。不如……我每天找你來拿藥，好不好呀？”

　葭音朝著他笑，一雙眼睛明亮亮的，閃著熠熠的。

　正準備再說什麼，宮墻另一端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嚇得愈發進鏡容的懷里。后者也是一頓，接著抱著躲一側的假山。

　鏡容的形頎長，假山卻矮矮的，讓他有些畏手畏腳。

　周遭空氣一下變得稀薄，葭音跌在他懷里，男子溫熱的呼吸猝不及防地落下來。

　后是崎嶇不平的石墻，抬起眼，直視著對方的雙目，呼吸起起伏伏。

　二人怔了須臾，鏡容的結似乎滾了一下。

　不過頃刻間，他又回過神，撒開。

　假山之外，那幾名小宮人興致地談論著：

　“你們都聽說了嗎，有人告發萬青殿的佛子與水瑤宮的伶人私通，事都捅到皇上那邊去了。”

　“什麼？萬青殿的人，那不都是梵安寺的高僧嗎？”

　“可不是，萬青殿里都是出了家的和尚，誰知竟干出這等齷齪之事，真是有辱佛家面！至于那伶人，聽說皇上今日發了好大的火呢！只是心想著皇后娘娘即將臨盆，不能見，便讓沈公子將那伶人領了去了。”

　“真有這般嚴重麼……”

　“你以為呢，那可是梵安寺的高僧啊。聽聞二人被發現時，正在后花園里卿卿我我，兒沒聽到他人的腳步聲。那佛子的手搭在伶人的腰上，伶人也環著佛子。”

　葭音聞言，嚇得小臉兒發白，忙不迭撒開鏡容的脖子。

　又聽那頭道：“那伶人我見過，雖然長相平平，材卻是窈窕玲瓏。那時二人挨得極近，幾乎扭在一起……”

　葭音又咬著，推了推鏡容。

　后者見狀，無聲抬眸，一雙眼瞧著眼前惶惶不安的。

　“你莫這樣看著我……”

　那幾名宮人漸行漸遠，葭音仍心有戚戚。

　對上鏡容雙目，覺得對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便連忙道：

　“鏡容，我們今天……還有前幾日的事，你千萬別說了啊。要是捅到了沈哥哥那邊去……”

　的聲音小了下去，逐漸聽不清。

　葭音沒有看見，當說出那聲“沈哥哥”之后，鏡容的目，似乎沉了一沉。

　“對了，那伶人似乎妙蘭。也不知沈公子要怎麼置，總歸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

　是夜，整個水瑤宮無眠。

　葭音躲在房間里，聽著院妙蘭的哭號聲，還有二姐姐的怒斥。

　沈星頌把妙蘭領回來后，便一言不發地坐在一邊。反倒是二姐姐氣得不輕，手里拎著一條長長的鞭子，圓目瞪著妙蘭。

　“你可真是給我們棠梨館長了臉了，居然還勾.引到梵安寺的人頭上！你可知那些都是什麼人，是圣上欽點的圣僧！妙蘭啊妙蘭，平日若是你看上了哪個男人，我定不會攔你。可你、你居然敢與圣僧行茍且之事，還被人這樣捅到明面上來——”

　“啪”地揚了揚鞭子，在夜空中出一道響亮的聲。

　葭音下意識地了脖子。

　那鞭子雖未落在妙蘭上，聲音卻極響。

　“哭，你還有臉哭，給我跪下！”

　妙蘭的哭聲很是凄切，一聲一聲，幾乎是從嗓子里出來的慟哭聲。一一泣的，讓人也忍不住容。

　二姐姐的聲音卻沒有毫下去。

　在皇宮里，在棠梨館，出了這樣大的事。

　葭音走到窗前，趴在窗戶上，往外看。

　妙蘭只跪在那里，背影纖小瘦弱，好像寒風一吹，就要散了。

　夜風凌冽，呼嘯卷過樹葉，落下一地婆娑的影。

　沈星頌坐在院的石凳之上，著手指上的扳指，沒出聲。

　葭音知道，館主這是生氣了。

　雖然從未見過沈星頌生氣的模樣，眼下卻還是無端到害怕。盯著妙蘭，對方儼然已哭淚人。聽周圍人說，妙蘭在后園與那佛子行茍且之事時，被他人抓了個正著。

　“私通和尚，私通的還是梵安寺的圣僧。你這般，讓我們如何自，讓館主如何自？！”

　聽著那尖利的訓斥聲，葭音居然覺得妙蘭有些可憐。

　的腦海中，莫名也浮現出一道頎長的形。

　他一袈，手指扣著佛珠串，眼底有悲憫之。

　他是梵安寺，最高不可攀的佛子。

　若是與鏡容的事被眾人知道……

　葭音看著妙蘭，只見煞白的月落在那子的肩膀上，披散著頭發，哭得渾一一的。

　“這是什麼？”

　二姐姐眼尖，走上前去。

　妙蘭驚一聲，還未來得及護，手上的東西已經被對方奪走。

　一串佛珠。

　二姐姐臉一沉，冷笑一聲。

　“這東西你護的好好的，臉你倒是不要了！”

　又從妙蘭懷里翻出一樣東西。

　葭音的右眼皮突突一跳，一顆心忽然被猛地提起。這一回二姐姐手上拿的，是一樣還未繡制完的香囊，香囊上用糙的針線腳勾著，約能看出是一朵紅蓮的模樣。

　二姐姐氣急，直接把那香囊扔到樹坑里。

　妙蘭下意識想要去護，被對方一把拉過來，推倒在地上。

　葭音眼睜睜看著，妙蘭狼狽地爬起來，想著要護著那香囊，卻被二姐姐一腳踩進泥坑里。子絕癱倒在地上，眼里閃著淚，發出一聲極低的嗚咽。

　“啪”地一聲，鞭子在人上，皮開綻。

　這一回，二姐姐是毫沒有留。

　知道，若是今日不下狠手，傳到了皇帝耳中，因這件事死的就不止是妙蘭一人了。

　葭音躲在窗戶后，心有余悸地看著院的向。長鞭凌厲，響徹夜空。

　似乎聽到一陣氣聲。

　素姑姑走到后，想要把從窗戶上拉下來。

　“音姑娘，莫看了。”

　嘆息著，“妙蘭丫頭犯了這樣的事，館主和二丫頭不會心慈手的。”

　眾人瞧著，沈館主雖坐在院子里，眼睜睜看著妙蘭被鞭子得皮開綻，卻毫沒有上前阻攔的意思。

　今日二丫頭敢手，也是得了館主的授意。

　“館主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怕妙蘭丫頭，唉……”

　正說著，素姑姑眼角掛了一滴淚。再怎麼說，也算是看著妙蘭長大的，如今見著罰，心里頭也不是滋味。

　“總之啊，這回是犯了大事了。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

　“犯了……大事？”

　葭音角微微發白，手指死死摳著窗戶邊，聽著院一聲又一聲的鞭子。

　漸漸地，妙蘭好像沒了聲息。

　素姑姑看了一眼。

　“私通佛子，染指圣僧。這就是犯了大事，這就是死罪。”

　妙蘭橫在院子里，迎著鞭子，只余四肢止不住地。這時候不知誰率先出了聲，哐當推開門。

　“二姐姐，別打了！妙蘭知道錯了！再這樣打下去會出人命的啊！”

　這一聲，立馬喚起了眾人的應和，姑娘們紛紛替妙蘭求：

　“妙蘭丫頭真的會被打死的，二姐姐，手下留，饒過妙蘭一命罷！”

　“饒過妙蘭一命吧，二姐姐……”

　葭音也忍不住推開房門。

　站在房門邊，看見二姐姐手上的鞭子一頓，接著，后者向坐在一側的男人。

　他今日穿了一件玄青的袍，擺及地，眉目之間神淡漠。

　見狀，院子里的姑娘立馬會意，朝沈星頌跪了下來。

　“館主，館主，您就饒了妙蘭丫頭吧。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妙蘭丫頭，你快說句話啊，跟館主認個錯，求個。”

　妙蘭形抖，從地上支起來半個子。

　的臉上、手上都是，單薄的裳也被殷紅的染紅，整個人奄奄一息，好像下一秒就要斷了氣。

　二姐姐攥著沾滿了鮮的鞭子，忍不住冷聲：

　“你當初行茍且之事時，可曾想過有朝一日東窗事發。如今你這副模樣，你的心上人怎麼不來救你？”

　珠子滲了長鞭，一顆一顆地滴下來。

　無聲地，落在地上的塵土里。

　妙蘭虛弱地爬起來，艱難地向坐在院子中央的沈星頌。

　男子后是一片瞑黑的、讓人窒息的夜。

　忽然，妙蘭看見站在沈星頌后的葭音。

　原本絕的一雙眼登時閃了，如同抓住最后一救命稻草，妙蘭巍巍地出手，指著大喊：

　“不是我！是，是教我繡的蓮花，也與梵安寺的佛子有茍且之。你們快去責罰！”

　一道道目兀地落在葭音上。

　沈星頌亦是回過頭，下意識看了一眼，只見往后退了退，面上的表有幾分惶惶然。

　“館主，館主——”

　妙蘭仰著臉，看著沈星頌終于從座上站起來，走到面前。

　他高高在上，垂下眼來，不帶任何表地睨向。

　還以為找到了替罪羊，妙蘭連忙朝他道：

　“也對圣僧有不軌之心，不信你們去搜的，也繡了一朵蓮花。館主，我是冤枉的，不是我，都是。都是葭音，也——”

　話音還未落，沈星頌出手，“啪”地甩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