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衛長庚也愣住了。

　此番來園子，他除卻陪慕云月養胎外，自然還有更重要的目的——

　應付這位大渝三王子, 拓跋赫。

　適才在花廳, 衛長庚就同他好一番周旋，到現在才終于尋到機會。

　原是打算直接回居臥陪慕云月, 聽說不在屋里，出來散步了, 他這才尋到馬球場。

　別說和拓跋燕來一局了, 他連馬都懶得騎, 可偏偏……

　覺察到不遠，慕云月悠悠睇來的眼神, 衛長庚五臟六腑都激靈靈打了個擺子，直為自己屈。

　因這一鬧，周圍人也發現他和慕云月的影，紛紛趕過來，誠惶誠恐地磕頭行禮，道：“見過陛下, 見過皇后娘娘,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鬧出這麼大靜，還真不是他想要的。

　衛長庚心底無奈暗嘆, 拳頭抵咳嗽一聲，道：“大家不必拘禮, 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朕今日上疲乏, 就先和皇后回去歇息, 不同你們鬧了。”

　余斜向拓跋燕, 聲音又冷下幾分：“公主乃是凰銜珠而生，更加應該自重才是。”

　拓跋燕笑容一僵。

　他說誰不自重？呵，有意思，邀他一塊打一局馬球，就不自重了？要知道在他們大渝，多兒郎爭著搶著要給牽馬，都不屑一顧呢，而今好心好意給他機會接近自己，他居然還……

　衛長庚懶得再搭理，徑直越過黑跪了一片的人，走向慕云月，挽了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怎的就這麼出來了？累了嗎？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好多了。”慕云月答，“海嬤嬤叮囑過，孕婦不宜一直待在屋里，我才想著出來走走。沒事的，邊那麼多人跟著呢。”

　余覷見邊上麻麻跪著的人，頗有些不好意思，扭著腕子，把手掙往回掙，盡量在大庭廣眾之下保持端莊。

　衛長庚卻不放，渾然不顧周圍有多雙眼睛，猶自把的手拽回來，“還說沒事，額頭都開始盜汗了，存心招我心疼？”

　四下了，沒找到巾帕，他便抬手，拿繡著云龍紋的袖子幫汗。

　周圍人不由屏住呼吸，驚駭得互相換眼神，仿佛瞧見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衛長庚卻跟早就習以為常了一般，不僅不奇怪，還得愈發小心，像是在拭一個價值連城的琉璃瓶。

　“走吧，我讓廚房給你做了你吃的酸筍鱸魚湯，魚至過了十遍水，保證不會腥到你。”

　衛長庚順手將鬢邊的碎發往耳朵后頭，代替蒹葭扶著往回走。形往旁邊挪了挪，正好幫擋住雨后的毒日頭。

　拓跋燕抱臂瞧著，搭在胳膊上的纖指微微蜷了下。

　知道王兄這次帶進京的目的，也做好了跟衛長庚長期耗下去的準備。

　不過是多等他一段時間罷了，有什麼的？大漠兒無懼生死，又豈會眼前一點小困難輕易垮？

　可設想過衛長庚會因為家國仇恨拒絕，也想過他因為自己冷漠的冷漠，對所有子都漠不關心，但從來沒有想過他拒絕自己，只是單純地因為他曾經滄海難為水。

　一個屠戮了大渝泰半將領的殺神，會對一個子真心？誰信？

　而且這人除了臉蛋好看些，其他也沒什麼特別之啊，著個大肚子都還是一副風吹就倒的模樣，扔他們大漠都沒有人稀罕！哪里值得他當眼珠子看護？

　一個皇帝卑微這樣，分明這才是真的不自重！

　“嘁，不識抬舉。”拓跋燕鄙夷地撇嘟囔，鼓著一張臉，很是不服氣。

　邊忽然罩下來一片黑影。

　不知何時，拓跋赫過來了，拍了拍的肩膀，一笑，似是安，旋即又提聲朝漸行漸遠的一雙影喊道：“陛下既然都已經過來了，不上場打一局，豈不可惜？正好，我手底下有條狗，最擅長你們中原這擊鞠的玩意兒。就讓他代表我們大渝，陛下代表你們北頤，咱們正兒八經地比一場，如何？應當不至于不敢比吧？”

　拓跋赫邊說，邊譏嘲地勾起角。

　雙眼在日直下微微瞇起，仿佛鷹隼盯著自己的獵一般。

　眾人都不暗自拳頭。

　眾所周知，馬球是從中原傳出去的。比起純粹的騎，要更加注重技巧。至于大渝人雖在馬背上長大，騎出神化，但要比擊鞠，還真不一定能贏得過他們。

　衛長庚平日忙于政務，本不出閑暇玩這些消遣游戲。但他武藝湛，對自己各的控制，可以說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也是擊鞠最需要的一點。是以他雖沒怎麼打過馬球，但僅有的那幾回，也是未嘗一敗。

　拓跋赫這般激他，搬出了家國面不說，還故意挑衛長庚擅長的東西比試，挑釁氣焰都明晃晃寫到了臉上！

　倘若不應，就是代表整個北頤向大渝認慫，雖沒有什麼實質的損失，但恥笑還是免不了的；可若是應了，最后還輸了，那臉丟得也就更大了。

　這是把衛長庚的退路，都給堵死了啊！

　慕云月心里滾起沸湯般的怒意，很想讓衛長庚馬上應戰，可瞧著拓跋赫這副有竹的模樣，又忍不住擔心，難不他真找到了什麼擊鞠高手，能百分百贏過衛長庚？那這場比賽豈不是……

　由不得攥衛長庚的手。

　衛長庚笑著輕輕拍了拍手背，道：“放心吧。”便松開，負手上前一步，鏗鏘有力道：“三王子相邀，朕卻之不恭，那邊承讓了。”

　“好魄力！真不愧是北頤的天子。”

　拓跋赫鼓了鼓掌，臉上笑容更盛，都盛到溢出幾分毒怨來，恨不能馬上將衛長庚碎尸萬段。

　鼓完掌，又抬手朝后揮了揮，道：“那接下來就給你了，扎克。”

　“屬下遵命。”

　一道嘶啞至極的嗓音在角落里響起，隨風而來，風都似要被扯破。

　眾人本能地皺起一張臉，“嘶”聲倒吸氣。

　饒是早就聽習慣的拓跋燕，也忍不住擰起眉，抱著兩臂，不停掃上新激出來的皮疙瘩。

　慕云月懷孕之后，對周圍環境的知，就變得比別人都要敏銳。聽著這刺耳的聲音，不住咬牙，不適地往衛長庚后躲。

　然步子還沒邁出去，就被拓跋赫后走出來的人，給驚得心尖一蹦。

　衛長庚原本輕松自如的眉眼，也隨著來人的現，而一點一點籠上懷疑的霾。

　作者有話說：

　蕪湖，久違的中門對狙！

　表面上的拓跋赫：一個囂張挑釁的壞胚。

　實際上的拓跋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樂子人。

　紅包，二更還是2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