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已經順利拐上南河街, 窗外全是小商販們嘈雜的賣聲。

　食混著脂的香氣飄進來，滿滿都是人間煙火氣，最是人心放松。

　可慕云月卻是繃全, 有那麼一瞬, 連該怎麼呼吸都忘記了。

　“所以前世，當真是衛明燁殺了蜀王？眼下蜀王并未進京, 很有可能又被他給……那蜀王妃豈不是也？”

　衛長庚沒有直言，只道：“雖然不敢確定, 但這段時日, 據北斗司遞來的消息, 蜀王妃一直在嘗試跟西南那邊聯絡，但也從未功。我讓人去暗中調查了, 可還是晚了一步。”

　“我猜蜀王出事的事，衛明燁并沒有告知蜀王妃和孟蘭姝。估計蜀王妃也是自己發現了衛明燁的貓膩，才會……”

　衛長庚嘆了聲，沒有再說下去。

　慕云月也跟著垂眸輕嘆。

　雖說如今，他們和蜀王府立場相對。可這般慘無人道的弒親行徑，任憑誰聽了, 心里都要膈應一番。

　“他是怎麼的手？旁人就沒有發現嗎？”

　“是投的毒, 和前世對付你一樣。”

　“人鉤？”慕云月豁然開朗。

　這就難怪了。

　若是鶴頂紅之類、能讓人當場斃命的劇毒，的確一下就能發現。可若換人鉤這般可控的慢毒/藥，就很容易被當是生病, 如此也方便衛明燁“挾天子以令諸侯”。

　“可是為什麼？”慕云月還是想不明白，“那可是他的親生父母啊, 他怎麼下得去手？”

　是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 前世因自己的過錯, 間接導致家人各個下場慘淡, 都痛不生。衛明燁卻是親自手殺的人，他怎麼就……

　衛長庚覺察出的憤怒和激，收臂彎，將摟些，輕拍背脊安道：“都說人之初，本善。我曾經也這麼以為，可經歷了一世后，我對這話便再不敢茍同。有些人啊……”

　他失笑嘆息，“天生就暴嗜，你理解不了也正常。更何況，蜀王的確是他生父，可蜀王妃卻不是他生母。”

　“嗯？”慕云月目茫然。

　“你不知道嗎？”衛長庚解釋道，“我那九皇叔有兩任王妃，如今這位出生苗疆的，是第二任，而衛明燁則是前王妃的子。”

　慕云月小小地“啊”了聲：“竟還有這掌故？真瞧不出來。明明那日夜宴，他們母子倆看著也和睦，孟蘭姝和他也好得宛如親兄妹，沒想到他們竟沒有緣關系。”

　“正常。”衛長庚道，“我這位王妃嬸母一向沒什麼心眼，對衛明燁也是視如己出，就是可惜，養出了個白眼狼。”

　慕云月心里也百集。

　和蜀王妃往來并不多，但從僅有的幾次照面中，也能瞧出來，坦誠率直的子，很有苗地的風范，慕云月還喜歡的，可偏偏……

　“那衛明燁，你打算怎麼辦？”慕云月問，“這麼長時間過去了，衛明燁該清理的人和該調度的人，應當也都調整得差不多。估計眼下，別說現在京中的蜀王府，便是遠在西南的十萬兵馬，也只知衛明燁，不知什麼蜀王和蜀王妃了吧？”

　而最頭疼的，還是西南一帶的邊防。

　倘若只是置一個衛明燁，還不算難。可收拾完他，誰來守西南？朝中現在能有的武將，當真是屈指可數。別到時候患還沒解決，外憂又來了。

　衛長庚卻含笑回道：“總會有辦法的。”

　那有竹的模樣，似乎早就想到解決的辦法。

　慕云月好奇地看著他。

　衛長庚只神一笑，抬起的下，輕輕啄了口，“這些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什麼也不用擔心，也無需害怕，只要跟平時一樣陪在我邊就行。”

　“誰擔心你了？不害臊。”慕云月斜睨他一記眼風，輕哼。

　然心里那塊大石，也的的確確因為他這一句話，而落了下來。

　其實沒有害怕。

　重生以后，尤其是跟衛長庚在一起之后，就很再為什麼驚懼害怕過。

　即便真有什麼煩心事，最后也都因為他在自己邊，而莫名其妙變得容易起來。甚至有時候，以為自己馬上就要面對什麼無法承擔的痛苦之時，卻會發現，那些所謂的痛苦，遠沒有想象得那麼糟糕。

　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不一定完，但絕對比剛重生那會兒設想的，要好許多。

　就像現在，夕余暉在搖馬車的簾子，風在過濾街頭的鼎沸人聲，他們互相依偎著，不說話，也十分好。

　慕云月閉上眼，窩進他懷里，整個人愜意又放松。

　可片刻后，不知膈到了什麼，慕云月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口中的“陪”，似乎跟理解的有些許偏差。

　“我做什麼了，你就……”

　慕云月紅著臉，從他懷里站起，想要去旁邊坐著，讓他自個兒冷靜一下。

　衛長庚攬著深陷的腰窩，又將抱了回來。英的鼻梁來回輕蹭天鵝頸上白的細，低啞道：“你方才磨著它了。”

　聲音委屈。

　竟是全怪到頭上來了！

　慕云月翻了個碩大的白眼，嗔瞪道：“好，都怪我。那我現在起來，不磨它了，行了吧？”

　說著便要起來。

　可環在周的手，卻如鐵鍛打的一般，本撼不。

　“你到底要干嘛？”慕云月蹙眉道。

　然這話一問出口，就后悔了，咳嗽一聲偏開頭，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

　衛長庚卻笑著住下，強行將的小臉掰回來，強迫必須跟自己對視。那強勢霸道的模樣，當真是許久不曾看見。

　雖然一句話也沒說，卻比說什麼都招惹臉紅心跳。

　慕云月垂著腦袋，不停往后脖子，磕磕絆絆道：“不、不不是讓劉善回去準備浴池了嗎？你再忍忍，馬上就到了。”

　羽般的濃睫忽閃忽閃，“簌簌”撣著落日的余暉，每一下都撓得人心肝發。

　衛長庚眼里的暗更濃，卻耐住子，什麼也不著急做。

　只在為了避開自己對下的桎梏，竭盡全力往后躲，卻仍舊只能可憐兮兮地窩在他懷里，倉皇著眼睛，無可逃時，衛長庚才低頭抵著的額，慢條斯理地品嘗檀口間釀出的芬芳。

　一言一行，一舉一，都像個十足的惡霸。

　待慕云月子綿下來，不得不倚靠著他的肩，衛長庚才松開，啞聲道：“我可以先來點開胃小菜？”

　慕云月雙眸含霧，控訴般地瞪著他，沒有回答。

　衛長庚被瞪笑了，低頭親了親的臉，附在耳邊，學著剛才的模樣，哼哼唧唧求道：“阿蕪好不好？好不好阿蕪？阿蕪，我的好阿蕪……”

　竟都學會跟撒了！

　“不要臉……”

　慕云月輕哼，小聲啐道，卻還是紅著臉，答答地在他懷中轉過，回抱住他。

　冬日的黃昏，天高云淡，夕余暉也更盛其他時候。

　赤紅的從天際一路逶迤而來，將街上萬都籠罩其中。

　沙石地面也泛起了的薄紅。

　最是磕絆的一段路，馬車行在上頭，顛簸不已，車簾上的人影也跟著上下顛騰。

　慕云月每次被顛得忍不住，快要出聲，衛長庚都會及時封緘住的櫻桃小口，將所有難自，都悉數吞自己腹中，深深地。

　于這冬日的落日輝煌中，迸濺出一整個絢爛春天。

　*

　省完親，日子也回歸到了正軌之上。

　冬至一過，宮里就要開始忙活過年的事。上至皇帝，下至灑掃的宮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慕云月也不例外。

　首先要忙活的，便是除夕宴。

　按照北頤祖制，除夕當年，皇帝要跟滿朝文武在外朝設大宴，以示君臣同樂，國泰民安；皇后則要在廷設小宴，宴請一眾宗親命婦，以表家和萬事興。

　往年衛長庚不曾立后，這些事都是薛太后在把持，假公濟私，從宅幫忙薛衍籠絡人心。

　而今后宮格局已變，這事自然就落到慕云月上。

　這也是慕云月加封冠以來，要持的第一件大事。宮里宮外多雙眼睛盯著呢，可萬不能出一點差錯，否則真就要貽笑大方了。

　偏生這除夕宴，林太后之前也沒辦過，幫不上什麼忙。

　慕云月只能靠自己。

　好在似這類重要席宴，宮里都有規程，說得也十分詳細。

　而負責宴席各項事宜的廷司總管，又是個八面玲瓏的，知道慕云月如今正得寵，上趕著結還來不及，如何會給裹？不等慕云月過來詢問他，他就主幫忙把所有流程都給寫下來，呈遞上去，還心地寫了注解，幫助理解。

　且前世，慕云月嫁給婁知許后，為了給他鋪路，沒在宅持過宴會，經驗也算富。

　這除夕宮宴于而言，就是換了個更大的場面罷了，倒也不怵，邀帖、菜肴、祭拜的事宜等等，都安排得井井有條。雖忙，但一點也不。

　竟是比過去薛太后做得還要妥帖周到。

　手底下的宮人侍對的態度，也從最初的狐疑，逐漸轉變為欽佩，也越發理解，衛長庚為何對這般疼。

　長得漂亮又有能力，哪個男人會忍住不心呢？

　便是這時候，一封從云南寄過來的信，也送到了慕云月手上。

　起初，慕云月以為是母親寫給的家書，讓人暫且放在桌上，等核對完宴請的名單，再拆開來看。

　余瞥見信上的字跡，慕云月又愣了一愣，連忙把信搶過來，仔細察看。確認的確是想的那位閨中故友，又驚又喜。

　也是在這一刻，總算明白，那天在馬車上，衛長庚口中解決西南一帶邊防的辦法，究竟是什麼。

　也終于知道，他為何要問自己，慕知白有沒有定過親。

　作者有話說：

　無良作者：“大家都很想知道玉枕的細節，講講唄？”

　星星哥無辜臉：“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只是一顆星星。”

　星星哥的救星要來啦，各種意義上的救星～

　紅包，二更還是2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