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正君不輕不重地斥道：“一點男兒的樣子都沒有。我你看的男戒，你讀完了沒有？”

　“還、還剩一點。”想起這個，明笠便是頭疼。雖然在服飾搭配上頗有天賦，但他是真的不喜歡讀書，比琴棋書畫還要討厭。

　府尹正君也不說什麼，見明笠有些尷尬，隨口道：“和我講講你的心上人吧，我聽說，是個秀才？”

　說到這，明笠可就來了興趣。他出幾手指，興沖沖道：“墨兒可不僅僅是秀才那般簡單，才華橫溢，在書院里次次都是第一，所有人都對無比敬佩，才剛剛及笄，便中了秀才，做得出錦繡文章，前途不可限量。”

　“這也就算了，墨兒待人溫和，不卑不，就沒有人會討厭的。父親，倘若你看見了，你必定會催著我趕嫁過去！”

　明笠還是那個明笠，沒說幾句話就暴出這跳的子，看來之前教他的沉穩，他沒記住，府尹正君不搖了搖頭。

　這時明笠察覺他的作，還當父親不信，便口而出道：“墨兒可厲害了，父親你別不信，上次墨兒的畫，那可是……”

　好在最后關頭，明笠猛地回神，這才咽下了那句“進獻給陛下”。

　府尹正君眉頭微挑，卻是道：“笠兒，你很了解你的心上人，是麼？”

　明笠點了點頭，一臉理所應當，下一秒，府尹正君卻平靜地陳述道：“我也很了解你的母親。”

　“我知道最的菜是筍干釀，最飲桃花酒，但每次服用必要酣睡一個時辰，別的酒卻不會如此，因此你的母親從來不會在宴會上飲桃花酒。你的母親最溫的男子，最男子穿著紫衫——哦，你應該記得，你母親后院有一個夫侍，喚做紫應，他便最喜穿紫，這才被你的母親收了進來，每月總是會去上那麼一兩次。還有，你的母親最喜歡的是春天，那時萬復蘇，送會去縱馬一番……”

　明笠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握住茶杯，緩解心的震驚。

　為兒子，他竟完全不清楚母親的這些喜好，而父親，卻仿若能夠倒背如流。可平時，明明也沒看出父親有這般、這般……

　府尹正君飲了口茶水，潤了潤瓣后，看了他一眼，問出了一個問題：“你知道我和你母親如何相識的嗎？”

　明笠下意識搖了搖頭，他總覺得父親的問題不會那麼簡單，便忍不住繃住了心弦。

　果不其然，下一秒，府尹正君道：“在春天，在馬場上。”

　明笠擰起眉頭：“父親……”

　“是的，我早有預謀。”府尹正君語氣清淺，卻拋下了一塊重石，驚起水面一陣漣漪。

　明笠本聰慧，他很輕易便明白了一切。原來從前母親口中的門當戶對、妁之言，全都只是表面而已。

　更深層次的，則是父親的心謀劃。為了為母親口中“格契合”的人，他早已不知在暗做出了多努力，才能夠在母親面前綻放一次。

　同樣喜歡春天，并且子溫，這麼些年將母親照顧得格外舒適，看似簡單，一切卻都蘊于無言之中。而討好公婆，更不用說了，這麼多年，父親的名聲一直很好，爺爺在世時也都贊不絕口。

　明笠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此刻，甚至無須府尹正君多言，他便已經明白了一切。

　比起父親的心謀劃，比起父親為了為正君、為了獲得母親寵做出的努力，他想得實在太過簡單。

　墨兒聰慧貌，但這都是浮于表面的一切，有眼睛的人都能夠輕易看見。既然如此，他又如何能夠在眾人之中穎而出呢？

　只有深地了解，知道真正的喜好，了解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他才能夠暗中為喜歡的模樣，才能讓和“和他相愉悅”這件事變一個妙的巧合。

　到了那時，便一切都是“緣分”了。

　……

　翌日，蘇墨墨帶著穆家父子去了城北的院子。昨天雇了不小廝，們效率很高，此刻整個院子已經煥然一新。刻著雕花的柱子，干凈的青磚地，還有整潔的灶房，甚至連屋檐下的兩盞燈籠，都仔仔細細地拭了一遍。

　比起從前村里的那個院子，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哪怕同是院子，眼前的這個，似乎就要貴許多，穆家父子都有些不敢踏上前來。倒是小廝們頗有眼力見，齊齊行了一禮：“恭迎主子。”

　兩人被嚇了一跳，買來的兩個小廝為了表現自己，便主地攙扶著他們朝院走去。其實是有點好笑的，賀正君僵著子，幾乎是被帶進去的，而攙著穆巖的那個小廝……臉漲紅了。

　蘇墨墨忍不住笑了出來。

　清脆的聲音在院子中響起，仿佛瞬間，穆家父子和這貴的小院子的隔閡，便消失了。

　雇來的小廝們告辭離開，蘇墨墨又將劉二和張姐介紹給了穆家父子二人，畢竟去書院后，兩個護衛和他們相的時間更久，如果可以，蘇墨墨是希四人沒有隔閡的。

　畢竟目前也沒有權勢大到可以威懾人的地步，再者穆家父子二人出鄉野，和兩個護衛的相，自然不可能是那種森冷的上下級了。

　好在劉二和穆巖是一個類型的，張姐話也不多，賀正君有幾分男子的溫，幾人也相得頗好。

　安頓好后，下午穆家父子由劉二護著，帶著兩個小廝，一行五人朝著街道走去。其實也不奇怪，畢竟這念頭，哪個男子出門邊不多帶點小廝？或是姐姐妹妹護著。

　只是這更多的是為了維護未婚男子的清白和名聲，穆巖一行人走上街道后，偶然遇上幾個男子，對方都會好奇地投過來視線。

　畢竟他們四人中，只有兩個小廝和穆巖未婚，兩鬢垂下了幾縷發。但小廝穿著簡陋，一看便是個下人，唯一著華服的穆巖又……額，不像是那種需要呵護清白名聲的男子。

　路過的子們倒是禮貌地未曾投過視線，但僅僅是男子的目，穆巖便有些不自在，他又忍不住想要垂頭了。

　好在賀正君也決定教導兒子，不讓他給兒丟人，便叮囑道：“阿巖，抬起頭來，別怕。”

　穆巖緩緩地止住作，開始努力克服心中的不適，看向街道周圍的人，慢慢的，或許是習慣了，竟然不如之前難。

　五人走進了一家布料鋪子，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才走出院子，便有人將這行蹤匯報給了一個人，明笠。

　……

　明笠決定好好談聽一番心上人的喜好，因此，他制住心的思念，僅僅只是第二天清晨，躲在客棧拐角，遠遠地往上一眼，未曾出面相認。

　看著那走上馬車的青衫子，明笠心中悸，僅僅是背影，他便認了出來，府城書院的蘇墨墨，便是子墨，是他的心上人。

　距離云霧山一別已經兩月有余，明笠也忍了無數個日夜的折磨，但一切的痛苦，都在見到子的那一眼煙消云散。

　站在遠，明笠貪婪地看著致的面容，他的左腳甚至都踏了出去。好在要關頭，子轉，朝著客棧喊道：“賀爹，哥哥。”

　悉的嗓音讓明笠回神，看著走出客棧、背著包裹的兩個男子，明笠的注意力也開始轉移，忍不住瞇了瞇眸子。

　昨天手下便告訴他，墨兒疑似在購置院子，當時明笠先是激了一番，畢竟一個子購置產業，很顯然是想要在府城落戶了。也就意味著，即將家了。好在理智將他拉回神，明笠又探聽了一番。

　此刻，看著兩個男子，他才明白一切，原來墨兒便是為了他們購置院子。

　賀爹？哥哥？

　明笠在里琢磨著這兩個字，見兩人，一個姿魁梧，長相獷，不是子喜的模樣，另一個年紀頗大，更不可能。慢慢的，明笠也放下了心。

　只是下一秒，那年長的男子便喚道：“墨兒，我忘了從家里帶來的干糧，這便去取，你且等等。”

　墨兒？

　墨兒？？

　最開始，明笠只知道心上人子墨，后來懷疑是蘇秀才，喚蘇墨墨。

　明笠也不知曉心上人的真名，但無論如何，那相似的“墨”字總不會錯，他便喚做“墨兒”了。獨一無二，書院的人不會喊，母親不會喊，只有他會喊的墨兒。

　而現在，這獨一無二的“墨兒”，竟然也被別人喚了。心中瞬間涌起一憤怒，明笠幾乎想要喊那老男人閉。

　好在最后關頭，他理智回籠。這是墨兒的爹爹，他如此喚是正常的，反而是他有些奇怪。

　深深吐出一口氣，明笠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從前他也沒想過，自己竟會心機如此之深，竟可以忍耐著躲在角落看心上人。

　當然，從前明笠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會遇見讓他心的人。最初，他只是不愿嫁給那個讓他戴綠帽子的米大人罷了。

　倘若沒有遇見墨兒，或許明笠會無憂無慮地過完在娘家的日子，隨后聽從父母的意見，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子。

　他不若父親那般心思深沉，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歡那個妁之言的妻子，便不會花費心思去偽裝自己。這樣一來，婚后他頑劣的子將會暴無，這是家世、貌、高孕育質都無法遮掩的，必定會招致妻主的厭惡。

　那時候，明笠這朵無憂無慮長大的花，便會在后院之中迅速枯萎。他的高孕育質會讓他擁有一個孩子，但他自，將孤獨地坐擁榮華，孤獨地當著他的正君。

　等到年老，回首這一生，似乎只有年時候最快樂。而之后，他便不再是自己了，只是豪宅大院之中的一個符號罷了。

　明笠和他的父親還不一樣，府尹正君即便照料著一大家子，出門應酬各家的正君，還要幫著妻主照顧那些新進門的夫侍，但他的心中是快樂的。

　明笠的父親他的母親，那麼無論做什麼，便都甘之如飴。對于這些尊世界的貴族公子而言，婚后，妻主的，便是他們全部的支柱了。

　好在明笠也遇見了自己的心上人。

　他有了努力的目標，他的人生將因為這個子變得不一般，無論做什麼，只要與有關，明笠便會很快樂。

　喜歡著如此優秀的人，追逐著的腳步，明笠相信，他最終也會為更加優秀的自己。

　……

　明笠悄悄地離開了，但那些暗中觀察的手下可不會，因此穆家父子一出門，他便收到了消息。猶豫片刻，明笠還是決定先去會一會。

　他想得很簡單，這兩人是墨兒的親人，那麼他們必定會知道墨兒的習慣忌諱吧？他跟在后，說不定可以聽見只言片語呢。

　目前只要不是鬧出大靜，明笠的行蹤都是自由的，因此，他順利地來到了城北外的一條街。

　府尹明府在府城最中間，明笠以往鮮逛街，畢竟料首飾都是全府定制的，他沒必要出門，當然，明笠自己也覺得很無趣。

　平常去參加宴會，明笠也多是去城東城西，那里住著的都是家公子。算起來，十天前，那還是及笄之后明笠第一次去城南街道。而現在，這城北街道，同樣如此。

　于明笠而言，為了心上人，他已經做了許多從前未曾做過的事。這種滋味很好。

　據手下的匯報，明笠朝著銘書茶樓而去。穆家父子才買完被褥料，現在便去喝上一口茶。

　明笠站在銘書茶樓前，皺著眉頭，看著那穿著簡陋的來往的人群，著實很不愿意進去。

　畢竟這銘書茶樓生意頗好，此刻正是日暮，來聽曲的多是子，還有一些文人。因著開在城北，茶座費并不貴，來往的人都是些普通百姓。至于男子，那便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