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平心而論，沈翠并不討厭周氏。

　雖然當初看這本書的時候，沈翠吐槽過為人太過迂腐刻板，都知道沈氏這繼婆婆心惡毒又虛偽，卻還是秉承著孝道，服侍照顧。

　但換到邊，誰會真的討厭一個真正善良的人呢？

　但沈翠也確實不想和多接。

　畢竟后還站著個頭頂男主環的穆云川呢！

　那家伙，沈翠暫時不想，或者說暫時沒能力招惹。只想按兵不，保持現在表面上的平靜。

　所以沈翠沒招呼周氏進屋小坐，只抱歉道：“剛收拾好屋子，里頭都是飛灰。就不請你進去坐了。”

　周氏對這個當然是沒意見的，不止沒意見，反而看著沈翠這言笑晏晏的模樣，十分寵若驚。

　“不礙事，我就是來送點東西給婆母。”周氏說完，有些忐忑地把手里的東西展示給瞧。

　說起來，周氏也忐忑好些日子了。

　和穆云川雖然搬出去單獨住了，但公爹只是下落不明，又不是死了，兩家人又沒分家，年肯定是要一起過的，為人兒媳的，也該在門的第一個年節上，好好表現。

　但是也知道婆母不待見自己，所以前頭除了每天把自家破屋的事兒做完后，就守著家門哪里也沒去，就等著沈翠用到的時候把喊去。

　沒想到這一等二等的，就等到了現在。

　都到除夕了，再不送些孝敬實在說不過去。

　送來的年貨也是以和蛋為主，但是不能和鄭氏給那些相比，周氏拿來的就是兩個普通的蛋、一塊沒比掌大多的臘、一條小草魚，還有一顆大白菜。

　周氏是原書里愚孝的代表，盡管心里肯定是對自己不滿意的，但以那樣的，現在能拿出來的東西肯定是手頭最好的了。

　沈翠目下移，又注意到的手上多了不皴裂的口子，便不自覺地蹙了蹙眉。

　周氏卻會錯了意，立刻解釋道：“這大日子，本該和夫君過來的。不過前頭夫君的恩師有召，他便進城去了，到今日還未歸，所以只有我一人前來。”

　說的這事兒沈翠倒不意外，穆云川的恩師就是青竹書院的山長。

　那些外地學子大多是孺慕他的盛名而來。

　這山長對穆云川格外偏，穆云川了這麼多年都沒下場，就是山長給出的主意，可見其對穆云川寄予了多大的厚。

　前陣子不外地學子都還滯留在書院，山長不好表現得太明顯，便先讓穆云川歸家。

　等到年關將近，書院中沒了旁人，山長就再把穆云川喊回去，單獨給他開小灶。

　書院的環境自然比村里好，所以穆云川就和周氏說自己去讀書了，也沒說歸期，反正周氏是他看中的伶俐人，自己就能照顧好自己。

　猶豫半晌，沈翠還是把想問的話給問了出來，“我上次不是給你們送了一些銀錢嗎？”

　沈翠想的是那二兩銀子怎麼也夠他們小夫妻用到過年了，不至于周氏把自己的手糟踐這樣——這樣的痕跡一看就是經過打量辛苦勞產生的。

　而原書也確實有這樣的劇——原沈氏把他們趕出家門后沒有給他們一個銅板，穆云川雖能為人抄書來補家用，但開考在即，他顯然是沒有那份心力的。

　周氏是個名副其實的賢助，就靠著幫人漿洗補，生生把日子給過下來了。

　但是眼下的境況明明不是那樣的，沈翠是真不明白為什麼周氏會把自己折騰這樣。

　周氏再次誤會，以為沈翠是想要回銀錢，就解釋道：“那二兩銀錢我都讓夫君帶去書院了，我……”

　說著周氏就年貨遞到沈翠手上，從懷里索半天，索出了幾文錢。

　“我過些時候再想辦法。”

　看接二連三地會錯意，沈翠擺擺手，干脆不和解釋，只說：“這樣吧，左右你來了，也到了準備年夜飯的時辰了。年夜飯就給你準備了。”

　周氏本來就是來孝敬的，而且只是做頓年夜飯，委實不是什麼大事——本來以為按著自家這繼婆婆懶惰的，說不定屋舍都要來灑掃，所以當下沒有二話，卷了袖，二話不說就跟著沈翠去了灶房。

　家里原來的食材剩的不多，不過加上鄭氏給的和周氏送來的，做幾個菜就綽綽有余了。

　沈翠還對自己的暗黑廚藝心有余悸，因此沒手幫忙，讓周氏自己看著做一些飯食就行。

　代完，沈翠接著回屋陪著穆二胖練字。

　周氏做慣了活計的，確實非常麻利，黃昏時分，一桌子年夜飯就做好了。

　香噴噴的白米飯、現包的酸菜蛋餡餃子，另外還有炒臘腸、白菜蛋湯、紅燒草魚，都是香味俱全。

　穆二胖聞著香味就自己把筆墨收好，然后穿鞋下炕洗手，坐到了桌前。

　周氏嫁進穆家沒多久就被原趕出了家門，而從前的穆二胖又是個專注在炕上躺著的懶人，叔嫂二人只見過有限的幾次面。

　周氏本還要推辭，說自己回去吃就好。

　沈翠就道：“飯菜這樣多，我和二胖是吃不完的。且我們后頭要去他外祖家，不擱家里過。沒得浪費了。”

　大過年的不能和人起爭執，周氏便順從地沒再吱聲，等到沈翠和穆二胖都坐定起筷，才跟著開。

　一頓年夜飯很快吃完，飯桌前的三人都饜足地嘆了口氣。

　飯后周氏不讓他們手，利落地攬下了收拾桌子和洗碗的活計。

　穆二胖見了，忍不住就跟沈翠念叨：“嫂嫂好能干啊，要是嫂嫂還在家里住，娘就不用每天這麼辛苦了。”

　沈翠心道這還用你說？要不是顧忌著穆云川，沈翠早就想辦法把周氏接回來了。

　當然也不是平白指使人干活，吃喝待遇上肯定對周氏和穆二胖一視同仁，另外還能補一些辛苦錢。

　怎麼也比周氏現在過的日子強！

　但是現在肯定是不能的。

　一來自然是因為顧忌穆云川，他們夫妻一，沈翠沒理由只讓周氏回來的道理。

　沈翠可不想和穆云川待在一個屋檐下。

　二來嘛，家里現在看著富裕，主要還是靠著從前剩下的余銀。

　往后進項沒了，沈翠也那個臉皮啃老。

　所以其實現在這家里本再養不起一個人了。

　飯后，穆二胖接著把練字。

　一下午，他寫完了三張《三字經》的描紅，眼下又拿出一本《百家姓》寫。

　沈翠發現他是真的喜歡練字，練了一下午加半晚上，心值居然一點沒掉。

　其實穆二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喜歡寫字，就是覺得寫字的時候，他只需要全神貫注地想著每一筆字去怎麼寫。

　腦子反而放空了，不用去想那些困擾他的事兒。

　不過外頭天黑的很快，沈翠就只讓他把寫了一小會兒，就不讓他費眼睛了。

　很快周氏就收拾好了碗筷過來，進屋準備和沈翠說一聲就回去。

　沒想到正好看見了筆墨紙硯那些，周氏忍不住驚訝道：“二胖什麼時候會寫字了？”

　穆二胖往后是要經年累月地讀書的，這事兒不必瞞，也瞞不住。

　沈翠索敞開道：“是呀，上次不是還在大郎那借了書嗎？那次之后二胖就在看了，后頭我又給他尋了其他幾本，讀到現在，便要開始寫字了。”

　讀書當然是好事兒，尤其周氏最喜歡讀書人了，不然當時也不會見過穆云川一次，便死心塌地的想要嫁給。

　再看穆二胖，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果然覺得他比從前多了幾分書卷氣。

　“難怪婆母前頭問起那二兩銀子，讀書費錢。我懂的。”周氏說著又笑起來，“二胖如今真真不同，前頭吃飯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我想多了，畢竟也只是分開了短短幾日而已。原是讀書的緣故！”

　沈翠了鼻子沒吭聲。

　穆二胖和這嫂子不，但聽到周氏夸贊自己，他便又把那本《百家姓》的字帖翻開，“嫂嫂，我剛認識‘周’字，你看看我寫的好不好？”

　這小崽子明擺著是沒寫夠，想耍小聰明呢！

　沈翠好笑地斜他一眼。

　好在周氏只略有些尷尬地擺手道：“我不認字兒，我更不會寫。”

　“不會寫才好哪！正好嫂嫂跟我一起學。”在穆二胖的熱邀請下，周氏便過去看著他寫。

　其實也不算勉強，周氏那樣喜歡讀書人，自然也想過和穆云川婚后，可以由他教著讀書認字。

　無奈穆云川下場科考是大事，便不好把這想法說出來。

　兩人一心磨時間，一個真心好學，一拍即合。

　大過年的不好罵孩子，尤其是還有外人在場，沈翠也就縱容了穆二胖一回。

　后頭到了快年的時辰，村里一下子熱鬧起來，守歲的人都開始在外頭放鞭炮。

　周氏這才想起告辭，說自己該回去了，怕穆云川萬一回來找不見就不好了。

　說來也有些臊人，是準備來孝敬繼婆婆的，但來了之后，卻只是做了一餐飯，反而還吃了人家不菜。

　自打父母去后，周氏便是帶著弟弟討生活，后頭弟弟大了，進城學手藝，姐弟倆聚離多。

　再后來便是弟弟在城里安了家，有心喊過去一道生活。

　明白相見容易同住難的道理，況且城里的宅子是弟媳婦家出資購置的，實在不好意思去，便也是在那會兒開始相看親事，沒二年嫁到了穆家。

　周氏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里到久違的家庭溫暖。竟讓忘了時辰。

　沈翠是覺得穆云川不會特地連夜趕回陪周氏過年的，但既然想走，沈翠也就沒再留。

　送走周氏之后，沈翠和穆二胖也該睡下了。

　這會子沈翠的“懶病”又要發作了，但還是強忍著直接躺下的沖，去灶房提了熱水出來洗漱。

　外頭鞭炮竹聲和孩子的笑鬧聲響一片，穆二胖洗漱完沒急著睡，還要和沈翠接著說話——上午母子倆才閑聊了沒大會兒，他只說了和陳大牛比試的事兒，還有好多好多話沒說呢。

　沈翠靜靜地聽他說話，沒有半點不耐煩，等到二胖快睡著的時候，沈翠輕聲問了一句話。

　穆二胖沒聽清，帶著困腔問說的啥？

　沈翠給掖好了被子，說沒啥，“就是讓你快點睡，明天一大早咱們還要去你外祖家拜年呢。”

　穆二胖笑著點點頭，很快就沉沉睡去。

　沈翠守了他一會兒，然后在腦喊出系統。

　【我在。】系統很快應答，【有什麼能幫到宿主的？】

　【我有個問題，二胖心智越來越正常，為什麼到今天這種闔家團圓的日子，他都沒有提過別的家人。】

　前頭的穆二胖心智未開，自然想不起關心旁人。

　可現在的二胖明顯正常了，一個正常的孩子會在過年的時候不想他親大哥、他親爹嗎？

　若是想，沒理由半個字不提，心值多也該到影響。

　【是這樣的宿主，您的陪讀對象為本世界的對照組，在本世界設定里，他就是混沌未開的樣子。是在宿主介之后，他才有了真正的生命。】

　所以穆二胖對過去的人和事沒有，只對他真正“活”過來之后的見到的人和發生的事有印象。

　沈翠了解地點了點頭，也好，反正過去穆二胖上也沒什麼好事，親大哥對他沒，親爹下落不明。不記得也好。

　外頭竹聲再次響起，沈翠眼前的幕上也顯示到了零點了。

　【系統，新年好。】

　他停頓了半晌，似乎是沒想到沈翠會和他說這個。

　很快他帶著笑意的聲音跟著響起：【宿主，你也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