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太子親自吩咐，明公公不敢怠慢，直接讓小順子走了一趟。

　幸好來了，這唐家人當真不是些東西。

　還想扣人。

　這等不長眼的家族，也合該敗落。

　“多謝順公公。”唐韻激地道了謝，“要是順公公不著急，我還想去一趟東街，替五殿下帶些東西回宮。”

　太子派人出來，只為護安危，可沒干涉去哪兒。

　小順子忙地道，“天還早，姑娘放心去吧，咱就在東街頭的口子上候著姑娘，要是有事，姑娘喊一聲便可。”

　“有勞順公公了。”唐韻轉上了馬車，阮嬤嬤跟著一頭鉆進去，落了簾。

　馬車一，阮嬤嬤便手握住了唐韻的手，輕聲勸道，“姑娘可莫要為了那什子不要臉的東西，傷了心。”

　還先夫人的箱子，吳氏的臉到底是什麼做來的。

　如此之厚。

　阮嬤嬤自己都被氣得心肝發疼，自然清楚唐韻心里的苦。

　剛聽吳氏提起時，唐韻心口是疼得厲害，如今坐在馬車上了，倒也沒覺記得有什麼了，六年里，有心也再就疼麻了。

　“國公府的夫人找上了唐老爺。”唐韻突地道。

　阮嬤嬤一愣。

　“顧三公子是個好”

　“提的是貴妾，國公夫人定也是知道拗不過顧三公子，這才想了個折中的法子，想著只要我進了門便好，可我這份，到底是低賤了些，配不上”

　“誰說的？”阮嬤嬤一下急了起來，眼眶生了，地握住唐韻的手，“姑娘這樣的天仙人兒，配誰配不上？”

　唐韻被護短的模樣，逗笑了。

　知道是心疼自己。

　心頭那原本就極為淡薄的酸，便也散了個干凈，轉過頭，問起了正事，“人可到了？”

　阮嬤嬤知道問的是誰，低了聲音道，“姑娘放心，兩日前，奴婢就收到了回信，午時二刻，大公子會在布莊等著姑娘。”

　唐韻點頭。

　適才見唐文軒不覺得張，如今心口倒是“咚咚”地跳了起來。

　母親一去，這都多年沒見寧家人了。

　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賠罪。

　小半個時辰后，馬車到了東街，后小順子沒再跟上，停在街頭候著，唐韻的馬車繼續往前，到了東街的面鋪，才停了下來。

　唐韻戴上了帷帽，跟著阮嬤嬤一道進了面鋪，點了一碗上回五公主提及的油潑臊子面，吃了兩口才從面鋪子里出來。

　急著又去了附近幾家賣首飾的鋪子。

　逛了一圈后，才走進了布莊。

　阮嬤嬤上前，遞出了兩粒金瓜子，同柜后的老板問了一句，“可有新來的揚州緞子？”

　布莊的老板一笑，指了一下后院，“都等大半天了，夫人趕進去吧。”

　阮嬤嬤謝了一聲，拉著唐韻便了布莊后院。

　里頭一位小廝領了路，帶著兩人走過了一個穿門，便在左側的一間廂房外停了腳步，“夫人請吧。”

　阮嬤嬤也沒再進去，“姑娘快進去吧。”

　唐韻上前輕輕地敲了兩聲門，剛要推開，門扇便從里被拉開了。

　是位婦人。

　即便六年多沒見，那模樣唐韻還是悉得很。

　是大舅母姜氏。

　唐韻心頭一悸，才喚了一聲，“舅母。”便被對方一把地抱住，咽哽地道，“孩子，可苦了你了。”

　阮嬤嬤趕上前拉上了門扇。

　等兩人心頭都平復了下來，姜氏才松開了，目在其上細細地打量了起來，唐韻也揭下了頭上的帷帽，讓瞧。

　待看清那張臉后，姜氏心頭更是一酸，仿佛又看到了當年小姑子的影子，正再落淚，屋立在一旁的年輕公子便笑著道，“母親有什麼話，讓表妹坐下來，慢慢說。”

　唐韻這才轉頭看了過去。

　寧家的大公子，寧衍。

　模樣雖同六年前沒什麼變化，氣質卻明顯了許多，子也多了一子男兒的堅毅。

　唐韻笑著喚了一聲，“表哥。”寧公子回之一笑，爽朗地道，“見過表妹。”

　“你外祖父要是知道咱們今兒見到了你，指不定怎麼羨慕呢。”姜氏將拉到了位置上坐下，大致說了一下寧家這六年的遭遇。

　當年寧家也不知道得記罪了誰，突然遭劫，先是揚州的鋪面盡數被人燒毀，水路又接連遭劫。

　橫禍當頭，寧家哪里還顧得上錢財，只能逃命。

　“你祖母走了后，咱們便分了三路，你祖父和老三一家被到了西戎，老二一家則跟著商隊去了西域，余下我和你大舅舅，帶著你表哥乘船去了瓊州，走之前，你祖父萬般代，定要將你從那火坑里帶回來，那唐家就是個”

　姜氏說了一半，便也沒再往下說。

　唐韻到底還是姓唐。

　可就算姜氏不說，唐韻也知道唐家對寧家的虧欠，突地低下頭，嚨一堵，“舅母，對不起”

　姜氏一把握住的手，勸說道，“傻孩子，這哪里是你的錯，即便當真是他唐文軒報復了寧家，同你又有何關系？”

　姜氏見落起了淚，抬手便給抹了去，細聲道，“且還不說，那唐文軒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如此明目張膽地為非作歹。”

　他一個工部尚書，使些手段，不讓寧家人再江陵，是有可能，但沒那個能力，手到揚州，讓寧家一夜之間幾乎一無所有。

　當年小姑子故后，寧老爺親自帶人上門要開棺驗尸，激怒了唐文軒，一個名門顯赫的工部尚書，應付一個商戶，綽綽有余。

　但他完全沒有必要惹火上，去燒寧家的鋪子，毀了寧家。

　退一步講，就算當真是唐文軒毀了寧家，寧家又怎會怪在已經沒有了依靠的小姑娘上。

　唐韻低著頭，沒出聲。

　他們愈是大度，心頭的愧疚愈發深沉。

　姜氏忙地給寧衍使了個眼。

　寧衍便也出聲勸道，“表妹不必介懷，許是寧家在商場上得罪了什麼人，借機落井下石也有可能。”

　說完便輕聲問道，“表妹在宮中可還好？”

　姜夫人也跟著道，“徐家的人上門時，咱就知道是大姑娘使了法子，唐家遭難，大姑娘能進到宮里，必定是吃了一番苦頭，可有哪兒”

　“我都好。”唐韻這才抬起頭來，笑著看向二人，問道，“舅母和表哥來江陵后，可還好。”

　“有徐家出面，鋪子都給咱們找好了。”

　唐韻便也放了心，低頭從懷里掏出了一張存，遞到了姜氏手里，“母親走之前留了個木箱子給我，要我一定要轉到寧家手上，里頭是些田鍥和銀票，如今你們到了江陵，雖有徐家護著，但需要打點的地方還有很多，舅母讓表哥拿著這張存，去西街的錢鋪，將東西取出來。”

　那些都是母親瞞著唐老爺，存下來的，當年的份被，母親便知自己逃不過，提前給了。

　這些年，再艱難，都未曾去過。

　姜氏一愣，忙地推托，“大姑娘，這可使不得”

　唐韻卻一把給塞到了手里，抬起頭，神認真地看著道，“舅母，往后韻兒如何，也就只有寧家可以指了。”

　如今就是一浮萍，沒有一個可以依附的地兒。

　顧景淵那般相，國公府都只能給一個貴妾的位置，更何況東宮。

　不可能為太子妃。

　從不相信什麼，那東西極為不可靠，太子如今與不過是相互所需，要真到了關乎利益的那一天，太子定不會講上半點。

　將來要在宮中立足，就必須得有一個可以傍的勢力。

　記

　相信寧家。

　當年要不是唐文軒突然發難，大表哥恐怕早就高中了。

　姜氏心疼地看著，再也沒有說什麼，一把將扶了起來，輕輕地拍了拍的后背，啞聲道，“好。”

　唐韻不敢多耽擱，小順子還在街頭候著，將存給了姜氏后，便起問寧衍，“大表哥可有法子同西戎祖父通信？”

　“應該可以。”

　唐韻從袖筒里掏出了一封信，遞了過去，“麻煩大表哥，一定要想個法子，將此信給祖父。”

　寧衍見神凝重，便點了頭，“好。”

　“時辰不多了，我得回宮去，舅母和表哥多保重，一旦有個什麼風吹草，記得保命要。”唐文軒是興不起風浪，可宮里還有位娘娘。

　就怕萬一。

　“好。”姜氏點了頭，囑咐道，“大姑娘也要照顧好自個兒，有什麼消息，咱還是來這家布莊。”

　“好。”唐韻轉就要出去了，姜氏突然想了起來，忙地拿起了桌上擱著的一個包袱，追了兩步，“今兒是重，我做了些重糕，你拿回去嘗嘗，咱也算是團聚過了。”

　唐韻心口猛地一，愣在了那兒。

　曾經母親也給做過，不過已經是六年前。

　姜氏見這模樣，又忍不住落了淚，心疼地道，“大姑娘記得，無論何時，寧家永遠都是你的家，大姑娘還有我們呢。”

　“嗯。”在嚨口的哽塞涌上來之前，唐韻趕接了那包袱，轉便走了出去。

　姜氏看著影消失在了門前，不由抬起袖抹了一把淚，“這孩子，也不知道了多苦。”

　一出門，唐韻便放下了帷帽上的白紗。

　阮嬤嬤并沒有看清的臉，直到上了馬車，唐韻遲遲不揭帷帽，阮嬤嬤便知道，心頭難。

　“姑娘”

　唐韻沒出聲打開了手里的包袱，從里拿出了一塊重糕遞給了阮嬤嬤。

　阮嬤嬤接過，沒再說話。

　兩人安靜地咬著糕點，過了一會兒，唐韻才抬起手不斷地抹著臉上的淚痕。

　阮嬤嬤這回沒去勸，安靜地陪著。

　一番耽擱，馬車進宮時，天已經暗了下來。

　為了趕上宮門下鑰，馬車到了宮門前走得極快，突然一頓車的唐韻和阮嬤嬤子瞬間往前傾去。

　阮嬤嬤趕扶住了唐韻了胳膊，兩人剛穩下來，車轱轆也慢慢地停了下來。

　窗簾外突地響起了明公公的聲音，“殿下吩咐奴才前來接唐姑娘。”

　如今也差不多天黑了，唐韻便也起了。

　唐韻埋著頭，跟著明公公走到了一連馬車前，正要踩上馬車旁的木凳，后突地出了一只手來，揭下了頭上的帷帽。

　唐韻還未反應過來，一只冰冰涼涼的手掌，立馬又落在了的眼睛上。

　唐韻的視線瞬間一片黑暗。

　悉的冷梅香氣襲來，唐韻一怔，“殿下”

　“還好，沒念錯名字。”太子手將的胳膊一抬，遮住眼睛的手卻沒有松開，聲音著耳邊道，“眼睛閉上。”

　唐韻并不知道他想做什，但還是聽話地閉了眼。

　太子緩緩地帶著鉆進了馬車，扶著穩穩地坐在了位置上，才道，“可以睜開了。”

　眼記睛被捂得太久，剛睜開眼，唐韻還有些不適應，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睫，跟前的東西才漸漸地映了眼眶。

　五六的花。

　的花瓣，怒放地綻放開來，姹紫嫣紅地在了一堆，滿滿地堆了一馬車。

　“今日孤去賞了，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便全部都給你搬了回來。”太子滿意地看著臉上的怔愣，問，“喜歡哪個？”

　唐韻的眸子卻沒有，太子正要出聲，便聽輕聲地道，“我都要。”

　太子一聲嗤笑，大方地道，“都給你。”

　唐韻臉上的神也恢復了過來，轉過頭，笑著看向太子，“多謝殿下，今兒重殿下過得如何？”

　太子手習慣地摟懷，回憶道，“登山，品茶，賞”

　唐韻滿目含地看著他，眼里的神隨著他說的話，閃閃地亮了起來，角彎起了一道月牙兒，“那一定很開心。”

　太子最不了這樣看著他。

　俯地吻住的瓣。

　登山的茶點再好，也比不上這張兒香甜，那花固然好看，哪里又能極得上。

　滾燙的舌尖，卷了的齒，一陣強勢地掠奪后，握在腰上的手，突地到了一個邦邦的東西。

　太子起垂目，“這是什麼？”

　唐韻將那包袱往懷里摟了摟，“今兒去東街，買了幾塊重糕。”

　“送給孤的？”

　唐韻舌頭突地打了結，“我”

　話還沒說出來，太子便將那包袱拿了過去，輕輕地打開，揭開了里頭的木盒蓋兒，果然放著四五塊重糕。

　今兒一日顧著陪一堆貴婦，喝了一下午的茶，太子這會子還真有點了。

　重糕口，意外地清淡味。

　“東街何時有這麼好吃的重糕了。”

　唐韻看著他又手拿了一塊，嚨輕輕下咽，一雙手不覺張地握了拳，“見街邊有賣的，便買了一盒，天晚了，殿下明兒再吃”

　太子又了手。

　唐韻：

　不到半盞茶，盒子里的重糕便見了底。

　唐韻就適才同阮嬤嬤吃了一塊，可那時候心特糟，并沒有嘗出味道。

　太子將空盒子遞了過來，唐韻蓋上盒蓋兒時，手一時沒有控制住，突地重了些，“咚——”一聲，太子回過頭，看向。

　“呀——”唐韻忙地住了自己的手指頭。

　“怎麼了？”太子手也拉過了的指頭。

　“到了。”

　“哪兒。”太子著的手指，將的手掌彎攤開，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只看到指頭，和飽滿亮的指甲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