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天的符籙。」

後山樓閣中，何繁霜將一疊自己寫的巡雲境符籙放在桌上。

「謝了。」

李昂拿起符籙，將符紙一張張放符盤當中。他每天都要與褐淤泥戰鬥，本沒有力去寫符，「留下來吃午飯麼？翠翹做了餛飩。」

「快好啦！」

廚房裡的柴翠翹聽到自己名字，脆生生地喊了一聲。

虞國的餛飩，其實跟異界記憶里的餃子差不多，餡大，皮厚且為圓形，團一團。

李昂吃不太慣，仍讓柴柴按照他的方法做，豬芹菜餡，方形麵皮，熱水下鍋煮開后加點紫菜、榨菜、香菜末。

「好。」

何繁霜也不拒絕，雖然可以看書迷到一天只吃沒加任何餡料的白餅，但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還是有概念的。

能蹭飯當然要蹭。

瞥了眼他的蒼白臉，平靜問道：「東君樓里的事很累？」

李昂不能自己的任務，只好含湖不清地應了一聲，「嗯啊。」

何繁霜輕挑眉梢，「短時間解決不了？」

「暫時是。」

李昂苦笑一聲，即便他用上了墨、輝弩在的所有手段，仍然奈何不了褐淤泥，連破開其表防都困難重重。

他停頓了一下，問道：「之前你突破到巡雲境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當初鑒泉僧在邢州意獨創六道迴，隋奕和李昂想辦法拖住鑒泉僧，何繁霜則劍疾馳前往魏州尋找支援。

「那時候刻不容緩，」

何繁霜平靜道：「只是想著，讓劍快些再快些。然後就突破了。」

「這樣啊。」

李昂既羨慕又失，他知道何繁霜天資卓絕，但沒想到境界突破也會毫無阻礙。

何繁霜澹澹一笑，「巡雲之境，巡，視行也，雲，天地山川氣也。

覺煩悶的話，不妨出去走走，說不定會有。」

李昂嘆了口氣，「哪有空啊。」

何繁霜眉頭微皺道：「你有多久沒真正閑下來過了。」

「什麼意思？我最近一直比較閑啊。」

李昂有些莫名其妙，他有長期假條，不用上課。每天除了空去東君樓外，剩餘時間都待在後山樓閣里，思考破局的辦法。

何繁霜說道：「我說的是真正閑下來。干一些自己的事。」

「...」

李昂張了張，確實，自己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休息過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諸國學流的時候？還是長安城災那次起？

自己或是忙於編寫典籍論文，或是去太醫署給學生授課講書，

即便在家裡，也時刻不停，分出心念，探索墨功能，磨鍊念力。

見李昂皺眉思索，何繁霜說道：「巡雲之境，巡，視行也，雲，天地山川氣也。

若心緒煩躁悶堵，不妨出去走走。」

————

出去走走，說來簡單，不過當吃完午飯的李昂真的站在學宮門外，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去哪。

「李小郎君？」

馬車夫的疑聲音響起，李昂回過神來，歉意一笑，「先去長安城吧。」

轂轉，李昂習慣地從袖裡拿出細如牛的十幾念針，放在掌心準備練習，

又想起何繁霜的話語，強行忍住，將所有念針放回到布質護臂的夾層中。

他了手掌，拉開窗簾，向窗外。

路畔的常青樹葉隨風搖曳，清澈山泉沿著天然形的路邊渠流淌，水面倒映著破碎的午後。

從學宮霞山回長安的路他已經走了四年，記憶中像現在這樣輕鬆愉快欣賞路邊景，還是第二次——

上次是以狀元之資，剛考進學宮的時候。

馬車駛出霞山，下了山路，開進城門，在李昂的要求下，駛居德坊中，停在了宋姨他們家門口。

「日升來了啊。」

正躺在庭院躺椅上曬太的尤笑見李昂登門拜訪很是高興，在侍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尤笑已經懷孕數月有餘，孕相明顯，「我去紹元出來。」

「不用了。」

宋紹元從大廳中走出，拍了拍李昂的肩膀，笑道：「怎麼，來看你侄子來了？也不帶點禮。」

「來的匆忙，忘了。」

李昂苦笑道：「下次補上。」

「自家人帶什麼禮，日升你別聽他胡說。」

尤笑翻了個白眼，了宋紹元的肋下，「而且也不一定是侄子呢。」

「一時口快，說錯了。」

宋紹元自知失言，補充道：「兒好，能當小棉襖。比臭小子強。」

可能是在天子腳下、飽富貴氣熏染的緣故，長安城的熊孩子，破壞力可要比洢州城的熊孩子大得多。

追貓逗狗、拿竹炸茅房都是常規作。

更過分的，會跑到平康坊門口，大聲通報某某坊某某家悍婦前來捉乾的假消息，興高采烈地看著被報到名字的人倉皇逃竄。

尤笑讓家裡僕役，取來瓜果茶水放在桌上。自己則回到裡屋，讓兩人有單獨談話空間。

「我娘和朋友去城外昊天寺了，下午回來。」

宋紹元抿了口茶，眼角帶笑道：「怎麼突然想過來看看了？」

李昂羊裝惱怒，「咋了，沒事就不能來了？」

「當然能，隨時歡迎。你常來說不定還能幫忙拉拉居德坊的地價。」

宋紹元笑道：「看你表，有心事？」

畢竟從小認識，宋紹元一眼看出了李昂眉眼間的憂慮。

「算是吧。」

李昂不知道如何解釋，只好說道。

宋紹元抓了把瓜子，「修行上的事？」

李昂點頭，「嗯。」

「唔...」

宋紹元思考片刻，「論修行，論天賦，其實我都不足以教你什麼。

不過，你現在是卡在聽雨境對麼？在你們年級里也不算差。」

「但還是比裴靜、何繁霜他們落後了幾個月。」

李昂搖了搖頭，他現在是學宮行巡，和他同等級的裴靜何繁霜已晉陞巡雲，前段時間加羅的來信里，也說自己到了先天武者境界，後來居上。

至於太皞山的那個邊辰沛，更是早就到了巡雲境。

作為最弱的學宮行巡，總歸還是有點力在。

「這樣啊。」

宋紹元想了想，起回屋，拿了一疊信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