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對自己付出了這般,他也并非鐵石心腸。
目前來說,蘇家是最好的人選,家世算不得頂好,且蘇家四姑娘子弱,進了東宮,當不會去為難。
原本他已定好了,如今倒是突然想問問的意見,若是不喜歡,另外再尋也行。
只要嫁進來的太子妃,不為難,不欺負,便可。
瞧這一哭起來,多可憐。
太子看著眼睫輕輕地一,又帶出了一滴水珠。
太子手用指腹抹了眼下的一行淚痕,將木幾上擺著的一封名冊遞給了,“來年開春,孤便要選秀。”
遲早都會知道。
不如早些告訴,讓心里有個準備。
名冊唐韻見過。
同五公主給的一模一樣,唐韻藏在袖底下的手指頭突地猛然一,面上的神卻沒有半點波,也沒有去接那冊子。
惶恐地退后兩步,跪在了太子跟前,“太子妃乃一國儲君之妻,圣潔尊貴,豈能是韻兒能窺見的。”
太子凝眉看著,“起來。”
唐韻不敢。
太子無奈,彎一把拽住了的胳膊,將拉在了懷里坐著,摟著,輕輕地翻開了手里的名冊,“別把眼睛閉上,孤讓你看你就看。”
唐韻剛合上一半的眼睛,不得不打開。
太子偏下頭,寵溺地看了一眼,視線才轉到回名冊上,溫聲道,“孤暫且定的是蘇家四姑娘,此子弱,且蘇家勢力單薄,不會仗勢欺人。”
那聲音輕暖,溫潤至極。
圈在腰上的胳膊,也極為地溫暖。
有那麼一瞬,唐韻覺得或許自己還可以再爭取一下,嚨微微滾了滾,輕聲道,“殿下若要韻兒喜歡,韻兒倒是喜歡殿下只屬韻兒一人”
屋子突地一陣安靜。
太子沒。
目落在手里的名冊上,深邃幽暗,圈在腰上的手,明顯也松了幾分。
不太可能。
他生在帝王之家,不可能不娶妻。
唐韻便也明白了。
眸子里浮上來的一明,恍若黑夜里天空劃過的一顆隕石,一瞬便消失無影。
只有將的卑賤刻在了骨子里,深固了,才不會想到或許也可以出現在那本冊子里。
唐韻不怪他。
六年里,這種覺,每日都在上演,早就習慣了。
唐韻抬起頭,含著一抹笑,看向了太子,“太子待韻兒真好,可將來的太子妃,韻兒哪有資格說喜歡就喜歡”
毫無心計的撒,帶了些酸酸的語氣,太子的目終于了,落在了的臉上。
“蘇姑娘是好,可殿下也得保證不能忘了韻兒。”唐韻摟著他的脖子,清的眼睛對上他,讓他的黑眸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眼底。
酸酸的眸,不過是一個兒家爭風吃醋的小心眼兒。
他這般突然問起太子妃,要是不介意,那才不正常。
太子一笑,掐住了的腰,“今兒是誰先忘了孤?”
唐韻壯著膽子,仰起頭,貝齒輕輕地咬住了他的下顎,逗著他道,“誰讓殿下只顧瞧人兒呢。”
微微的刺痛,伴隨著一麻,從齒過的地兒迅速蔓延,地撓在他的心窩子上。
太子的手掌猛地向上,堆起了的短襖,“你是越來越放肆了。”
唐韻的后背被抵到木幾的一瞬,一雙手及時地撐住了他的膛,偏要他給個答案,“那殿下告訴韻兒,有沒有想過韻兒?”
靈氣狡黠的眸,將眉角的嫵點綴得活生香,太子的手掌擒住了的一對皓腕,在了的頭頂上。
俯下吻住時,到底是在的耳畔,清晰地落下了一個字,“想。”
抑了半個月,亥時末了太子才消停。
一雙胳膊將摟在懷里,唐韻掙扎了幾回,也沒撬,只得輕聲喚他,“殿下,我該回去了。”
太子的聲音有些沙啞,“告一日假又何妨。”
上書房里的一堆皇子公主,誰又真心在求學,不是為了應付任務,便是為了打發時辰,安既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可去不可去,一個伴讀,急什麼。
唐韻什麼都肯依他,唯獨這個不行,“殿下早些歇息,韻兒歇息了半個月,一點都不累,真的”
唐韻慌慌張張地在床上起了裳,細的胳膊上,明顯有了幾道深深淺淺的青烏。
太子看了一眼,突地開口道,“冬至前,你過來吧。”
太子妃的人選基本已定,明日他便將冊子拿給父皇。
人選好了,只等明年開春,便能接進宮。
當也不會有什麼閃失。
今日云貴妃已經在打主意,免得夜長夢多,早些過來也無妨。
唐韻的心猛地一沉,在褥子外的一段潔脊梁,微微僵了僵。
“你也聽見了,顧夫人已當著眾人的面,斷了顧景淵的念想,你也不必在意顧景淵,旁的,孤會安排。”
父皇和母后那兒,他自己去解釋。
冬至還有半月不到,夜里已經有了冬季的寒涼,太子說完,見坐在那著半個子,折騰半天還沒躺下來,眉頭一擰,微微勾起,將摟在了懷里,拉上了被褥。
果然脊背已是一片冰涼。
太子將裹被窩里,溫熱的手掌緩緩地替暖著后背,“你不冷?”
太子的胳膊摟過來的一瞬,唐韻便回過了神。
乖巧地到了他的膛上,仰起頭來,沒有應答他,只輕輕地道,“殿下,韻兒不累,真的不累。”
太子看著。
唐韻溫地一笑,“殿下如此替韻兒著想,韻兒又怎能不知好歹,殿下是一國儲君,多雙眼睛都在盯著呢,稍微行差一步,便會落人口舌,未娶正妻先納妾,到時還不知道會惹出多麻煩事,唐韻不著急,橫豎都已經是殿下的人了,還能怕殿下不認賬不”
唐韻沒等他反應,輕輕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便從他懷里鉆了出來。
“回”
“殿下,我喜歡讀書。”唐韻抱著一團衫,立在幔帳前,回過頭臉上的笑容依舊明艷,眸子里卻頭一回有了一子倔強。
“韻兒的份低賤,但韻兒為了能讓自己配得上殿下,會好好努力,我想將殿下送給我的那本論語看完。”
太子:
這都是些什麼跟什麼。
太子拿手扭著眉心,無奈地道,“誰說你低”
“殿下先歇息。”唐韻不待他再說,轉便去了凈室。
匆匆地穿好了裳,也沒進去再同太子打一聲招呼,一頭扎進了黑中。
夜里沒有繁星,月倒是明亮。
冷風從甬道深迎面撲來,激得唐韻口一哽,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再也沒有忍住,對著無人的黑漆甬道,放肆地、無聲地嗚咽。
低賤嗎。
從來沒有覺得自己低賤過。
母親告訴,“即便你不是兒郎,也是娘心頭最高貴的主兒。”
記得這句話,永遠沒忘。
回到逢春殿,已到了半夜,唐韻沒點亮,推開房門,銀白的月瞬間從門里溢了進來,照在了屋那堆木箱子上。
一口一口的漆木箱子,已經堆滿了屋角。
唐韻進屋燒了幾壺熱水,洗了子,洗漱完后,才點了一盞燈,打開了一口木箱,將里頭的木匣子一個一個地拿了出來。
都是明公公送來的,全是金銀珠寶,因見不得,并沒有刻上東宮的印記。
唐韻沒去細看都是些什麼。
除了最初的兩簪子,明公公后來送的那些木匣子,唐韻甚至都沒再打開過。
如今整理出來,竟有滿滿一包袱。
子時,阮嬤嬤如約地推開了逢春殿的房門。
稟報了寧家這半個月的況,“水和香料鋪子已經開了兩家,寧大爺打算開始著手老本行,等到時機一,想用姑娘給的銀子和地契,去蜀地開鑿井鹽,前來問問姑娘是何意。”
六年前,大舅就在鉆研井鹽,若非突遭橫禍,寧家在蜀地開鑿的井鹽,說不定早就有了果。
唐韻道,“你同大舅說,無論他做什麼,我都支持。”
寧家當年能白手起家,為揚州的一大富商,如今卷土重來,定也能東山再起。
阮嬤嬤點頭,又高興地道,“寧公子也在準備來年的科考。”
沒有唐家再來攪合,寧家過得順風順水。
兩人說了一陣話,唐韻便將那包袱地給了,“你尋個日子出宮一趟,都折現銀。”
先不說大舅舅鑿鹽開井,需要本。
祖父一旦被朝廷征用,建立西戎要塞,必定也需大量的銀兩,舅母和大表哥剛來江陵立足,還得銀兩周轉,不出多余的錢財來。
將這些折銀兩,等將來朝堂要塞建好了,也算是替太子積一分功德。
“好,奴婢再找個日子出去一趟。”
阮嬤嬤呆了兩刻才走,唐韻合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一陣,寅時一到便睜開眼睛,披了件斗篷,趕去了覓樂殿。
今兒難得見五公主起了個早。
見到唐韻五公主也沒怎麼說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到了上書房,五公主便先讓唐韻進了學堂,自己則立在了門口堵人。
四公主人的影剛過來,五公主便笑著上前,同打了一聲招呼,“皇姐。”
四公主心頭有些發虛,極為地穩住了自個兒,笑著道,“皇妹今兒這麼早?”說完又激地道,“昨兒多虧了皇妹,找到了小球球。”
“舉手之勞,皇姐不必客氣。”五公主親昵的挽住了的胳膊,走到旁邊的茶水房時,手上突地用了力道,一把將推了進去。
房門“啪”地一聲合上。
四公主跟前的宮娥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秋揚死死地抱住,先一道驚呼喊了起來,“四殿下,我家公主真的沒有藏娘娘的狗啊,你這是干什麼呢,快放殿下出來。”
四公主的宮娥驚愕地回過頭,臉蒼白地道,“秋姐姐,你這不是顛倒是非嗎”
這到底是誰關了誰。
宮娥一著急,也跟著喚了一聲,“四殿下”
四公主雖比五公主大,但個頭卻矮了一截,加上五公主在龍鱗寺,跟著韓靖學了幾招,一被拖進去,完全沒有反抗的余地。
五公主一手地著的,一手提著茶壺,猛往里灌。
“本宮早就告訴過你,別惹我,你不聽,你不想去西域,大可以告訴父皇,可你不該利用我對你僅有的那點脈之,算計于我,更不該將主意打到唐姑娘上。”
為了幫找狗,是活生生的鉆進了青竹林子里。
鉆個林子也沒什麼,但介意的是,將自己當了傻子。
茶壺里的茶水一灌了下來,四公主便出不過氣了,想掙扎反抗,奈何胳膊被子住,彈不得,只得不停地往肚子里吞。
不過一會兒,四公主開始不停地嗆咳,臉漸漸地乏了白。
門外宮娥的呼聲,早已驚了上書房的人。
所有的人都趕了過來,奈何房門被五公主從里上了栓,門外的推不開,急得頻頻拿手砸門。
唐韻跑出來,見到門外的秋揚時,心頭猛地一沉,趕上前喚了一聲,“五殿下,開門”
屋的五公主這才松了手。
四公主攤倒在了地上,剛回一口氣,還未來得及呼救,卻見五公主拿起了案上一把削水果的刀子,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四公主嚨都啞了,發不出半點聲音。
是瘋了吧
四公主嚇得花容失,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坐在地上艱難地往門口移去。
五公主也沒再追,拿起刀子重重地劃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四公主驚愕地看著。
當真是瘋魔了
見鮮慢慢地浸出了衫外,五公主才對一笑,彎下,將刀子塞到了手里,“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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