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鴿子湯是用整只的鴿子燉的,楚沁生了一下午,湯就燉了一下午。現下湯已然了暗金,揭開小砂鍋的蓋子,鮮香味襲面而來,湯上飄著幾顆枸杞、桂圓、紅棗,既能溫補又好看。原本連氣兒都嫌累的楚沁被這香味俱全的鮮湯勾得有了些食,笑地拿起瓷匙一舀,就從湯底舀出兩參須。
抿了抿,謹慎道:“問問大夫,添了山參會不會太補了?”
太補就會上火,怪難的。
裴硯一哂:“問過了,所以沒敢多加,只掐了兩參須。”
說話間清秋將食盒里的其他東西也取了出來,一一擺到楚沁面前。楚沁一瞧——有一小碗餛飩、一小碗素面、一小碗、一小碗米飯,還有一小碟饅頭片。
這麼一看就懂了,裴硯是變著法想哄多吃點東西。
眨眨眼:“一起吃?”
“我喂你。”裴硯含笑盛了碗湯,仔細吹涼一勺,喂到邊。
幾步外,郭大娘子無聲地看了他們半晌,滿面笑意地出了屋,喊上楚赟也一起用膳去了。
楚沁就著鴿子湯吃了小半碗米飯,還吃了兩口,吃得肚子里暖暖和和的,總算的睡了。
睡前的最后一個念頭是在想,真好,孩子平安降生,大家都可以輕松點了。
然而事實證明,對生孩子頗有經驗的的確是生完就輕松了,裴硯的胡張卻剛開始。
孩子降生時已是傍晚,外面冷,即便從臥房到廂房就幾步路,郭大娘子也怕孩子風,就讓母帶著孩子先住在了書房。
結果這一夜,裴硯一聽見書房有點哭聲,一下就彈起來了,還非要去看一趟不可。
這事楚沁剛開始沒力管,主要是累的。后來到了臨近天明的時候,歇過來了不,裴硯又一度來回之后,雖沒睜眼卻繃不住笑起來,翻抱住他,跟他說:“別跑了,喂這事你幫不上忙。”
“……我知道。”裴硯親了一下,“我怕孩子病了。”
楚沁:“……”
他又認真道:“我問過大夫,大夫說這麼小的孩子稍有點風吹草就會生病,還不好治,藥都喂不進去。”
“……”楚沁無話可說。
很想告訴他,小孩子縱使脆弱也沒有那麼夸張。可轉念想想,就算了。
他那麼想當個好父親,想做什麼便做吧。這是他該會到的事,若等孩子長大之后說起來,孩子應該也會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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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國公府。
于氏頭一晚回府的時候,胡大娘子正好有娘家人來做客,離開時時辰晚了,胡大娘子就先睡了,直到次日清晨才顧上把于氏來問問,楚氏昨日的形怎麼樣。
于氏心里知道家里的舊怨,一言一語都說得小心,說完“母平安,弟妹沒什麼損傷”就不再多提別的了,也沒敢出太多欣喜。
胡大娘子聽罷卻還是好一陣的沉默,這樣的沉默看得于氏心弦都繃了,思慮再三還是勸了句:“母親,該備的禮還是要備的,不然傳出去,好事者要說閑話。”
“這我知道。”胡大娘子緩了口氣。
于氏忙趁熱打鐵:“那兒媳就讓人去準備。反□□里頭添了孩子一貫是怎麼賀都有規矩,咱們就按著規矩來。”
胡大娘子卻說:“多添一份吧。”
于氏一怔。
“添出一倍的分量給他們。”胡大娘子一邊吩咐,一邊或多或有點不自在,“明兒個你和老大走一趟,親自給他們送過去。就說……他們自己住在外頭也不容易,添了孩子開支大,這多的禮就當家里補一些。若楚氏和孩子有什麼要開銷的地方,別委屈了。”
這話讓于氏好生意外,怔怔著看著胡大娘子,卻還是辨不出到底什麼心思。
胡大娘子抿了口茶,又添了句:“別讓你二弟妹知道。這人吃味,知道了又是麻煩。”
“好……”于氏遲疑著點點頭,小心探問,“母親可是為著四弟……”
“不必提你四弟。”胡大娘子沉聲,“賀孩子就賀孩子,別的事都不相干。咱們這樣的人家,行事不能那麼小氣。”
于氏這麼一聽就懂了,的確是為著四弟。
也是,四弟近來和三弟那邊來往熱絡,就連功課都靠三弟盯著。現如今三弟可是師從太子太傅的人,還肯這麼點撥四弟,可以稱的上是毫無保留了,胡大娘子的確應該記得這份好。
只是,道理雖然是這樣,于氏卻沒料到胡大娘子能這樣低得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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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胡大娘子雖然專門吩咐了于氏,這事也終是難以蓋住的。大宅子里平日怎麼備禮都有不文的規矩,次日裴烽和于氏帶著賀禮出門,仆婢們一掃那數量就覺得不對,風聲不知不覺就傳開了。
信園里,裴煜聽聞這個消息簡直瞠目結舌,苗氏更是氣不順,杏眸圓睜地道:“四弟是個拎不清的也就算了,母親怎的也胳膊中往外拐?”
裴煜不忿道:“我去問問母親!”
“別去!”這回苗氏倒清醒了,趕忙阻了裴煜,道,“哥哥嫂嫂已經出了門,你去問又有什麼意思?再說,我瞧母親總歸也不會真是為了三弟三嫂,說到底,是為四弟打算呢。”
裴煜眉頭蹙:“這我知道。”
“知道管什麼用?你倒想想該怎麼辦。”苗氏重重一喟,“到底是勵王近來失了勢,連帶著你也前途未卜,母親才會覺得四弟靠去三弟那邊也好,后邊好歹還有太子撐著。可若你混得比三弟更得臉,那還有他什麼事?漫說母親,就是四弟自己也要拐回來,怎麼說也是你們之間更親近。”
裴煜一怔,自是明白話里的意思,卻緩緩搖頭:“這不是我能左右的,太子與勵王孰輕孰重都在陛下一念之間。現如今陛下偏心太子,我能……”
“你傻呀!”苗氏薄微抿,“太子和勵王之間是在爭皇位,可說到底,那跟咱們沒多相干。勵王就算真失勢了,也還是陛下的長子,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若能在他跟前得臉,也夠在京中過風日子了。”
裴煜聽著想了想,這道理是不錯。
說到底,是定國公府的門楣太高了,所以他們下意識地只想盯著最高的那個人,好像若不能混到那個人邊,就一無是。
但實際上,若能在一個親王面前得臉,在京中就已足夠讓人艷羨。更何苦,皇帝現下也還康健,太子和勵王日后會是什麼結局都還難說,他也大可不必急這一時。
裴煜思忖著,一語不發地坐回茶榻上。苗氏走到他跟前,溫聲啟發:“你就是太老實了,總是勵王給差事你就辦,不給你也不問。這在朝為的事我是不懂,可人若回來事總是好的,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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