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令人失的大漢

　大雨下了整整七天，即便是這樣，天依舊未曾放晴，天空中還是有濛濛雨落下來，讓人安寧不得。

　創最重的并不是京兆尹，而是河東郡跟弘農郡，其中弘農郡平地水深一丈，房屋倒塌無數，百姓只能困居高，與逃避水災的蛇蟲一起嗷嗷待哺。

　河東郡境六條河流齊齊潰堤，大水漫延河東，一十六縣竟澤國。

　右扶風山林眾多，一場大雨引發山洪，從右扶風到京兆尹的道路全部被沖垮。

　府一氣征發民夫八萬，日夜不停的搶修從右扶風到京兆尹的道路。

　河東，弘農已經顧不上了，府一心想要搶通右扶風，先把里面的大軍接應出來，應付即將到來的民變。

　大街之上風聲鶴唳，除非有辦法，否則沒人上街，現在，街道上全是軍兵，轉瞬間，一座繁華的陵邑就變了一座死城。

　云家的大門關閉的死死的，不掛誰來都不開門，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要是有強盜跑進來就麻煩了。

　“只準吃個半飽，沒事就喊，不能讓人知道我們家有糧食，府正發瘋般的籌糧呢。”

　梁翁趴在門上朝外看看，然后就喝罵端著大碗吃飯的小蟲。

　小蟲被耶耶鐵青的臉嚇壞了，連忙把飯碗藏在背后。

　云瑯站在二樓上，輕易就能看見外面。

　大槐里還算是安靜的，越過前面一大片低矮的平房，西市，東市全都是人，哭鬧聲即便隔著老遠都清晰可聞。

　云家的東面是長平侯府，西邊是上林署監事家，一個胡子老長的家伙，跟云瑯一樣站在樓上眺遠方。

　見老家伙看過來了，云瑯就遙遙躬施禮，老家伙也拱手還禮。

　看了一陣子，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進了房間。

　對云瑯來說，這場雨并不算大，他見過更大的，關中在他的時代里曾經暴雨半個月，滿世界的新聞都說關中遭災，可是，也僅僅是新聞上吼幾嗓子，在云瑯他們這些群眾一人捐出了一百元之后，災荒好像就過去了。

　沒聽說把誰家的糧食拉走救濟災民，也沒聽說把誰家的壯勞力拉走去修路。

　倒是那些商人們歡呼著要求去重建災區，最后一個個賺的頭大耳朵的。

　一百元就過去的事，至于嗎？

　于是，在軍兵上門的時候，云瑯大方的給了一萬錢，那些軍兵就不再理睬云家一屋子的老弱病殘。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這是云瑯這幾天經常說的一句話。

　每日里都歡喜的看著別人家強壯的仆役被軍兵們用繩子串起來帶走。

　是個好東西，至在賄賂的時候人家知道這是自己人，不會出現告發這種事。

　商人就倒霉了……只要遇到災年，他們就是這個世上最大的豬……

　“我出了一百萬錢啊……一百萬錢啊……他們怎麼還是把我家的仆役全部帶走了……”

　第一次看見卓姬靠在糧包上痛哭，云瑯心里很舒服。

　“趕住，人家不僅僅要壯男，聽說連壯都不放過！”

　云瑯的嚇唬的言辭自然對卓姬沒有什麼威懾力。

　“作坊里現在全是婦人，一個男人都沒有……我只好搬過來……平叟看家。”

　好不容易聽卓姬顛三倒四的把話說清楚，云朗無奈的道：“住過來沒問題，只能睡糧包上了。”

　聽云瑯這麼說，卓姬才注意到云瑯這間被糧包塞得滿滿當當的房間。

　“天殺的，你怎麼會有這麼多糧食？”

　“在你們都以為新糧馬上收獲，清除舊糧空倉庫的時候買進的。

　就一個字，便宜！”

　卓姬苦的道：“出舊糧進新糧這是每年都要做的事，今年也不例外。

　誰想，再有十天新糧就要下來了，偏偏這個時候下雨。

　老天爺這是不給人活路啊。”

　云瑯見卓姬雙目通紅，明顯好久沒有睡好了，就攤開自己的床鋪道：“睡一會吧，我去給你熬粥，白米粥！”

　說完就走了出去。

　卓姬挪到床鋪邊上一屁坐下去，這時候才發現沒有一不是酸痛的。

　屋子里滿是糧食味道，說不上難聞，也說不上好聞，只是不難罷了。

　年的床鋪很干凈，也沒有怪味道，皂角的清香有些濃郁，毯子松松的像是才被炭火烤過，只有那只塞滿了蕎麥皮的枕頭很奇怪，不過，枕上之后不像木枕，玉枕那樣，更不像錦枕那樣松，適中，很舒服，卓姬準備回去之后也弄一個這樣的枕頭。

　細雨蒙蒙的天氣里本就適合睡覺，卓姬腦袋剛剛挨上枕頭不久，就沉睡了過去。

　事實上，不管長安三輔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會缺一張安全的床榻。

　來到云家借宿是平叟的主意。

　自從老天開始下大雨之后，平叟就要無論如何也要住進云家來。

　這讓卓姬又是恥，又是難過。

　可是平叟須發虬張的指著天上的大雨怒吼“你看，你看，連老天都在幫他……”

　這些話，讓無所適從。

　卓姬知道平叟不會害的，尤其在平叟已經把家眷從蜀中搬來長安之后，就更加的確定這一點。

　關中大災，讓長平鉗制云瑯的事了泡影，長平已經沒有心和時間去鉗制云瑯了。

　諾大的關中，如今已然全速運轉了起來，救災，防災，防止災民暴，才是重中之重。

　現在，只要云瑯愿意，他想要多仆人府都會賣給他，只要他能保證喂飽這些人的肚子，保證他們不造反就。

　或許是這兩天太勞的緣故，卓姬一覺睡到了傍晚才悠悠醒來。

　首先映眼簾的是巨大的糧包，才霍然驚醒，想起這里是云家，不是鐵作坊。

　在平叟的堅持下，卓姬這次過來，連丫鬟都沒有帶，平日里，只要睡醒，立刻就會有人伺候穿洗漱。于是，就愣愣的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

　門，吱呀一聲響了，丑庸帶著笑意走了進來，手里還端著一盆水。

　“大，您起來了呀，小郎剛才還問起您。”

　卓姬愣了一下道：“你什麼名字來著？”

　丑庸笑道：“丑庸，還是您給起的名字。”

　卓姬看著丑庸滿的臉蛋，發現這丫頭也不是很丑，至笑起來兩只眼睛彎彎的很是讓人舒服。

　“這名字不好，改了吧！”

　穿好衫的卓姬看著自己在水盆里的倒影說道。

　丑庸搖搖頭道：“小郎說這是一個好名字，只要沒人笑話的名字就一定是好名字，還說賤名好養活。

　婢子現在過得很好，正好應驗了這個說法。”

　“在這里沒人笑話你？”

　“只有小郎總是嫌棄我笨！”

　“那就不是笑話了，他幾乎嫌棄這個世上所有的人。”

　丑庸立刻笑逐開，張著笑道：“小郎是世上最聰明的人。”

　對于丑庸這種明顯沒有立場的話，卓姬自然付之一笑。

　睡了一天，中飯都錯過了，自然到腹中。

　云家人吃飯的樣子很奇怪，東一個西一個的，從主人那里就沒有什麼好習慣。

　云瑯見卓姬一直在看他，就放下飯碗道：“沒規矩是吧？”

　卓姬皺眉道：“吃個飯而已，你總是抖干什麼？”

　云瑯嘆口氣道：“我這是在安自己，努力的告訴，好好吃飯，這些飯菜很好吃！”

　卓姬看了一眼自己的餐盤道：“有稻米粥，有今日祭祀雨神的胙，有子，還有豆腐跟綠菜，這可是一等的餐飯。”

　云瑯丟下筷子無力地道：“你沒吃過川菜，沒吃過湘菜，沒吃過孔府菜，沒吃過州菜，更沒有吃過真正的關中菜，當然覺得這些東西很好吃。”

　“聽都沒聽過！”

　云瑯重新端起飯碗，狠狠地喝了一口粥道：“吃飯，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