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岸語調意味深長, 頗有種曖昧的責難。

　宋枝蒽：“……”

　由下至上地抬起眸，對上他的眼，聲音干的, “那時候你在和別人聊天。”

　明明語速很慢。

　聽著卻并不讓人不覺得煩。

　祁岸挑了下眉, “是顧清姚。”

　音調低, 像在解釋什麼，“母親來這邊看中醫，所以陪著過來。”

　宋枝蒽原本想裝作不記得顧清姚的樣子, 但想想, 覺得祁岸可能會借此幫“回憶”一番, 便順勢點下頭。

　但多余的話也說不出來。

　覺說什麼都有點兒奇怪。

　最后只能拿出冠冕堂皇的說辭, “那你去上課吧, 我也回去了。”

　說完宋枝蒽錯開往下走。

　祁岸驀地住。

　宋枝蒽腳步停住，扭對上他的視線。

　祁岸居高臨下地覷，緒像是含在冰塊里, 不辨濃淡，又有種約的期許，“就沒什麼別的話想對我說？”

　宋枝蒽仿佛上課走神被老師問住, 一下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有一瞬間，想說——“我該對你說什麼？”

　恰巧上課鈴在這時打響，中斷此刻的尷尬。

　宋枝蒽微, 很真誠蹦出三個字, “打鈴了。”

　“你……該好好上課了。”

　慢吞吞的語氣, 禮貌到讓人無法指摘，最氣人的是還眼地看著你。

　“……”

　祁岸面無表地睨著, 音涼上幾分, “多謝提醒。”

　不知是不是的錯覺, 宋枝蒽莫名從他語氣中聽出一不爽和譏諷。

　討好人格DNA無形中了，宋枝蒽下意識想找補什麼，然而祁岸本不給這個機會，丟下這句話，留下道桀驁不馴的背影，轉徑直上了樓。

　宋枝蒽：“……”

　眼睜睜看著祁岸影消失在拐角，第一次有種做錯事的惶恐。

　甚至回到宿舍，腦中還在復盤祁岸那一刻的表。

　真的說錯話了嗎？

　也還好吧……

　不過，其實也不難理解，畢竟祁岸拖宋蘭時照顧，他很有可能問的就是工作上的事，再不然就是單純逗，討個人什麼的。

　哪曾想連句謝謝都沒有，只會正兒八經地敷衍。

　就好像對方是洪水猛，不得離他遠點兒。

　這麼梳理完，發現自己那會兒表現確實有些不妥，更別說祁岸是那麼驕傲的子。

　宋枝蒽越想越懊悔，到后來連補覺的心思都沒有，干脆從被子里爬起來，拿出手機，打算挽回一下局面。

　結果想了半天，都沒找到合適的開場白。

　還不小心出一張不知從哪里搞出來的很慫很委屈的喵喵頭發過去。

　發完的瞬間就后悔了，立馬撤回。

　然而對方早就看到。

　祁岸：【？】

　宋枝蒽心一揪。

　頓時從這個孤零零的問號里，品出幾分冷漠無。

　咬住，借此打開話題：【抱歉，手抖】

　也就是這會兒。

　坐在教室后排低眸看著手機的祁岸，冰冷了好半天眸底，因為的“手抖”，出幾分微妙。

　宋枝蒽乘勝追擊：【我剛想了想，確實有句話要對你說】

　祁岸長睫低，再度發去一個問號。

　見他這麼冷淡，宋枝蒽幾乎可以確定他剛剛確實在不爽，只能著頭皮開口，【蘭時姐把我照顧的很好】

　吱吱：【謝謝你的囑托】

　說完這話，又發了個可的貓貓頭，有種“太尷尬了不知道說什麼就發表緩和一下”的既視。

　卻不知這話惹得祁岸嗤笑一聲。

　旁邊的鄒子銘瞥了眼，“怎麼？”

　祁岸哼笑，含混應了聲，“沒怎麼。”

　隨后故意不回宋枝蒽，思忖了兩三秒，指尖不不慢地在鍵盤上敲字，是發了條朋友圈。

　那條朋友圈沒有文字，只有一連串符號——一個房子，一個止符號，一個西瓜，還有一個蝸牛。

　等宋枝蒽看到這條朋友圈的時候，宋蘭時已經給祁岸點了贊。

　在下面真誠發問，【這是什麼意思】

　不止是，宋枝蒽也在思考祁岸到底想表達什麼，甚至在想這個朋友圈會不會是諷刺。

　就這麼刷新幾次，終于看到祁岸的回答。

　祁岸：【學校止吸蝸牛】

　這似乎是什麼詞匯，宋蘭時發了一句“為什麼”。

　祁岸接著回：【因為蝸牛不給吸】

　宋蘭時恍然大悟，頓時發了一長串的哈哈哈。

　力就此給到完全不懂兩人暗語的宋枝蒽這邊。

　躺在枕頭上，眉頭蹙起，想了半天都沒參這個梗。

　不過……反正也不是，吸誰吸誰吧。

　這麼想著。

　宋枝蒽生生下好奇心，很真誠地點了個表達友好的贊。

　就是這個瞬間，收到友好信號的祁岸，角勾起散漫人的淺弧。

　心想原來這小蝸牛也不是完全不會看人臉。

　心也在這會兒好轉些許，他給宋枝蒽回了信息：【嗯，還算有良心】

　見他這麼說，宋枝蒽總算松口氣，又覺得這爺好像還好哄。

　不過后來兩人也沒再說話。

　宋枝蒽實在是困，蒙上被子很快就睡著了。

　只是這一覺太過香甜，本來只想睡一個小時，哪知一口氣睡到傍晚，還是蔡暄打電話把醒，讓收拾好出來一起在場野餐。

　“我們三個都在，還有陳志昂，等會鄒子銘也來，你也快點兒啊，來晚了電影都開始了。”

　宋枝蒽靠坐在床上，著窗外的暮沉沉。

　或許是這一刻的孤獨涌上心頭，了下眼點頭，“嗯，我馬上過去。”

　蔡暄：“快來，我們就在場這邊。”

　宋枝蒽隨便收拾下出門。

　傍晚時分，校園的綠蔭場熱鬧非凡，看臺那邊也豎起了巨大的熒幕，用來播放電影。

　這并不是北川大的第一次“天”電影活，卻是宋枝蒽第一次參加。

　到的時候，男生們都不在，只有宿舍里的幾個人在擺餐布和食，宋枝蒽過去幫忙擺放食，順口問了句蔡暄，“你男朋友呢？”

　“他們去買飲料了，說太沉，就不讓我們折騰。”

　宋枝蒽點了下頭，蔡暄卻想到什麼，眼神興沖沖的，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后就響起陳志昂的聲音。

　“咖啡和果茶都賣完了，只剩下茶，怕你們覺得膩，就買了很多罐裝飲料。”

　話音落下。

　宋枝蒽和蔡暄齊齊回頭。

　蔡暄第一秒就看到陳志昂，高高興興地迎上去。

　宋枝蒽則是反應了一秒，才慢半拍地注意到陳志昂后和鄒子銘站在一起，肩寬長，抄兜閑閑的祁岸。

　戴著烏銀手環的手，拎著一塑料袋打包好的茶，頎長高拔的姿背著，仿佛披著一層緋金晚霞。

　他正深眸一瞬不瞬，著發怔的宋枝蒽。

　宋枝蒽眨著黑白分明的杏眼，音喃喃，“你今晚不是去陪顧清——”

　后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突然反應過什麼，聲音戛然而止地抿住。

　祁岸卻似抓到什麼把柄，慢悠悠地走到跟前，眉峰煞有介事地一挑，“行啊。”

　“還聽我說話。”

　日落如烏金墜地。

　微風徐徐，摻雜著清新的草本味道，和年輕人的快樂喧囂。

　可宋枝蒽的世界里，這一刻卻是安靜的，甚至只能聞到祁岸上的檀木香尾調。

　面被這頂大帽子扣得不自在，口而出，“沒有，我是無意間聽到的。”

　祁岸盯著左臉上還沒散去乎乎的睡痕，不置可否地抬眉，像是并不相信。

　“……”

　宋枝蒽太微跳。

　鄒子銘就在這時話，“聽到什麼？”

　說話間，眼神在兩人臉上看戲似的逡巡。

　祁岸仍舊那副坦然自若的神態，目不轉睛地瞧著宋枝蒽。

　宋枝蒽哪里承得住被兩人一起盯，暈紅著雙頰丟了句“什麼都沒聽到”，便轉匯后方人群幫忙。

　悠哉覷著那道纖瘦背影，祁岸腔悶出一嗓子笑。

　在蘇黎曼的帶領下，宋枝蒽跟著瞎忙活了會兒。

　蔡暄沒一會兒回來，撞了撞，“意外不，岸哥也來了。”

　宋枝蒽從塑料袋里拿出零食放到餐布上，“你不知道他今晚來？”

　“我當然不知道了。”

　蔡暄表很冤，“你難道以為我知道，故意讓你來？”

　宋枝蒽哽住，眸不自覺錯落，看向不遠和鄒子銘站在一著煙的祁岸。

　男生高長，那副傲然不羈的姿態格外惹眼。

　這會兒不止，周圍來野餐的其他生們，也都明晃晃朝他撇去曖昧又刻意的視線。

　祁岸卻視若無睹，夾著煙玩世不恭地往那兒一站，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鄒子銘說些什麼，耀眼得像夜里的星。

　“我比你提前知道了也就幾分鐘。”

　“本來陳志昂說他今晚有事，后來也不知道怎麼，就答應過來了。”

　蔡暄的聲音把宋枝蒽目拉回來，停下整理餐布的手，湊到耳邊小聲，“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跟岸哥說。”

　話里明顯指宋枝蒽跟說的，曾經和祁岸的事。

　眼底晃過幾分訕然，好半天才出一句，“那你嚴一點。”

　人多力量大，很快野餐位就布置好，隨后天黯沉，前方的碩大幕布也開始播放電影。

　是當年紅極一時的《樂之城》。

　宋枝蒽很早就知道這部電影，但一直沒認真看過，一方面是因為這部電影的形式，不是很適應，另一panpan方面則是因為關于這部電影，有些不太好的記憶。

　偏偏那記憶，還與顧清姚有那麼零星半點的關系。

　更微妙的是，祁岸還在邊。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野餐布很大，大家席地而坐也不會擁，蔡暄和自己男朋友膩味，宋枝蒽和蘇黎曼林洋挨在一，不至于尷尬。

　不過事實證明，想得有點兒多。

　電影的前半部分，祁岸都沒有想和搭話的意思，就這麼曲著長，單手搭著膝蓋，和鄒子銘松松垮垮坐在后面。

　兩人男生不知在聊什麼，宋枝蒽偶爾聽見他一聲磁渾慵懶的低笑。

　麻麻的。

　讓人難免會注意。

　這種況也沒持續太久。

　電影剛播放不到半小時，大家就有些疲，從看電影轉雜七雜八的聊天，再然后暖場小天后蔡暄跳出來，嚷嚷大家一起玩牌。

　宋枝蒽平時娛樂活很，不太懂這些，就沒參與，自給他們讓出位置，卻不想剛好坐到祁岸剛剛坐過的位置。

　一雙黑白混搭的AJ出現在視線，祁岸居高臨下的聲線落下來，“你屁。”

　宋枝蒽腦殼一震，下意識仰頭，然后就看到幾乎站在自己后站著的祁岸。

　一，薄薄的脊背更是因此抵住他骨骼分明的長。

　祁岸斂著濃如羽的睫，對淡聲開腔，“坐在我手機上了。”

　“……”

　宋枝蒽心神一悸，第一反應就是坐起。

　只是姿勢拘了太久，起的時候有些狼狽，是祁岸出手，握住細的手臂，把從地上毫不費力地拎起來。

　男生掌心干燥溫暖，隔著薄薄的針織面料上來，有種突破防線的曖昧。

　兩人距離也在這瞬近得離譜，宋枝蒽幾乎在祁岸上，也因此意識到，這麼幾年過去，曾經青的大男孩，到底是長寬肩窄腰，膛堅實又韌的男人。

　“抱歉。”

　宋枝蒽遏制著心跳，倉惶把手回去，“我沒注意到你手機在那兒。”

　祁岸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將被坐過的手機拿起來，左右看了看，“還行，沒坐壞。”

　宋枝蒽耳朵熱得簡直要燒起來，磕磕地出聲，“我還不到九十斤，怎麼可能坐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