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賊封奕奕和張相被抓之后, 不世家高門開始紛紛倒戈，皆上繳財試圖保命。

　再加上從雍州運京都的寶藏，一直清貧的國庫總算是充盈了起來。

　這一日, 慕容毓找封衡辭行。

　此行來京都，其實還是帶著妄念，試圖爭取此生最的男子, 哪怕是為封衡的后宮之一，也是愿意的。

　但眼下, 事已至此，慕容毓已不再抱有期盼。

　二人在花園見面, 日和煦，但落在男人上, 也仿佛只是襯托。饒是萬里河山，也宛若只能淪為封衡的襯托之。

　慕容毓今日心打扮，試圖給封衡留下一個好印象，眉目含笑，沒有戴面紗, 坦坦，道：“子炎, 我舍不得你，今日一別, 只怕此生再無機會見面，可否……讓我抱你一次。就當做是故人辭別。”

　封衡不喜人親近。尤其是子。

　可慕容毓若是站在故人的位置上, 也沒甚不妥。

　封衡沒有拒絕，慕容毓走了過來, 正要撲封衡懷中, 而此時, 封衡眼角的余瞥見了花園夾道上正走來一群人，為首之人形窈窕倩麗，不是昭昭，還能是誰？

　鬼使神差的，封衡出手，摁住了慕容毓的肩膀，制止了“投懷送抱”。

　慕容毓臉一滯，可當側過臉，看見來人時，便恍然大悟。

　無力苦笑，仰著封衡，這個男人啊，一直以來都是高高在上，清雋無雙，如今卻為了一個弱子了凡心。

　慕容毓算是中豪杰，不曾想卻是被一個小自己一的男子給迷了心竅。

　認了。

　往后余生，不僅只有權柄與奢靡，還有一些獨屬于自己的純念想。

　慕容毓笑了笑，“子炎，你可是堂堂帝王，何至于此？”

　別說是當眾抱著一個子了，就是擴充后宮，也無人敢置喙呀。

　封衡卻不茍言笑，“長公主，還請自重。”

　這里是皇權男尊的世道，唯有“夫綱”，沒有“男德”。

　但封衡一發現虞姝走來，不由自主的與慕容毓保持距離，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作甚。

　聞言，慕容毓先是一怔，覺得不可思議，可下一刻，又釋然一笑。

　若非子炎如此，也不會對他用至深。

　虞姝領著幾名宮婢走來，也帶來了兩個孩子，原本是想起來了兒子還沒名字，打算與封衡商榷一下給兒子取名。

　誰家的孩子也不會養到了七八個月還無名字。

　真真是為人父母之過了。

　虞姝也沒料到會在這里看見慕容毓，走了過去，打量了幾眼慕容毓，對這位北狄大人倒是已十分悉。

　虞姝和慕容毓互相見禮。

　慕容毓今日就要離開京都，給小公主與小太子準備了禮。

　小公主得了一塊稀世玉，虞姝替兒收了下來。

　而慕容毓給小太子的禮，則是一份北狄與大殷一百年免戰契約。

　虞姝心中暗暗納罕：北狄長公主這般做派，是看在了皇上的份上。足可見對皇上了真。

　虞姝又瞄了一眼封衡，男人側臉蕭清雋，五完到無可挑剔，論起氣度、容貌、份，世間大抵再也無第二人如他了吧。

　慕容毓轉離開，面上含笑，可下一刻，眼眶就紅了。

　此前，但凡是自己想要的東西都會占為己有，但見封衡，是無能為力了。與其撕破臉皮，不如留下最后一點念想。

　或許，眼下，是與封衡最好的結局。

　虞姝目送著慕容毓離開。

　然而，此時此刻，封衡的注意力卻都在小太子手里攥著的一百年免戰契約上。

　小家伙被宮人抱在懷中，他腰桿直，眼下還不會走路，但也不像小公主一樣四滾，他眉心微微蹙著，乎乎的小手有模有樣的抓著契約書。

　封衡看著小家伙時，小家伙也了過來。

　父子兩人第一次兩兩相，二人互相在打量，又仿佛都在審視著什麼，最終兩人皆平靜的挪開視線，就連那雙眸挑起的弧度也一般無二。

　封氏皇族的男子，在時都長得差不多。

　此刻的小太子，儼然就是小版的封衡。

　一樣的冷漠孤高，一樣的睥睨一切，也是一樣的高深莫測。

　若是換做尋常人如此冷漠，會被人當做擺著一張臭臉。

　可帝王與太子，就算是臉再臭，也無人敢置喙。

　虞姝哪里會明白父子兩人之間方才的視線流，見慕容毓已經走遠，酸里酸氣，道：“皇上當真有魅力，就連北狄長公主都敗在了皇上手里。”

　封衡劍眉輕輕一跳，明知故問，“昭昭，你究竟想說甚？”

　虞姝嗔了一眼，“臣妾還能說什麼呢？無非就是皇上過于有魅力了，人人都慕皇上。”

　封衡斜睨，“你這是吃醋了？”他等這一天，可真是等了太久。

　心悅之人吃醋，他只會覺得歡喜。

　被偏之人，再怎麼胡攪難纏也是無妨的。

　封衡全當是趣。

　他出手捉住了虞姝的手腕，將往側一拉，隨即就扣住了的細腰，朗聲一笑，“哈哈，昭昭所言甚是，所以你可得看了朕，莫要讓狐子將朕勾了去。”

　虞姝，“……”

　在宮人懷里的見狀，拍手小手咯咯大笑，還以為父母在玩鬧。

　小太子則似是微不可見的輕嘆了一聲，隨即就轉過臉向別，眼神幽深，還著幾愁緒一般。

　*

　辰王已幾日不曾見到了，甚是想念。

　他給兩個孩子準備了諸多好玩的玩，正準備宮，蕭太妃一襲華服珠翠走了過來，致姣好的面容一臉諷刺，“我兒，你再怎麼喜歡皇上的孩子，那也不是你的孩子。你與皇上同歲，如今，皇上擁有一切，你卻是一無所有，還是個閑散王爺。”

　辰王并不惱怒，閑散王爺沒甚不好，權勢雖耀眼，可帶來的反噬也是致命的。

　他了解封衡。

　自己越是冒進，反而會被封衡視作眼中釘中刺。

　辰王反諷道：“母妃，你那老人如今可還健在？我怎麼聽說，他被皇上刺穿了肩胛骨，眼下正關在皇宮地牢？怕是已經廢了吧。不知母妃日后作何打算？”

　提及封奕奕，蕭太妃面倏然就沉了下去，方才還是一只五彩斑斕的雀兒，立刻就沒了氣焰，“提他作甚？真掃興。”

　無論封奕奕有多麼俊風流，可他連敗了兩次，還是敗給了同一個人，且最后關頭竟去爬了狗，蕭太妃只覺得這些年的癡皆是白白浪費了。

　辰王想起一事來，他表面風霽月，實則骨子里也流著封氏皇族的脈，起來也是個狠人。

　“我聽說，皇上要送太后去五臺山修行，不如母妃也跟著一道過去吧，你們姐妹深多年，老了也好做個伴。”

　辰王的話給了蕭太妃當頭一棒，“我兒，你這是何意？！”

　辰王冷笑，“父王在天有靈，豈能容你在人間敗壞他的名聲？你的那些男寵都被我發賣了。”

　聞言，蕭太妃痛心疾首，的男寵們都是自己挑細選出來的，這幾年沒給樂子，就是養寵也會養出，又何況是人呢。

　“你、你這個不孝子！”

　辰王揮袖，不想再繼續費舌，他還得宮去看，立刻下令，“來人，先一步送太妃去五臺山，既是修行，亦無需帶上貴重之了，過些日子太后也會跟去，想來你二人也不會寂寞了。”

　蕭太妃和太后斗了半輩子，都恨不能搞死對方。若是后半生還被綁在一塊，那豈不是氣煞人矣？！

　辰王出門時，還能聽見蕭太妃歇斯底里的嚷聲。

　溫年很想勸說幾句，但又閉了。

　封家的男子，一旦發了狠，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

　*

　辰王宮，給和小太子帶了不小玩意。

　他很想哄好兩個孩子。

　大抵是，他對虞姝的執念，轉移到了兩個孩子上。

　“看皇叔給你們帶了什麼好東西。”辰王笑意儒雅，十分和煦。

　可誰知，除卻樂呵呵之外，小太子無于衷。

　封衡見狀，冷笑一聲，“朕勸你不要白費功夫了。太子不喜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兒。”

　辰王倒也沒有太在意，他雖表面溫潤如玉，可他自己很清楚，心有多毒辣狠。

　小太子還小，不懂得藏自己的緒，這也是理之中。等到太子再大一些，自是也會虛與委蛇。

　可下一刻，辰王想起一事，“皇兄，太子過幾日就要行加封大禮，可取好了名諱，以及字？”

　尋常的世家子弟，一般都會在十六歲小人禮上取字。

　但太子份不同，一出生就可以取字。

　封衡和虞姝紛紛一僵。

　尤其是虞姝，竟又將兒子的名字給忘了。

　幾人當場啞然。

　小太子好像還沒取名……

　當下，封衡立刻下令，召見十來名文宮，一道給太子取名。

　一旁的小家伙似是幽幽一嘆，一雙眸向花園的繁花似錦，眼神十分落寞。

　*

　最終，在書房協商了近一個時辰之后，封衡挑中了“承博”這個名諱。至于字，則選了“云瀚”。

　名與字，皆有廣闊而神的大疆王土之意。

　封衡覺得十分合適。

　魏安明擰眉，他是封衡一手提拔上來的，十分忠心，抱拳道：“皇上，這兩個名諱與字會不會太過冒進了？”

　取名需得甚重，過于冒進的名字，若是命格降不住，反而會適得其反。

　民間為了養活孩子，便會取類似于阿貓阿狗的賤名。

　所謂賤名好養活，就是此意。

　封衡修長的手指敲擊著那張依舊破損的龍案，噠噠噠幾聲之后，立刻決定，“就是這個名諱與字，太子配得上。”

　小太子終于有了名諱與字，但被告知時，他并沒有多大的歡喜。

　虞姝對兩個孩子的照料，一直親力親為，孩子們如今年紀都還小，尚不到周歲，故此，尋常時候兩個孩子都是待在一塊的。

　太醫每日給會兩個孩子診脈，院判提議，“娘娘，兩位小殿下眼下正好是學爬的時候，這般大的孩子，若是爬的好，日后對骨骼生長有益。”

　皇上已經遣散后宮。

　此前的兩個皇嗣都是五皇子的脈，皇上雖并未趕盡殺絕，但真正能夠繼承大統的皇子，就只有封衡自己的兒子。

　后宮不，子嗣不足。

　故此，兩位小殿下的地位尤為重要，太醫們自然在兩位小殿下上投放了萬分心力。

　虞姝聽從太醫所言，將兩個孩子放在平整的木制地板上，因著夏了，地板并無涼意。

　小公主是活潑好的子，幾乎無師自通，或是匍匐強行，或是四肢并用，亦或者倒著爬，皆是十分順溜，爬上癮之后還不允許旁人抱。

　爬的姿勢千奇百怪。

　封衡過來目睹此景，也會稍稍一怔。

　嗯，不愧是他的兒。

　可小太子卻是穩坐如山，如論虞姝如何哄他，他都是紋不。如今仿佛是看開了，也不再握著小拳頭，小手搭在膝蓋上，就那麼看著自己的姐姐爬來爬去。

　小公主爬的歡哨，還會偶爾從小太子面前“路過”一下，看架勢是要邀請小太子一起爬。

　但被小太子無視之后，小公主也不介意，自己反正是停不下來，時時刻刻都要玩耍，也很是“大度”，才不與冷漠的弟弟一般計較。

　虞姝見封衡過來，就朝著他走了幾步，兩人立于一株蒼天玉蘭花樹下，虞姝難得主，蔥白玉手拉住了帝王的大掌，還輕輕晃了晃。

　封衡挑眉，垂眸看著樹下人，“昭昭，你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