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是科技很強的高級灰白, 墻壁燈呈冷調的白。

　男人一致工整的西裝，微微垂眸看手機時，襯得他側臉凜冽沉靜, 讓人不敢直視。

　江書憂心忡忡。

　他不會被容總滅口吧？

　書這個行業，實在是過分高危了。

　不愧是容太太。

　太敢了！

　居然說容總是渣男！！！

　他輕咳一聲, 故作若無其事分析：“太太或許是在撒, 想讓您哄？”

　為了上司的婚姻生活, 江書碎心。

　畢竟，太太加班這段時間, 容總看著跟往常沒什麼區別，但作為萬能書，江頌非常了解，容總心絕對談不上好。

　“撒？”

　容懷宴漫不經心抬眸，目悠悠地著他，淡聲道，

　“江書, 你還是單吧？”

　說罷, 便隨意收起手機, 裹在西里那雙筆直長邁開, 徑自往電梯方向走去。

　留下一臉懵的江書。

　這跟他單不單有關系嗎？

　隨行助理眼觀鼻鼻觀心：“容總意思是，你的分析結論，不像是有對象的樣子。”

　江書：“！！！”

　扎心了！

　*

　顧星檀等了快一小時，都沒等到那個心機渣狗的解釋。

　深深懷疑, 他是默認了？

　工作間, 細指尖撐著腮, 另一只手, 一下一下挲著古董懷表上的寶石花瓣, 視線瞥著平放在沉香木桌上的手機，漂亮臉蛋上的耐心逐漸消失。

　這時。

　半掩著的房門被輕輕敲了一下，南稚探了個小腦袋進來：“老師，您閑著沒事的話，要不要水一小時直播？”

　設備都弄好了，還沒試呢。

　顧星檀纖細指骨敲了敲桌面，抿著的紅微松，而后站起：“可以。”

　一直惦記著這件事，不能專心修復，轉移一下注意力也行。

　免得——

　最后一次瞥向手機屏幕。

　依舊安靜如。

　南稚眼底劃過一抹驚喜，其實沒想到顧星檀會這麼痛快的答應，連忙把門打開：“還是有很多正兒八經想要聽您講修復的每天在等！”

　雖然大部分都是沖著顧老師盛世來的。

　顧星檀沒換服，就穿著往常工作時那一，甚至連鼻梁上架著的金邊眼鏡都沒摘下，就這麼突然出現在直播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終于等到你，顧人鯊我！」

　「為什麼會有人戴眼鏡都掩不住神仙貌」

　「顧人好久不見，最近忙什麼？」

　「嗚嗚，還以為以后再也見不到wuli大人的盛世了」

　「……」

　長時間沒直播，起初人數很，后來有截圖直播間到微博。

　隨便一張截圖。

　都極有氛圍。

　暗調的木質背景，戴著金邊眼鏡、充斥著書香氣息的古典人，引起了無數人前來圍觀。

　直播人數從幾百，短短幾分鐘，就破了萬。

　“最近在修復一件破損嚴重千年古畫，沒時間直播。”顧星檀一眼過彈幕，不急不慢地回復了會兒大家的問題。

　而后抿了口保溫杯里的溫水。

　許久沒怎麼說話，原本清澄澈的聲線帶點細細的啞，過耳麥傳出去，好聽到讓人想要耳朵。

　“那麼我們今天開始正式學習書畫修復。”

　“由古至今傳承下來的古書畫修復最核心的部分是：洗、揭、補、全，我們由‘洗’開始，以我最近在修復的那副古畫為例……”

　講到專業話題，顧星檀沒有平時直播時那種慵懶散漫，反而認真至極，那雙無意勾人的桃花眼都浸著沉靜的專注，似乎不被任何事所影響。

　慢慢的。

　彈幕上那些狂刷貌的聲音越來越，而提問修復專業問題的越來越多。

　當顧星檀提及書畫修復最后一步需要專業摹畫師時，彈幕忽然出現一個用了會員特大字的質疑：

　「書畫修復師不會畫畫，怎麼能修得好畫！」

　顧星檀視線定在‘畫畫’那個詞幾秒，隨即泰然自若地卷起手里當示范教材的殘破舊紙，涼涼道：“已知老婆餅里沒有老婆，同理可得，書畫修復師也可以不擅長畫畫。”

　觀眾們：這邏輯……好像沒病？

　這時突然有人冒出來說：「不會是不會畫畫的借口吧？」

　直播間突然炸開一朵煙花。

　原來這人砸了三個價值19999的宇宙飛船，砸了榜一。

　并附言：「我花錢了，想看主播畫畫。」

　大抵是打開了大家的思路。

　很多觀眾開始跟風，狂刷禮——

　「想看主播畫畫！」

　煙花持續不斷的炸開，原本安安靜靜的直播突然熱鬧起來。

　但凡懂點古董行業的，手里都不差錢，一個一個開始卷禮。

　“關閉打賞。”

　顧星檀致秀的柳眉折起，從間清晰溢出兩個字。

　南稚為難道：“老師，卡了。”

　“可能是打賞人數太多。”

　只有不斷彈出來的煙花。

　“老，老師……”

　想問，既然觀眾們這麼熱，要不要畫一幅。

　卻注意到看到收了那麼多禮的顧星檀，漂亮臉蛋上的表，并沒有任何開心，紅反而抿一條直線，擱在膝蓋上的纖白手指用力按著古董懷表的表殼，瑩潤的指尖，因為用力過度，泛著淺淺的白。

　緒繃到極致。

　畫畫？

　顧星檀想：這輩子，都不會再拿起畫筆，沒人可以讓破例。

　就在進退兩難時。

　原本卡了好幾秒的屏幕突然恢復，沒等南稚關閉打賞，最上面恭喜條幅炸開一道：「恭喜Asdfg打賞188個宇宙飛船，為榜首」

　我艸？

　南稚呆滯了。

　腦子里快速計算，等于多？

　作為榜一，待遇非常尊貴，比如發出來的彈幕都是自帶金錢氣息的閃閃芒，足夠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Asdfg：「不用畫畫，繼續教修復。」

　說著，這位金主大佬，又丟下188個宇宙飛船。

　！！！

　日？

　這是哪位大佬？

　觀眾們再也沒心思以花了錢站在道德高點要求顧星檀畫畫，反而將所有心思放在這位輕描淡寫在直播間灑下近千萬的大佬。

　一打開后臺頁面。

　干干凈凈，連個頭像都沒有，名字也是碼。

　這時，南稚也將恍恍惚惚地把打賞頁面關閉了，捂住自己的小心臟，“老，老師……”

　“我不是做夢吧？”

　只有顧星檀凝眉看著那個升至榜一的賬號，并且與榜二相差銀河般距離。

　這誰啊？

　竟然花這麼多錢幫解圍。

　結束直播第一時間，顧星檀讓南稚去聯系阮其灼，將所有的打賞全部退回去。

　而此時。

　容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阮其灼笑瞇瞇地著坐在辦公椅上看直播的俊男人，氣定神閑地調侃：“我們容總真是一擲千金，博人一笑。”

　“可惜，人好像不領。”

　“要把打賞退給你。”

　容懷宴漫不經心道：“不退。”

　而后腦海中浮現出直播時顧星檀繃著小臉的畫面，仿佛下一刻，神就要崩塌。

　修長指尖慢慢挲著手機邊框，神低斂，看不分明。

　沉片刻，慢條斯理地點開顧星檀的聊天頁面。

　回復上一條消息：

　「容太太，故意造并散布虛構的事實，足以貶損他人人格，實施破壞他人名譽，節嚴重可以構誹謗罪。」

　「所以，我什麼時候欺騙純潔了？」

　顧星檀回復很快：

　平平無奇大人：「你平時床上花里胡哨的，新婚那晚還騙我是第一次！」

　容懷宴看著跳出來的回答，薄驀地勾起淡弧：「我表現的不像？」

　平平無奇大人：「渣男！」

　Rhy：「容太太，你總不能因為容某過分天賦異稟，而污蔑我。」

　平平無奇大人：「……不要臉」

　阮其灼眼睜睜看著原本面清清冷冷的容公子，此時眼底似是著幾分愉悅，忍不住挑眉：“小人討你開心了？”

　容懷宴沒在意稱呼。

　想到容太太罵他渣男的原因，確實討他歡心。

　……

　顧星檀直播結束后，興致一直不高。

　早知道，今天就不該開直播。

　都怪容懷宴那個心機渣狗，要不是他，自己會沒辦法專注于文修復？才想著去直播一次換換心。

　這下。

　心更差了。

　當然，在看到容懷宴回復的消息后。

　什麼天賦異稟。

　真會往自己臉上金。

　本來打算收起手機，忽然又震了一下。

　Rhy：「若有懷疑，不如親自驗證一番？」

　看到這條消息，顧星檀手機差點從指尖下去。

　昏暗未開燈的工作間，坐在木椅上，烏黑發垂落在肩膀，著指尖，一字一句回復：

　「想得。」

　不知不覺間。

　原本蹙的眉心，居然隨著一句一句，逐漸松開。

　角悄悄勾起一點，又迅速抿平。

　*

　本來顧星檀是打算將這幅花鳥圖徹底修復完，再直接回家。

　卻沒想到。

　第二天一早，外公打來電話，說想了。

　若非知曉外公年紀大了，不會玩手機看直播之類的，真懷疑，外公昨天是不是看到直播關于畫畫那段。

　有點巧。

　廊檐已經了厚厚積雪，溫度持續降低，雪一層一層，不減反增。

　顧星檀穿著單薄的外套，站在院子里，仰頭靜靜地著工作間外面柱子上那六個外公親自書寫的筆字——

　擇一事，終一生。

　一直以外公為目標。

　未來為真正的國寶級修復師。

　但顧星檀知道可能很低，因為有個致命的弱點——

　像他外公這樣的書畫修復師，洗、揭、補、全樣樣通，本不需要另請摹畫師幫忙接續畫意缺失，自己就可以完整的將一副古畫修復完。

　而。

　不能畫畫。

　所以，永遠都為不了，外公那般真正厲害的頂級書畫修復師。

　雪花落在的眼睫。

　一朵。

　接著一朵。

　在寒冬臘月，卻慢慢融化在薄而白的眼皮，凝結了一顆一顆水珠。

　隨著眼睫眨一下。

　水珠‘啪’的沿著眼尾滾落，最后消失在雪地里。

　*

　顧星檀緒消失的很快，等抵達外公住的小別墅時，已經恢復往常明招搖的模樣，懶懶地推開大門喊：“外公，我來看您啦。”

　“我們家的小公主回來了。”

　客廳傳來一道年邁卻慈至極的聲音。

　好像不是跟說話。

　顧星檀眸子閃爍了下，稔又隨意地換上拖鞋，“有客人來了嗎？”

　好奇地繞過玄關看過去，目卻是坐在木質沙發上拔端方的影，驀地怔了秒，下意識問，

　“你怎麼來了？”

　容懷宴泰然自若地抬眸看向，眉目是一如既往地清潤如玉，“來看外公。”

　嘖——

　別說，容懷宴還有職業道德。

　畢竟這位可是薄的主兒，平時可是連親爸親媽都不主去看一眼，能來看塑料妻子的外公，純粹是做慈善。

　這時，頭發花白，朗的老人家從廚房親自端來一盤草莓：“來，小公主最吃的水果。”

　“謝謝外公！”

　顧星檀笑得又甜又，撒的語調，像極了拉的棉花糖，縷縷勾纏著人的心尖，愿意將一切奉給這位小公主。

　這才是容太太的撒。

　容懷宴如是想。

　顧星檀捧著草莓在容懷宴旁邊坐下，趁著外公不注意，在他耳邊問：“你到底來干嘛的？”

　對上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盛滿了對他的不信任。

　容懷宴平平靜靜地收回視線，捧著茶香氤氳的紫砂杯子，輕抿了一口，薄微啟：“若是容太太非要討一個原因，那麼——”

　顧星檀屏息聽著。

　果然！

　這個吸資本家，從來不做無謂的事。

　下一秒。

　卻聽他不輕不重地撂下四個字：

　“自證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