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得了蜀王有恙的消息, 近來大渝異頻頻。

　衛長庚遠在帝京，也不得閑，連軸轉了好幾天, 都沒什麼閑暇去坤寧宮。今日總算把所有患都給拔除, 把剩余事宜都代完，他便匆匆趕了過去。

　慕云月正在凈室里沐浴。

　坤寧宮里的一切, 都是按照慕云月的閨房格局布置的，就是為了不讓嫁過來之后, 一時間適應不了新的環境而惶恐。

　至于照水院里的那座浴池, 衛長庚也依葫蘆畫瓢地搬了過來, 且修建得比汝侯府里頭那座還要寬敞、還要奢華。

　里頭一磚一石皆由玉石打造，周圍還置了假山流水, 并幾株遒曲生長的矮松。玉鶴在四角收翅頷首，喙中涓涓吐出湯泉水。白霧升騰繚繞，將周圍的景致遮掩得朦朧，頗有一種閑云野鶴的飄渺。

　慕云月這段時日為了持除夕宮宴，也是忙得筋疲力盡。

　此刻能在浴池里泡上一會兒，于而言, 也是難得的閑暇, 便靠著池沿閉目養神，慵懶得像一只貓。

　羽青用釵松松綰在頸側，垂下半片鋪展于水面, 雪肩纖潤，沾著點點晶瑩, 青粘連其上。白霧橫繞, 更顯風水, 活生香。

　花瓣自后的紅梅樹悠悠飄轉落下, 在水面起層層漣漪，遇到那兩團雪洶涌，也不得不扭曲繞開。

　衛長庚不自覺便在旁邊站得久了些。

　蒹葭最先發現他，忙放下手里盛滿花瓣的竹籃，屈膝行了個禮，手想喚慕云月。

　衛長庚卻抬手制止了，無聲朝屏風外一揚下。

　蒹葭猶豫了會兒，欠了欠，頷首退下。

　大約是聽到邊上錯的腳步聲，慕云月了眼皮，直起僵的脖子活了下，卻還是沒打算睜開眼，至換了個方向，繼續靠著小憩。

　聲音懶靡，還著些許久夢初醒糯鼻音：“蒹葭，幫我肩。”

　衛長庚腳步頓了下，勾莞爾，將腕上繡著柿云龍紋的兩片袖子，往上卷起數寸，去到慕云月后的小杌子坐下。

　那杌子是給宮人預備的，做得小巧玲瓏，同他高挑的形格格不，遠遠瞧著，頗為稽。

　衛長庚自己坐得也不甚舒服，卻無一句怨言，只抬起兩只指腹微礪的大手，輕輕放在人膩不堪一握的玉肩上。作生也輕，角猶自勾笑，仿佛被伺候的不是慕云月，而是他。

　慕云月還沒完全從睡夢中醒來，意識迷迷糊糊，毫沒有覺察出有什麼不對勁，還跟著衛長庚的作扭脖子，舒緩肩膀上的僵麻，啟又吩咐道：“幫我往肩膀上澆一些水。”

　衛長庚肩的作一滯，開始扭頭四下尋找水舀子。

　繡著云崖海水紋的下擺，慕云月眼尾余。

　慕云月起初還沒當一回事，等腦子遲鈍地反應過來，那到底是什麼，人猛地從渾噩中驚醒，愕然回頭。

　便見衛長庚拿著水舀子，剛灌滿一瓢水，正準備往上澆。一轉，他兩道目就徑直落在那兩座傲然雪峰之上，即便有水霧遮掩，依舊風無限。

　衛長庚微微覷起眼，下意識口問道：“是不是又大了些？”

　慕云月臉頰一熱，沒好氣地啐道：“不要臉。”

　胡將兩只纖細的胳膊往上一環，便往水下沉了沉。

　見他目跟著追下來，比剛才還肆無忌憚，赧萬分，甩手往他上了一潑水，“別看了……”

　衛長庚抬手擋了擋，甩甩袖子上的水花，笑道：“跟我你還躲什麼？你上還有哪里是我沒看過的？”

　慕云月雙目瞪得滾圓，越發氣惱地往他上撥水。

　衛長庚上被淋得半，笑聲卻更大了。

　等慕云月鬧累了，衛長庚抖了抖服上的水，朝出手，“上來吧，鬧了這麼久，別凍著了。”

　慕云月看了看他的手，又抬眸覷了覷他，致的五繃起，滿滿都寫著警惕。

　衛長庚不由失笑，倒也不急著催，四下瞟著眼，似嘆非嘆道：“附近的人都被我打發干凈了，皇后娘娘若是不讓小的伺候，可就沒人能過來伺候您了。”

　真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剛進面那會兒，連的眼睛都不敢看，現在居然……還小的，夠忍辱負重的。

　慕云月嗤之以鼻。

　橫豎事已經這樣了，也沒跟他客氣，遞出手去，悠著聲兒道：“那今日就有勞小庚子了。”

　小庚子？

　衛長庚眉梢搐了下，這是拿他當侍使喚了嗎？虧想得出來！看來是當真不知道，之前那些對他不敬的人，現在墳頭草到底有多高？

　可偏偏……他還真就生不起一火氣。

　越是在他面前驕縱任，無法無天，他就越喜歡。大約，也只有真正把他當自己的夫君，而不是皇帝，才會有如此毫無顧忌吧？就像尋常夫妻那樣打罵俏。

　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那晚，在金陵上空瞧見的萬家燈火，衛長庚幾不可察地彎了下角，長出一口氣，咬著牙，不甘不愿、又心甘愿地道：“承蒙娘娘抬，小庚子一定伺候好您。”

　說著，還真握住慕云月的手，將從池子里拉上來。

　慕云月聽著他這般自稱，忍不住要笑，咳嗽一聲強自下來，手勾了勾，曼聲道：“小庚子，給本宮把長巾拿來。”

　小庚子幽幽斜一眼，轉照辦。

　慕云月睇了眼他手上的巾櫛，覷眉道：“這條太小，不能把本宮全裹住，本宮不要，換條大的來。”

　小庚子于是又換了條長方的大巾布，大到能包住兩個。

　慕云月卻又啟挑剔開：“這條花不好看，跟本宮一點也不搭，再換一條。”

　小庚子沉出一口氣，抬眸深深看著。

　敢讓皇帝伺候，還這樣挑三揀四的，古往今來第一人了吧？

　偏生慕云月還渾然不覺如何，猶自繞指卷著肩頭一縷發，翹著下，哼道：“怎麼？小庚子不服氣了？”

　手肘在前，雪從隙間呼之出。

　衛長庚眸微暗，結隨著的作滾了下，若無其事地調開視線，道：“小庚子不敢。”

　轉繼續去木架前，翻找合適的巾布。

　慕云月也松了口氣，雖說也知曉衛長庚對的寵，可這般肆無忌憚地使喚一個皇帝，心里還是會惴惴。方才衛長庚停頓的一瞬，心都跟著提了起來。唯恐下一刻，他就要發火。

　但好在什麼也沒有。

　慕云月心終于落回原，也見好就收，不敢再胡鬧下去。衛長庚再次拿回一塊巾布，也沒再挑剔，手去接，道：“不鬧了，我自己來。”

　奈何樹靜而風不止，手才出去，衛長庚卻攥住手腕，稍稍一發力，便將拽懷中，蹭著的耳尖，啞聲道：“宮里有規矩，伺候一個主子，就要伺候到底。小庚子幫娘娘。”

　說完，也不等拒絕，他就拿巾布將完全裹住。

　作輕，似是當真只是在幫拭水漬，可所過之卻簇簇灼燒。尤其是幾個關鍵的地方，總是流連得格外長久，甚至都有幾分不舍的意思。

　慕云月起初還抿著堅持，努力往自己保持鎮定，可搭扶在衛長庚肩頭的手，指下早已褶皺一片。發掠過鼻尖，都能起一陣心。

　偏生某人還是一副置事外，渾然不知的模樣。幫完，也不見他松手，繼續擁著，輕蹭頸窩，啞聲吹拂慕云月耳邊的碎發，道：“真的大了些。這里也是。”邊說邊拍了下的，順勢將托了起來，在旁邊的梅花樹上。

　滿樹花枝狠狠搖，抖落大片花瓣，落在水面，搖了一池春水。

　紅梅嫣然似火，也不及面上。

　等一切結束，衛長庚抱著慕云月出來。蒹葭領著宮人再進去，凈室里已是一片狼籍。池子的水都潑灑出了大半，梅樹又斷了幾枝椏，花瓣被被踩，隨水淌得到都是。

　幾個小宮人頭疼得垂下腦袋，一張臉紅得都能滴下來，不知該從何收拾起。

　蒹葭卻一臉淡定，也不知是不是被之前幾次更糟糕的況折磨習慣，看見這些，竟一點也不覺得。尤其在腦海中對比過省親回來那次，還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氣，甚是欣，陛下總算知道心疼娘娘，肯收斂些了。

　然被心疼的娘娘卻一點也不這麼覺得。

　被安置回被褥中，四肢累得彈不得，還要拿眼神怨毒地瞪著某人。

　衛長庚不過是手，要幫挑開額前的一縷發，也能嚇得拼命撲騰雙手，尖拒絕：“不許我！”

　逗得衛長庚朗聲大笑，許久才停。

　在慕云月面前，他本就生不起來氣，這會子吃飽喝足，就更加沒脾氣，半側著子躺在邊，眼里含著歉然的笑，似要同道歉，說的卻是：“不能怪我，阿蕪那模樣，我實在忍不住。”

　慕云月冷哼了聲，本想直接轉過去不搭理他，睡自己的覺。

　想起早間收到的書信，又遲疑了下，蹭著枕頭往前挪了挪，試探著問道：“喬姐姐給我寫信了，說是已經從云南往帝京趕，應當能在過年之前回來。是你將調回來的？”

　口中的“喬姐姐”，便是鎮南將軍家的庶長，時的閨中友，喬晚卿。

　也是慕知白的那位青梅竹馬。

　鎮南將軍亡故后，便代替其父鎮守云南，守一方平安，百姓無不敬佩。

　也是北頤開國至今兩百余年，唯一一位戰功彪炳、足能名垂青史的赤將軍！

　作者有話說：

　今天也是小庚子的幸福生活o(≧v≦)o

　第一次寫將軍，有一點點激！

　這章也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