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朋友們都很唏噓，同劉父，老大拿家底跑去b城做生意，指著為暴發戶，結果卻了無音訊，老二在醫院吊著一口氣，有兩個兒子，跟沒有差不多。

　　聶友香在院裡喂，“小飛，你找個時間買點東西上醫院去一趟。”

　　陳飛在屋簷下看書，“買什麼？”

　　聶友香說看著買，又說，“桂圓，糕，紅糖，豆，就這幾樣。”

　　陳飛把書翻頁，“知道了。”

　　聶友香歎口氣，“這人啊，說出事就出事了，小薇是那樣，劉全武也是那樣，命不好哦。”

　　提起小薇，就想起自己的妹妹，上次兒在匯演時出醜，錯失功勳的事，還破了相，那子火就噌噌噌的往頭頂心竄，氣的把手裡的瓷盆裡都給扔了出去。

　　陳飛嚇一跳，“媽，你幹嘛呢？”

　　聶友香說沒幹嘛，“小飛，下個月初七是你舅舅三十六歲生日，你抓時間準備準備，給他寫一幅壽字。”到時候看看時機，再提一下工作的事，為了大兒子的前途，臉皮可以先不要。

　　陳飛把書翻了翻，“他什麼都不缺。”

　　聶友香沒好氣的說，“你這孩子，聽得懂還裝聽不懂，什麼也別說了，就按照媽說的做，保證錯不了的！”

　　陳飛說臉不好，“媽，我們一家能不低聲下氣的求他了嗎？”

　　聶友香說，“都是一家人，求什麼求的。”

　　陳飛嗤笑了聲，“媽，是你自作多了吧，舅舅可沒把我們當一家人。”

　　聶友香聽出大兒子的嘲諷，沒發火，只是攏攏摻了白的鬢發，“行了，媽知道上回你舅舅那話說的不咋地，讓你傷心了，心裡頭有怨可以，但該做的還是要做，知道媽的意思吧吧？”

　　陳飛扯扯皮子，沒什麼意義。

　　聶友香說出這些天怎麼也想不明白的事，“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你舅舅真跟你弟弟親近上了。”

　　陳飛合上書起回屋。

　　聶友香把瓷盆撿起來，想起一些陳年舊事。

　　上一代人重男輕，有人想生個男孩，得先生好幾個孩才有那福氣，有的生了一堆孩，也沒個男孩。

　　聶友香很順利，第一胎就是帶把的，對老陳家有了代，卻私心的想要個小棉襖，就生了二胎，也如願以償，兒雙全，湊了一個“好”字，別人很羨慕。

　　兒兩歲半那年，聶友香意外懷孕，當時家境還行，就把老三給生了下來，還是個帶把的。

　　老三小時候長的比娃娃還要漂亮，的，一雙眼睛又黑又大，誰見了都想親一口，對老三疼的不行，一顆心全撲上頭了，什麼都給他最好的，還為他打了一個小金鎖。

　　哪曉得老三越大越難管束，書讀不進去，手藝也不學，那也就算了吧，聶友香跟老伴想過，就讓老三這麼著吧，只要別做傷天害理的事就行。

　　可老三漸漸的就不願意在家待了，天天的往外面跑，跟一些七八糟的小混混走街串巷，惹是生非，自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

　　說也說了，打也打了，就是不聽。

　　聶友香對老三很失，跟老伴提心吊膽，怕他早晚要出事，結果就犯事蹲了兩年勞改。

　　蹲勞改是天大的事，丟人現眼，閑言碎語跟異樣的目就沒停過，老伴被氣的中風，不久後就走了。

　　那段時間聶友香也病了，不想再去看老三，心思全部分給老大老二了。

　　老三被放出來後，也沒有收斂，第一時間就去找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吃吃喝喝，今兒從家裡個五十，明兒個一百，下次在哥哥姐姐那裡再要一點。

　　聶友香是真的沒辦法了。

　　好在老大老二從小到大就非常優秀，很爭氣，是周圍人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可現如今老大的工作還沒定下來，老二在文工團那邊也需要打點，聶友香心裡發愁，全指著前段時間轉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老三在舅舅那裡說上話，對方卻不拿的話當回事。

　　這點跟以前一個樣，不想聽的就不聽，說死了都沒有，不想做的拿刀架脖子上也不做。

　　也不知道那子像誰。

　　聶友香琢磨琢磨，就去了堂屋，坐在椅子上拿座機打了一個電話，“吳媽，吃過午飯沒有？最近怎麼樣？還好嗎？”

　　吳在那頭說，“剛吃過，好的，沒什麼事兒。”

　　聶友香的語氣裡著關心，“吳媽，天轉涼了，你多穿點服，要是累的很，就跟文遠說多請個人，子骨要。”

　　吳哎一聲，“請什麼人啊，要是請了人，我這把老骨頭就得被撥到一邊去了，等我什麼時候拿不起掃帚，走不了路再說吧，我看也快了。”

　　聶友香說，“吳媽你別這麼說，你要是有個好歹，文遠還不得擔心死。”

　　吳嘮叨起來，說人上了年紀，這個想幹，幹不了，那個想幹，也幹不了，跟年輕時候沒法比。

　　聶友香聽嘮叨了好一會兒，“那什麼吳媽，我家小飛工作的事一直還沒解決，你看能不能在文遠那兒說一說？你的話他會聽的。”

　　吳蒼老的聲音裡全是怨氣，像個老小孩，“我也沒法子，上回我跟文遠提了小飛的事，他就拿話堵我，過些天我又提了一次，他直接給我甩臉，我要是再提，還不得在我面前摔碗？”

　　歎了聲，“友香，小飛的事我是真沒法子了，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他那麼聰明，人又懂事，肯定會找到好工作的，最晚也就是年後，不會有問題的。”

　　聶友香沒想到連吳媽的話都不起作用，很震驚，“小於在嗎？”

　　吳說在的，“我正好有事跟你說呢。”

　　聶友香說，“什麼事你老說吧。”

　　吳說，“你家老么有事沒事的就在文遠那裡說我這個老太婆的不是，再這麼下去，我要被趕出去了。”

　　聶友香不信，“吳媽你這玩笑開的，小於哪兒有那個能耐啊。”

　　笑著說，“文遠在進聶家以前就是您照顧著的，他是什麼子您比誰都清楚不是嗎？這世上他跟您最親。”

　　這話說的中聽，說到吳的心坎裡去了，這麼一大把歲數，被哄著渾舒坦，又不高興起來，言語中有一副地位不保的危機。

　　“話是那麼說，可你是沒看到，你小兒子每次吃飯別的不吃，專挑文遠喜歡吃的菜吃，還進出他的房間跟書房，睡他的床，友香，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小兒子在文遠這裡無法無天了。”

　　聶友香驚的半天都合不攏吧，無法無天雖然聽起來有點誇張，但吳媽說的那些，足以讓難以置信，小兒子有那麼大的本事？抹了，也不能在文遠那兒討到點好，他是怎麼做到的？

　　“你讓小於接電話。”

　　吳在那頭喊了兩聲，聽筒裡就傳出青的聲音，“媽。”

　　聶友香把繞了一圈的電話線給撥開，“你現在往你舅舅那兒跑，家都不知道回了是吧？”

　　黃單說，“你讓我跟舅舅多學點東西。”

　　聶友香噎住，“那你跟媽說說，你都學了什麼？”

　　黃單說，“舅舅有很多書，我有不懂的地方問他，他都會講給我聽。”

　　聶友香說，“這個你哥你姐不都能給你講嗎？是你自己不聽，還把書丟掉跑出去玩。”

　　黃單說，“舅舅比哥哥姐姐講的仔細，我能聽得懂，他還會教我寫筆字，媽，我喜歡跟舅舅住在一起，你讓我住在這裡吧？”

　　聶友香怔了怔，小兒子這口氣，怎麼聽起來有種求全的錯覺？“小於，你舅舅不是普通人，他接的人和事都不是你這個小孩子能懂的，你別湊上去了，會出事。”

　　黃單說，“有舅舅在，我不會有事的。”

　　聶友香覺得小兒子現在這樣兒，還不如以前那個，不但聽不進去勸，還會反擊了，說一句，對方就頂一句，“你是不是在你舅舅面前說吳媽的壞話了？”

　　黃單，“……”

　　聶友香說，“你舅舅的親媽生下他就走了，是吳媽把他帶大的，照顧他幾十年，跟親媽沒區別，你別沒心沒肺的找事，聽見沒有？”

　　黃單說，“吳對我有見。”

　　聶友香把一口冷茶喝進肚子裡，火氣降下去不，“兒子啊，你也不看看你平日裡都幹些什麼，你要是學好，吳媽也能像對你哥你姐那樣對你。”

　　語重心長，“老人都喜歡好孩子。”有一句沒說，誰都喜歡，包括做父母的。

　　黃單說，“知道了。”

　　掛了電話，聶友香拿著聽筒發愣，不對啊，打電話不是為了跟吳媽聊文遠下個月生日的事嗎？想問問會在哪兒辦，要是在家裡，他們就早點過去。

　　結果是沒聊到那一塊兒去，聶友香又打電話，這次開門見山，也不扯一些客套話了。

　　吳說還不知道，“文遠沒提，過天把我問問。”

　　聶友香把聽筒放下來，心裡生出一個古怪的想法，覺得問吳媽，還不如問小兒子，起去屋裡把皮箱子拿下來，翻出一只玉鐲。

　　聶家沒兒子，原本應該傳給兒媳，一代代傳下去的玉鐲就落在了老大聶友香手裡，收藏的很好，之前還在猶豫是給兒當嫁妝，還是給兒媳。

　　現在聶友香另有了主意，尋思文遠生日那天，把這玉鐲給送出去，等於承認了他是聶家人，兩家之間的關系沒準能更近一些。

　　要是文遠不肯收，就讓小兒子轉送。

　　黃單剛走到聶文遠的書房就打了個噴嚏，他鼻子，看到書桌上放著一個藍的盒子，跟桌上的筆墨紙硯格格不，“舅舅，這是什麼？”

　　聶文遠在書架前整理書籍，沒回頭，“隨聲聽。”

　　黃單哦了聲就沒再問。

　　聶文遠的眉頭皺皺，還是沒回頭，“舅舅給你的。”

　　黃單抿，似是笑了一下，他把盒子拆開，拿出裡面的隨聲聽，天空的，手掌大小，不重，“我沒有磁帶。”

　　聶文遠說，“這邊有。”

　　黃單順著男人的視線去，才發現書架第二層左邊有兩個格子裡擺滿了磁帶，他記得之前那裡一直放著書，自己還去翻過。

　　沒有多說什麼，黃單走過去，在一排排的磁帶裡拿出一盒，摁開隨聲聽的開關把磁帶放進去。

　　書房裡響起一首《傷心太平洋》，歌詞的開頭就著一子讓人說不出來的心酸，好像每個字都帶著沉重的覺。

　　“離開真的殘酷嗎，或者溫才是可恥的，或者孤獨的人無所謂……”

　　黃單關掉隨聲聽，拿出磁帶換一盒，第一首是《一見你就笑》，歌聲很溫，也很好聽，像是在說一個甜的故事。

　　書房裡的氣氛緩了過來。

　　黃單靠著書桌聽歌，“舅舅，這個不便宜吧？”

　　聶文遠說，“別人送的。”

　　“哦。”

　　黃單的角翹了翹，“我很喜歡，謝謝舅舅。”

　　聶文遠剛巧就在這時轉過了子，將小外甥的一抹笑收進眼底，他的瞳孔了一下，拿著書的手指輕微抖。

　　上次打了小外甥，聶文遠的那只手抖個不停，按住都沒用，而這次雖然也抖，覺卻截然不同，不是恐慌無助，是，無法形容的程度。

　　黃單在聶文遠的住待到月底，幾乎同進同出。

　　吳也不當著黃單的面兒數落，就在背地裡嘮叨，個桌子，倒個水都能嘮叨個不停，那覺就好像自己已經了孤寡老人，被人嫌棄，也被忽視，自己可憐自己。

　　得虧周圍沒有人住，要不然吳鐵定天天上門說三道四。

　　黃單什麼都順著吳，從來沒有跟起過沖突，即便如此，還是不討喜，看他的眼神，像是他搶了的要東西。

　　老一輩跟晚輩之間的相，黃單還不，對他來說太艱難了，他寧願通宵多畫幾張圖紙。

　　醫院那邊沒有況，昏迷的繼續昏迷，瘋的還瘋著。

　　王明不知所蹤，聶文遠的人在地毯式的搜索，他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找不到一點蛛馬跡。

　　黃單覺得這現象跟劉全武那會兒有點像，被找到的時候，就是出事的時候。

　　那個邱濤跟聶文遠吃過一次飯，黃單沒有跟過去，他看的出來，聶文遠沒那個意思。

　　不論是出於保護他，還是不到暴弱點的時候，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他都沒有多問。

　　黃單相信，聶文遠的每個選擇都是深思慮的。

　　在這個年代，同||||一旦被察覺，被傳開，下場會很慘，更何況他們在外人眼裡是舅甥關系，牽扯到的東西很多，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們淹死。

　　月底的時候，聶友香把黃單了回去。

　　聶文遠的人在附近看守，確保黃單不會有生命危險。

　　黃單被回去也沒有別的事，就是聽聶友香講這講那，還喜歡揪他耳朵，十次裡面，他能躲過去六七次，剩下幾次都會被揪到，疼的他想口。

　　可惜黃單不出來，穿越多次，有些東西還是怎麼也改變不了。

　　聶友香把走神的小兒子喊住，“聽見媽說的話沒有？到時候你要是忘了，看媽怎麼收拾你。”

　　黃單說，“舅舅的決定，我也改變不了。”

　　聶友香說，“別跟媽來這一套，媽有眼睛，也有耳朵。”

　　“……”

　　黃單不想管陳飛陳小的事，兄妹倆的格和事方式他都不喜歡。

　　家裡的電話經常響，都是找陳飛的，約他出去吃飯，他不去，不想被人當笑話看。

　　陳小也不去文工團，臉上的印子還沒消呢。

　　兄妹倆在家裡散發著負面氣息，黃單視而不見。

　　初六那天晚上，黃單在睡前說，“陸先生，我想請你幫個忙，零點的時候可不可以喊醒我？”

　　系統，“可以。”

　　黃單得到回答就把被子一抖一蓋，趕合眼睡了，他是被“叮”聲叮醒的，醒來就去堂屋的座機上一個一個數字的按號碼，“舅舅，生日快樂。”

　　那頭的聶文遠嗓音慵懶，似乎在睡覺，“嗯。”

　　聽筒裡傳來呼吸聲，一聲一聲的，很平穩，黃單的耳朵條件反的有點，他抿抿，“舅舅，你來接我吧，我想第一個給你唱生日歌，當著你的面唱，我還有生日禮想要送給你。”

　　聶文遠的語氣裡聽不出一點緒起伏，好像很不在意，“很晚了，明天吧。”

　　黃單說，“那算了，當我沒有說。”

　　不等那頭說什麼，黃單就把話筒放下去，他回屋倒床上，手枕在腦後，“陸先生，這次謝謝你的幫忙，我才沒有錯過時間。”

　　系統，“二十四小時裡的任何時間都可以，何必搶在第一秒。”

　　黃單說，“我過去的想法跟你一樣，有個人告訴我，那不一樣，慢慢的，我就明白了，意義的確不是一樣的。”

　　系統沒問，對他人的私事不興趣。

　　半小時不到，黃單就約聽見了車子的引擎聲，他輕手輕腳的翻窗出去，在黑夜裡奔跑，一路跑出胡同，看到一輛車停在路口。

　　男人坐在車裡，邊叼著煙，他似乎出門很急，大裡面的灰線都是反著穿的。

　　黃單裝作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