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姜墨進門之后,去洗手間洗了個手，出來就坐在了沙發上，捧起了茶幾上放著的一本書看,完全一副置于事外的從容淡定。

　姜寒幾次用眼神向他求救,姜墨兒沒看。

　姜寒：“”

　進廚房前，見陸焰還站在那，姜寒招呼了一聲,“你隨便坐,不要客氣。”

　“好。”

　姜爸和王士雖然天天吵，但那都是關起門來的事，對外兩人都還是比較有素質的人，人既然已經進了屋,不可能再將人家趕出去。

　姜爸鐵青著臉，往姜墨的方向，挪了一個位置出來。

　陸焰禮貌地點頭謝，將手里的禮盒放在了茶幾邊上后，坐了過去。

　廚房的門被王士拉上，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也聽不到外面的說話。

　過了一陣，沒有聽到外面傳出任何靜，姜寒回頭地打開了一條門，頭還沒出去，王士一把將門推上，“行了啊,別蹬鼻子上臉。”

　姜寒：“”

　今天能讓陸焰進門，確實是最大的讓步，凡事都該講求循序漸進,慢慢來吧

　姜寒沒再說話，乖乖地給王士剝蒜，打起了下手。

　希陸焰在外面能撐住。

　—

　客廳很安靜，誰也沒有說話。

　姜爸拿起了保溫杯，繼續喝著王士給他泡的枸杞，臉的神，慢慢地平復了下來。

　姜墨依舊看著書，一聲不吭。

　陸焰坐在最邊上，脊梁微，雙手放在了大上，輕輕叉在了一起。

　過了十幾分鐘，姜爸才轉過頭，終于開口問陸焰，“喜歡那丫頭？”

　陸焰下意識地直了脊梁，轉過頭，恭敬地道，“是。”

　“怎麼個喜歡法？”

　沒等陸焰開口回答，姜爸突然一笑，“噢~招之則來，呼之則去，你們這些有錢人的喜歡，還特別的。”

　姜爸的語氣沒有帶任何的苛責，甚至言語中還有幾分輕松，可聽進人的耳，卻格外地諷刺。

　陸焰嚨輕輕一滾，“叔叔，很抱歉”

　“不用道歉。”姜爸打斷，“你又沒有對不起我們姜家，是我家姑娘瞎心瞎眼，要往你上湊，你這不是被纏著，也沒辦法了嘛。”

　一旁的姜墨目一。

　嗯，好說話……

　氣氛突然張了起來。

　沉默了一陣，見姜爸冷靜了一些，陸焰又才道：“叔叔，我對姜寒，是認真的，之前，我確實沒有好好經營這段，但請叔叔相信我，以后我會對姜寒好，對負責”

　“嗯，拿什麼對負責？”姜爸轉過頭，掃了他一眼，反問道，“你的心？”

　這回姜爸臉上的諷刺，沒有半點掩飾。

　陸焰心口一刺，抿住了。

　片刻后，姜爸的目才從他臉上撇開，輕聲一笑，“那恐怕不值什麼錢。”

　連損帶罵。

　姜墨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有人將姜爸這樣，見陸焰遲遲沒有反駁，姜墨才緩緩地抬起頭，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陸焰原本叉在一起的手，不知不覺已經分開，放在了膝蓋上。

　臉上的鎮定，也漸漸地開始崩裂，沉默了一陣后，再一次看著姜爸，真誠地道，“我知道，之前有很多地方，我做的不對，還請叔叔給我一個機會”

　“那我也請陸總給一個機會。”姜爸一聲打斷了他，神突然嚴肅了下來，“請陸總給一個新生的機會。”

　姜爸的態度異常堅決，“陸焰，換個人去玩你們那些所謂的，我就這麼一個兒，太單純，玩不起，你放過，可以嗎。”

　姜爸的神，帶著忍的激。

　三年前，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兒，被他口中的喜歡折磨得躺在了病床上，因為救他，吸了滅火的塵，洗了肺。

　他站在手室外，聽到里面不斷發出的，臨近垂危之人才發出的那種咳聲。

　每一聲都要他的命。

　今天他能坐在這兒，心平氣和地對他陸焰說這些話，已經是給了他面子，要是換作當年，別說讓他進屋，他連犯罪的心都有。

　“東西等會兒自己拿走，看在當年丟了半條命，救回你的份上，我希今天是第一次見你，也是最后一次見你。”

　—

　姜寒被王士留在廚房，忙了半個小時才出來。

　廚房門一拉開，坐在沙發上的陸焰下意識地轉過頭，

　脊梁比起剛才，駝了許多，肩膀勾下，雙手搭在膝蓋上，眼底的紅意就像是久經熬夜之人，著一筋疲力盡的疲倦。

　姜寒一愣。

　對面的陸焰很快回過神，瞬間斂去了臉上的緒，彎溫和地沖一笑，起站了起來。

　幾人在外面說了什麼，姜寒雖然不知道，但能想象得到，一定不是什麼好話。

　兩人過來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姜寒覺得陸焰應該不會那麼輕易被打倒。

　對陸焰使了一個加油的眼后，姜寒走去沙發前，挽住了姜爸的胳膊，一臉討好，“爸，你最喜歡吃的黃花魚，我煎的。”

　“是嗎。”姜爸一笑，跟前起，“能吃嗎。”

　“什麼能吃嗎說不定以后你都看不上王士的廚藝了”

　姜寒將姜爸拉去了桌邊坐下，才回頭看向陸焰，“過來坐吧，就那一個菜是我做的，其他的都是媽媽做的，你還沒嘗過的廚藝呢，很好吃，特別是炒的海蟹，一點都不比外面差”

　姜寒說完，回頭沖王月如一笑，“是吧，媽媽。”

　陸焰看著臉上的笑容，心口撕裂般地疼，張輕輕地了一聲，“姜寒。”

　“嗯？”

　陸焰的臉看不出半點異常，輕聲道，“剛才徐魏打電話來，事務所那邊有點事，我要先過去一趟。”

　姜寒：“”

　姜寒懷疑地看著他，明顯不相信。

　“快吃，待會兒聯系。”陸焰說完沒再去看，同跟前的姜爸和王月如禮貌地告辭，“叔叔阿姨，你們慢用。”

　姜寒沒說話，臉上的笑容慢慢地褪了下來。

　陸焰走向門口，換完鞋，剛拉上門，姜寒突然轉，還沒往外走，姜爸“啪”！一聲，將手里的筷子拍在了桌上，“坐下！”

　氣氛瞬間僵住。

　王月如瞪了一眼姜爸，再看著姜寒臉上的那倔勁兒，起，“我去樓下買些飲料。”

　王月如拉上門出去，陸焰還站在樓道上，等著電梯。

　聽到聲音回頭，禮貌地對王月如點了一下頭，兩人進了電梯，一直沉默，到了一樓快走出大廳了，王月如才突然開口，“陸焰，還記得當年答應過我的事嗎。”

　陸焰腳步頓住，半晌才回頭，看著，點了一下頭。

　記得。

　三年前，他出院后，一直沒有姜寒的消息，只好每天去守在了的家門外。

　在樓下的長椅上，一坐就是半個月，直到一天晚上，王月如走到了他跟前，問，“陸焰是吧？”

　王月如將他帶去了姜寒的房間，給他看了姜寒封在紙箱里的一個日記本。

　里面記錄著，七年以來，姜寒對他的所有。

　從最初好，到暗，再到下定決心去找他，每一個過程，都紀錄了下來。

　兩人在一起的那一天，在日記本上畫了整篇的笑臉，記錄道：【謝謝上天的眷，讓我為了最大幸運者，我追到他了，追到了那個我喜歡了五年了的人】

　但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記錄。

　時隔一年后，只寫了一句話：【好像和我想要的有些不一樣。】

　最后一頁，也是最后一句：【陸焰，我已經放下你了，愿此生，你我永不相見。】

　王月如全都給他看了。

　看完后，同他道，“你現在應該明白，你沒有給過任何幸福，哪怕一天都沒有，給的只有傷害”

　“別再來找了，算是阿姨求你了”

　合上筆記本的那一刻，陸焰答應了，“好。”

　但現在，他明顯沒有守約。

　王月如的態度沒有姜爸那麼生，聲音溫和，“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食言再去接近，但我作為姜寒的媽媽，我還是當年的態度，無法去接一個曾經傷害過的人。”

　“我知道你可能會說你做不到，忘不了，我也一樣，我也做不到將放心地給你。”王月如抬頭看了一眼他蒼白的臉，雖于心不忍，但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看你現在的反應，應該是知道了三年前的事。”

　陸焰立在那一不，眸通紅，地咬住了牙槽。

　“當年姜寒為了救你，確實是差點沒了半條命，但這件事，并不怪你。”王月如繼續道，“我想在那種況下，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那麼做，三年前，我沒告訴你的原因，是因為怕你借著救命之恩的名義，再來糾纏。”

　“可你還是找上了。”

　陸焰嚨艱難地一滾，沙啞地道，“抱歉。”

　“我知道現在無論我和姜爸說什麼，你都不會放棄。”

　陸焰沒吭聲，算是默認。

　沉默了一會兒，王月如的聲音突然了下來，“剛才我說的這些話，只是我和爸的意思，按照我們的想法，你們這輩子，都不會有可能。”

　“但你。”陸焰布滿了的眸子一，終于抬頭看向了王月如。

　王月如對他一笑，“我是媽媽，我不想看到到半點的傷害，你也好，我自己也好，包括他爸，我們心疼，但不能去扼殺了的，再打著的名義，繼續去傷害。”

　“但是阿姨想不明白，之前明明不上心，為什麼離開了后，你就突然上心了？”王月如接著道，“并非是我在懷疑你現在對的，而是阿姨想讓你先冷靜下來，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因為，還是對當年的事懷有愧疚，想回來補償，或者說難聽點，是因為你得不到了而生出來的憾。”

　陸焰的心臟遽然，啞聲道，“阿姨”

　“你不用急著回答我，這個問題，現在恐怕連你知道都不一定知道正確答案，對于你來說，可能只是一句話，但對姜寒而言很重要，等到有一天，你突然又發現你了的心，你可有想過，對于來說，有多大的傷害。”

　陸焰堅持，沙啞地道：“我。”

　沒有任何一種其他的可能，心里有，僅此而已。

　“一年的時間，阿姨給你一年的時間，如果你還是現在的想法，對的沒有半點減，阿姨便答應，給你一個機會。”

　不等陸焰發話，王月如又道，“這是阿姨做出的最大讓步，你放心，一年后，只要你心里還著姜寒，我會勸說他爸，全你們。”

　—

　王月如下來了半個小時，什麼也沒買，折回去，剛走了幾步，便看到了站在信箱后面，臉發白的姜寒。

　王月如看了一眼，“既然聽到了，我也懶得同你再說一遍，剛好你也需要冷靜你爸是個什麼脾氣，你比我清楚，當年你在醫院是怎麼熬過來的，你躺在那什麼都不知道，但我們是醒著的，眼睛看得見，耳朵也聽得見，姜寒，你應該知道媽媽的這個決定，有多艱難。”

　王月如先上了樓。

　姜寒站在那，半天才挪腳步，緩緩地走到了小區后的一塊路牌旁，從一片稀疏的蔓藤墻后，看著那輛停在那，遲遲沒有靜的黑賓利。

　三月初，風吹在上，已經沒了冷意，姜寒的手腳卻一片冰涼。

　半個小時后，手里的電話響了，看著來電顯示時，姜寒已經知道了答案。

　姜寒按了接聽，“喂。”

　“吃飽了嗎。”對面陸焰的聲音傳了過來，溫和低沉，聽不出半點異常。

　姜寒點頭，笑著道：“吃飽了，你沒留下來，真是太可惜了，那一盤海蟹，還有我煎的那條黃花魚，都被他們搶了。”

　“是嗎你呢，吃了多。”

　“很多，比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吃的還要多，再這麼下去，我得破五了。”

　“好看。”陸焰輕笑了一聲。

　“嗯？”

　“胖點好看。”陸焰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又道，“怎麼樣都好看。”

　“嗯~”姜寒故意拖了一下聲音，笑著道，“怎麼又化林老師了。”

　“就不能夸了？”

　姜寒：“能夸，只要你不吃醋。”

　“我什麼時候吃醋了？我一個正牌男友，用得著吃他林曜的醋”

　“嗯嗯，你不需要。”姜寒低低地笑了兩聲。

　笑完后，電話突然沉默了下來，良久，陸焰輕聲：“姜寒。”

　姜寒嚨口一，仰頭看著天：“嗯？”

　“我你。”

　眼淚突然無聲從眼眶落了下來，姜寒點頭，“嗯，我知道。”

　又是一陣沉默后，陸焰才道，“姜寒，明天我要回一趟公司。”

　心口猛地搐了一下，姜寒應了一聲，“離開了這麼久，應該回去了。”

　陸焰：“可能接下來會比較忙。”

　姜寒：“沒關系，pt大老板，那麼大一個資本家，忙才正常。”

　電話那頭再一次沒了聲音。

　姜寒嚨輕輕地咽哽了一下，也沒能發出聲音。

　不知道過來多久，風從耳畔的聽筒刮過，姜寒又才聽到了里面的聲音，“姜寒，我一直都在。”

　姜寒抿住瓣，聲音很輕地問，“隨隨到的那種？”

　陸焰：“嗯，隨隨到。”

　姜寒咬住了，盡量不讓聲線發出異常，低聲問他，“那我想你了怎麼辦。”

　一秒，兩秒七八秒后，陸焰沙啞地道：“告訴我，我去找你。”

　姜寒一口答應：“好啊。”

　“姜小暑。”嗓音突然帶了幾分制住的暗啞。

　“嗯。”

　“別忘了我。”別讓他再找不到。

　“好，不忘。”

　—

　大半個月后，比賽結束，姜寒在滬城的工作，也徹底地結束了。

　離開節目組的那天，姜寒看到了徐魏。

　過來收拾陸焰的東西。

　姜寒沒跟著進去，將手里的鑰匙卡給了他，順口問了一句，“陸總怎麼樣了。”

　“好，就是有點忙，每天都加班到十點多姜小姐是回北城？”

　“去鵬城，肖妍要生了。”

　徐魏一愣，笑著道，“是嗎，這麼快？那我先提前恭喜肖小姐，喜得貴子。”

　“謝謝。”

　肖妍的預產期就是這幾天，姜寒沒回北城，直接拖著行李，去了鵬城。

　半個月前，用姜爸給的新號碼，聯系上了肖妍，知道人早已經回來了，就在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