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我高興！

　一個員要是混到靠俸祿過日子，他這個就當很沒意思了。

　張湯就是一個依靠俸祿生活的人。

　他來到云家查看西域種苗生長狀況的時候，人已經變得很瘦了，顴骨都高高的聳起，只是這家伙面依舊紅潤，神發的厲害。

　這個人就是一個喝涼水都能生活的人，前提是只要給他職，給他審問犯人的權力，他不喝水喝西北風都。

　來到云家，把吃派飯的銅牌子丟給云瑯，然后就讓梁翁帶著他去了田野。

　胡蘿卜很好吃，云家已經吃了一茬了，現在是第二茬，張湯從地里拔出一顆指頭細的胡蘿卜，在水渠里清洗干凈就開吃，最后連秧子都沒放過，吃的比羊都仔細。

　“長勢很好，要記得留種，秋后上繳種子十斤，不可缺！”

　梁翁面對員的時候一般不敢說話，跟在后面的云瑯連忙道：“這是一定的。”

　云家種植的葡萄只有一尺高，連架子都不需要搭建，云瑯見張湯又有下手的意思，連忙阻攔道：“這東西剛剛長出來，留種其實就是剪下枝子扦，想要留種扦，至要等三年以上。”

　張湯點點頭，指著才一指頭高的核桃苗道：“這東西也是？”

　云瑯搖頭道：“不是，這東西只要把核桃用水浸泡之后等核桃殼裂開之后種下去就可以了，不用留種。”

　“這個留種二十斤！”

　云瑯見張湯又指著冬瓜苗子發號施令，還加倍，這明顯是在懲罰自己給他解說核桃，葡萄留種的不當言辭。

　可是冬瓜這東西，明顯是關中的東西，已經種植好幾百年了，他難道不認識？

　云瑯連忙道：“大夫好眼，這東西產量大，下準備重點培育，秋后上繳種子三十斤還是可行的。”

　冬瓜是云瑯準備的儲存到冬天吃的蔬菜，自然種了很多，他甚至準備用冬瓜來腌制瓜條給孩子們當零食吃。

　至于販賣？還是算了，在大漢，還沒有形商業環境！

　所有的人都在致力于自給自足的生產方式，如果能在一個很小的圈子里形自給自足，就是地主或者奴隸主最大的勝利。

　自從呂不韋用皇帝做了一樁大買賣之后，那種人口買賣的生存土壤已經被皇室給鏟除了，也就是因為呂不韋的行為，讓每一代的皇族都對商人虎視眈眈。

　最悲劇的就是太宰，他因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張湯對云家種了非常多的油菜持反對態度，他認為應該種糧食……云瑯沒辦法告訴他在人的食構中，油脂遠比糧食能產生更多的熱量。

　這一點在張湯吃飯的時候得到了驗證。

　他吃了一半的菜，把剩下的一半裝進了食盒，這東西是他帶來的，是一個漆盒，純黑的，上面星星點點的鑲嵌著白的碎玳瑁，玳瑁被打磨平整之后，在純黑的漆面上散發著淡淡的熒。

　盒子是空的，就只是一個藝品，如果裝了七八，翅，跟半個豬蹄髈，大半條紅燒鲇胡子魚，半盒子白米飯就變得很有生活氣息。

　張湯小心的蓋上蓋子，親手拭了一下漆盒外面的湯，遞給親隨道：“日落之前，快馬送回家里。”

　親隨領命，提著漆盒，就跳上了戰馬，八十里路，快馬只需要一個半時辰就能趕到。

　張湯見云瑯在看遠去的騎士，毫不在意的揮揮手道：“家中還有老母在堂！”

　云瑯疑的道：“再做一些菜式就是了，何必……”

　張湯搖搖頭，繼續就著剩下的黃饃饃吃著野菜，似乎覺得這不是一個需要解釋的話題。

　“聽說你最近在制造甲胄兵刃？”張湯用最后的一點黃饃饃拭了一下餐盤里的湯，滿意的吃下去之后才問云瑯。

　“不是在制造，而是在修造羽林們的武！”

　“那就是在制造！帶我去看看。”

　云瑯帶著張湯來到云家小小的鐵匠房，里面正有一個膀大腰圓的家伙在掄大錘敲打面前的鐵條。

　見云瑯進來了，就讓梁翁夾著鐵條重新放進焦炭火中煅燒，自己一把汗道：“還不到百煉！”

　云瑯看一下爐子里的火苗道：“爐溫可以再高一些，煅燒的時間再短一些，不能有融化的征兆，現在需要把更多的炭敲打出來。免得這塊鋼鐵太脆！”

　壯漢瞅瞅張湯皺眉道：“中大夫來此所為何事？”

　張湯饒有興致的翻檢著木頭案子上的工，又看看旁邊架子上一柄馬槊頭，再瞅瞅爐火里煅燒的鐵塊，笑的道：“公孫校尉在翻造自己的兵刃？”

　公孫敖笑道：“沒錯，以前的兵刃在右扶風有了損傷，不堪使用，就拿來這里重新鍛造一番。

　如果有不妥之，還請中大夫海涵，末將這就改過。”

　張湯笑道：“這有什麼不妥的，公孫校尉既然在為自己修造武自然是合適的。”

　說完話有對云瑯道：“以后凡是在這里修造的武甲胄，必須記錄在冊，每隔一月，于本查驗。”

　說完就走了，甚至沒有跟公孫敖打個招呼。

　云瑯自然很高興，只要自己做了記錄，有了地方呈現，云家制造軍械也就多了一重保障，至以后如果有麻煩，也會有人站出來證明一下云家是在為將士們修武，而不是別有用心的在國朝制之外制造武。

　“呸！”

　公孫敖重重的吐了一口口水，對云瑯道：“怎麼不關好門讓豺狗進來了？以后跟他扯關系，誰扯誰就死的更快！”

　說完話見爐火里的鐵條重新被鍛燒了亮紅，就讓梁翁夾出來，小錘領路，大錘發力，鐵匠房里又響起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

　云家的主樓，是看風景的好地方，尤其是看晚霞的好地方。

　張湯坐在二樓跟云瑯喝著茶水，欣賞日落的景，誰都沒有說話的心思。

　今天的晚霞很有看頭，天邊漂浮著一片巨鯨一般的云彩，被鑲上了一道金邊，旁邊有一些棉絮一般的碎云片，宛如巨鯨鼓起來的波濤，云隨風走，巨鯨也在慢慢漂移，過了一會，巨鯨就被高天上的狂風撕扯碎片，很快就變一群在波濤中飛躍的海豚，最后，終于什麼都不是了，太也落下了西山。

　“不要總在律法的邊緣游……很危險！”張湯的聲音很低沉。

　“沒法子啊……”云瑯指指真正院子里吃晚飯的仆婦孩子們嘆了口氣搖搖頭。

　“你不必這樣做的。”

　“是啊，我不必做，可是我不做，誰來做呢？”

　“這是天道！”

　“這不是天道，給們一點糧食，們就能活，能被糧食救活的死亡，不是天道。”

　“太多了……”

　“救一個是一個，等我完蛋了，幫不了們了，我至問心無愧，即便是倒霉了，我也能告訴他們我盡力了。們如果再死，就跟我沒關系了。”

　“求心安？”

　“必須的！”

　“這些孩子長大之后你云家就大地主了，一個擁有很多壯年且忠心耿耿的仆役。”

　“您想多了，他們長大之后，有的可能會為商人，有的可能會為農夫，有的可能還會為員，有的甚至可能會為為國殺敵的將軍，誰知道呢。”

　“你準備等他們長大之后全部放良？”張湯吃驚的看著云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云瑯會這樣回答他。

　“云家只有三千畝糧食地，可養活不了這麼多人！”

　“沒有土地可以買，即便在上林苑不可能，也可以去別的地方買，大漢并不止土地買賣！

　你這樣不求回報的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云瑯哈哈大笑道：“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