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面孔,經理湊過來給兩人倒水。
溫盞忽然想起:“你那個小戰友的手機,我師兄修好了,今天早上剛寄給我。”
商行舟聳眉:“上面有什麼東西嗎?”
“一些照片和錄音。”太敏的容也不會在手機上保存,溫盞被他牽著往室外走,風融融的,有些燥,劉海被吹得東倒西歪。
說著,去翻自己的背包,“我找給你看看。”
商行舟應聲“好”,直升機已經在草坪上等,他從經理手里接過裝備,幫溫盞往上綁。
很瘦,一小只,裝背帶時,被他整個兒抱進懷里。
他沒忍住,薄從耳邊輕輕過,在臉頰停留了幾秒。
溫盞被他小臂硌到,皺眉,小小聲:“商行舟,你上好,你怎麼哪里都的。”
商行舟悶笑。
他停在耳邊,熱氣呼出來,幫把鬢邊碎發掃到耳后:“這樣,以后你溫,我商。你看怎麼樣?”
溫盞放下手機,胳膊推他,平靜點評:“你不要臉。”
螺旋槳轉,直升機升空。
溫盞誤錄音,簡短的雜音后,手機傳來命令:
“我是中國空軍,你已接近我領空,請立即離開,否則我將予以攔截!”
簡,有力,清晰。
溫盞微怔。
恰這一秒,商行舟回過頭,大掌覆蓋在手背:“溫盞。”
他扶正的耳機,忽然說:“你問我那個問題,其實,有個正經的回答。”
機艙門半開,風吹得人忍不住瞇眼,往下看,已經離地面很遠。
極目遠眺,能見北城四方周正的道路線條,下,整座城市,安靜地運轉。
人們工作、學習、生活。
戰爭與硝煙,被隔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
“分開那幾年,我不是沒想過,你可能會跟別人在一起。”但太難了,那時候他也沒法回來,想到就覺得痛苦,“我只是想象,就接不了。所以我開飛機,去了很多地方。”
龐大的、靜默的沙漠,無際的、潔白的雪原。
他手握勛章,心里藏著玫瑰與人,在高空之上,尋找導航塔。
肩上的明月,融化在夜里的星群。
長風浩,山川江海給他答案。
“邊境永遠缺人,我路過過幾次,覺得,也好。”商行舟輕聲,“如果我真的不能跟你在一起,就到你看不見的地方去,余生孤一人,不至于無事可做。”
去黃羊出沒的地方,大雪常年沒過膝蓋的地方,水不能喝的地方,需要他的地方。
他說:“溫盞。我會在千里之外,保佑你平平安安。”
熏風吹拂,溫盞站在機艙口,長發束馬尾,仍被吹得糟糟。
心下震,偏過頭去看商行舟。
抬眼間,瞥見他的側臉。
這一眼穿過時間,仿佛回到十幾歲的盛夏。
白衫黑,背著紅的小提琴琴包,穿過斑落滿地的走廊。
隔壁班教室后門沒關,高個兒的年坐末尾一排,長在桌上,那麼遙遙地,漫不經心地,朝投來平淡陌生的一眼。
清俊的臉龐映在影里,銳利且招人。
青春歲月,風都是燥熱的。
溫盞心臟猛跳,聽見歷史老師站在講臺上,一字一頓讀:
“單刀赴會,萬里關山,諸君勇向前。”
商行舟默不作聲,收回視線,永遠漫不經心,把所有話都記在心里。
他是清澈的,熱烈的,永不退的。
廣袤山河,混沌的,我為你開,那些恒星,為你指明方向。
這世界上一切閃亮的、璀璨的東西,我會用你的名字,為它命名。
五月晚風熱烈。
原來那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張臉。
“商行舟。”群山綿延,溫盞著,輕聲說,“我準備好了。”
商行舟側臉過來,最后一遍檢查的降落傘。
熱氣浮,他低笑:“你往前看。”
溫盞轉回去,一輕,下一秒,被吸進云團。
失重地下墜,風太大,溫盞幾乎睜不開眼。
但商行舟在后,膽子空前放大,看不清也要大喊:“商行舟!”
商行舟笑意飛揚,回應:“哎。”
“我喜歡你!”溫盞聲音清脆,融進風里,“你試用期通過了!你可以正式上崗了!”
想起初中,畢業那年。
朋友抱怨,商行舟給每個人寫同學錄,都寫了一樣的話,簡簡單單,就一句:
「知世不世故,歷圓,彌天真。」
朋友嫌他敷衍。
溫盞當時,酸溜溜地想:怎麼會呢?就這種敷衍的同學錄,想要都沒有。
如今,理解了商行舟的一切。
年有他的山與海,有不圓的,執拗的熱。
他等待著,悉著,追逐著。
在“喜歡”這件事上,同樣沒有天分,只有本能的天真。
溫的夕里,商行舟撐開降落傘。
耳邊呼嘯的風聲一瞬間慢下來,溫盞睜圓眼,看到逐漸亮起的萬家燈火,在暮里如水般涌。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低低落下來:“我的榮幸,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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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條疊的時間線里,重逢千百次,我依然會一腔孤勇,向你奔去。
萬千人海中,你永遠是我的一眼最心。
年與,永不老去。
(《天真》正文完。南書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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