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眼決定未來

　云瑯的聲音是如此之大。

　以至于整個冶鐵作坊飛狗跳，人仰馬翻。

　原本黑漆漆的作坊，燈火相繼燃起，無數衫不整的人匆匆逃出屋子，更有護衛著屁就提著刀子連聲問“賊人在哪”。

　丑庸嚇壞了，剛剛還溫文爾雅的小郎轉瞬間就變了惡魔，一張漂亮的臉蛋在月下變得鬼氣森森，兩顆原本如同墨漆點的雙瞳也在冒綠，大有擇人而噬的。

　丑庸帶著哭腔環抱著云瑯的腰，用力的把他往屋子里拖，而云瑯兩只冒著青筋的手死死的抓著窗戶一步不退。

　“小郎是在罵我……”丑庸真的哭出來了，極力的想為云瑯遮掩。

　雖然聽不懂小郎在說什麼，還是敏的覺察到，這一番話可能會對小郎不利。

　云瑯清醒之后，發現窗戶跟前站滿了人，丑庸跪在地上不斷地對披著斗篷的卓姬叩頭。

　他一把拎起丑庸拖進屋子，然后惡狠狠地看著院子里的人怒道：“看什麼看，沒見過老子罵人是不是？”

　說完話就砰地一聲關上大門，又把窗戶關上，對丑庸道：“再給我拿一塊絹布來。”

　所謂主辱臣死，護衛首領卓蒙見云瑯態度惡劣，竟敢當著卓姬的面出言無狀，不由大怒，剛要上前踹門，就被平叟一聲斷喝給阻止了。

　平叟掃視了一遍院子里的閑雜人等人沉聲道：“都出去吧。”

　當院子里只剩下卓姬，平叟與兩個年長侍的時候，卓姬親啟玉問道：“怎麼回事？”

　平叟瞅著云瑯印在窗紗上的影子道：“魔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因何事讓他心力瘁至此？”

　“聽他怒吼的話語來看，他似乎在琢磨一種新的犁，只是中途遇到了一些困境，遂走火魔。”

　“好事？”

　“好事！但凡走火魔之后還能醒過來的人，一般都有大就。

　所謂不瘋魔不活就是這個道理。”

　卓姬點點頭認同平叟的判斷，云瑯能為了卓氏如此殫竭慮，這讓心頭大。

　“他院子里的侍陋不堪，明日換兩個明伶俐的過來。”

　平叟苦笑道：“他可能不同意。”

　“這是為何？你們男子不是都喜歡麗妖嬈一些的子嗎？”

　平叟繼續苦笑著搖頭道：“這家伙不同，他是一個看起來桀騖不馴實際上非常重的一個人，不論是一個件，還是一個人，只要在他跟前久了，他就不愿意撒手。

　丑庸雖然笨拙丑陋，卻是他用慣了的人，大調換丑庸，恐怕他第一個就不同意。

　且隨他心意吧，至，過了這段時間，您再施以籠絡手段也不遲。”

　丑庸干別的不，倒是熬的一手好粥，尤其是小米粥，金黃金黃的，一碗下去，什麼脾氣都沒了。

　文人的思想，可以燦爛瑰麗，可以天馬行空，甚至可以信口開河，也可以別出蹊徑，可以腦大開，更可以空中樓閣。

　唯有格一道，是一個蓋房子的過程，必須要先從地基開始，然后筑墻，然后蓋屋頂，那一步錯了，房子就蓋不。

　收拾心想明白這個道理之后，云瑯的心就好了很多，喝了一碗粥之后，就把毯子往上一蓋，萬事明日再說。

　早上起來以后，他就鉆進了冶鐵作坊，昨晚燒化的鐵料，已經變了鐵水，云瑯不顧工匠們的哀求，是往鐵水里添加磨碎的鐵礦石，一邊添加，還一邊要工匠們攪拌……

　老工匠痛哭流涕，眼看著一爐就要功的鐵料被云瑯弄得七八糟，指著云瑯怒吼道：“敗家子，老夫要去主人那里稟告！”

　穿著厚厚隔熱服的云瑯回頭瞅瞅老工頭皺眉道：“你就不能等會？”

　老工頭可能剛剛哭過，現在神非常的飽滿，獰笑一聲就離開了工棚。

　云瑯微微一笑，搖著頭對其余工匠道：“加把勁，中午我請大家吃。

　如果事了，從明日起，給你們發工錢，梁翁就算了，他不稀罕，也就不發了。”

　工匠們一聽這話，即便是不信云瑯的話，手底下的作也變得更快，更有力了一些。

　匠奴對主家來說就是跟牛馬是一樣的東西，只要給口吃的，就可以被主家往死里使喚。

　現在猛地聽到有人準備給他們發工錢，不論怎麼想，都不妨礙他們的對自由跟尊嚴的。

　老工頭梁翁就是沒弄明白這個道理，認為只要拼命為主家考慮了，主家也一定會考慮他們的。

　他已經活了五十多歲，也失了五十多年，到如今，他依舊希……

　后世的辦公室政治用在梁翁的頭上有些大材小用。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云瑯卻恨不起來，覺得如果連一個卑微的老頭子都要恨，他在這個時代恐怕就只剩下造反一條路了。

　梁翁當然是沒資格見到卓姬的，他能見到的人只有卓蒙，而卓蒙在知道了這件事之后，也沒資格找云瑯的麻煩，只能把事原原本本的告訴平叟。

　至于平叟的態度則非常的奇怪，罵了卓蒙一句多管閑事，就繼續抱著茶罐子研究他的新式飲茶法……然后怒加的卓蒙就狠狠地了梁翁一鞭子……

　一道鞭痕從梁翁的額頭一直延到下上，隆起的部位皮開綻，鮮淋漓，低洼的地方也有青的鞭痕。

　云瑯第一次炒鋼自然是失敗了。

　這并不妨礙他邀請那些工匠喝酒吃。

　孤獨的梁翁站在遠，長了脖子向這邊看，他發現，工匠們果然是在吃。

　撈了最大一骨頭啃的云瑯沒工夫說話，只是用空閑的那只手指指梁翁，立刻就有梁翁的徒子徒孫們裝了一大碗給梁翁送過去。

　匠奴們挨鞭子簡直再正常不過了，梁翁雖然很痛，卻被一鞭子打醒了，云瑯的事不是他一個匠奴工頭所能參與的。

　一頭二三十斤重的瘦豬，那里經得起十幾個想吃想的快瘋魔的人吃。

　云瑯想去撈第二碗的時候，大瓦罐里已經連湯都沒有了。

　丟下飯碗，云瑯拍拍手道：“這幾天就這麼干，不斷地往里面撒礦，不斷地攪拌，在攪拌的過程中還要主意爐火，不能減弱火力，一定要用火，大火，大風。

　只要達到我的要求了，我就再殺一頭兩百斤的豬請你們吃，帶回家給婆娘娃吃也行，最重要的，你們每人將會分到五百個錢。

　五百個屬于你們自己的錢……”

　梁翁頂著爛糟糟的一張臉，不知道該不該再相信這個敗家子一次。

　其余的工匠已經歡聲雷。

　從今天下午剛吃這一頓來看，這個年良家子還是很有信譽的。

　他們不像梁翁想的那麼遠，只要有口吃，有人為廢料擔當，那個答應給他們吃的人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干。

　卓姬的臉晴不定，云瑯連續六天窩在鐵作坊，沒干別的，就是在一爐爐的浪費鐵料……至今，堆在外面的廢料已經足足有一千斤。

　平叟放下手里的茶葉塊子，笑著對卓姬道：“大的養氣功夫漸長啊，老夫以為大最多能夠忍耐三天，沒想到六天下來，你不但沒去找云瑯，反而找到老夫頭上，呵呵，在這麼下去，即便是你父親也不是你的對手。”

　平叟說完，見卓姬想要說話，就擺擺手，指著桌案下面的竹筐里裝著的茶餅道：“老夫為了讓茶更好喝，這些天試著烘焙，結果損失了快二十斤茶，估計還要繼續損失下去……”

　卓姬臉蒼白，聲道：“您說云瑯還會這樣無休止的試驗下去？”

　平叟笑道：“只要試驗功，過去損失掉的全部都能十倍，百倍，千倍的收回來，更何況那些廢掉的鐵料，只需要再回爐一次就重新為好的鐵料。”

　卓姬咬著牙道：“您老知道云瑯在實驗什麼嗎？”

　平叟大笑道：“不知，不過啊，再有三天，他無論如何也要給大一個解釋了。

　莫非大以為云瑯只需要肆意胡為而不需要承擔責任嗎？”

　卓姬苦笑道：“大能給云瑯三天時間，恐怕家父以及家兄不會給他時間。”

　平叟詭異的瞅著卓姬半天，看的卓姬有些赧，又有些慌。

　“大為何不跟王孫將陵邑的鐵匠鋪子徹底的要過來，從而放棄蜀中的所有財呢？”

　“這怎麼行？”卓姬目瞪口呆，自己第一次嫁鄧氏，帶回來的嫁妝價值遠超這座鐵作坊，僅僅是一座鐵作坊，本就不足以維持豪奢的生活。

　平叟笑道：“那就再看看，反正主人到來還有幾天，也不知云瑯能否在這幾天里給大背水一戰的決心。”

　卓姬的目散，瞅著桌案下烤焦的茶葉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