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下陣來的是。

　一低頭，黎羨南好整以暇，“不是親的高興呢？”

　前面的電話響了，葉緋也猛地想起來——前面還有個柯棋。

　柯棋是真的沒任何存在，柯棋看了一眼號碼，跟黎羨南說，“是羅書。”

　“掛了，不接。”

　“好。”

　柯棋應允，直接按了掛斷，車子里又安靜下來。

　葉緋坐在他邊，臉頰泛熱，但再抬起視線看他，黎羨南的神已經變了一些，剛才的笑意了，轉瞬變的冷下來。

　葉緋幾次在黎羨南手機上看到過“羅書”的來電，黎羨南幾乎不接。

　電話響到掛斷后，“羅書”就會給他發送郵件和短信。

　葉緋想了想說，“我想今天回一趟槐三胡同。”

　“怎麼回那兒了？”

　“肯定是有事呀，我幾本書還在那的。”

　“行，今晚過來？”

　“看看吧，你忙完，給我打電話。”

　“好。”

　話說到這兒，黎羨南是懂了，“這幾本書”也就是個藉由。

　葉緋是真的過分懂事，肯定是以為他今天晚上有事，或者給他留下獨的空間。

　黎羨南其實不想這麼懂事——粘著他也行，不懂事也行。

　葉緋偏偏不，的懂事也很不經意也不刻意。

　你較真兒，可能還無辜的看著你。

　黎羨南分神幾秒，再轉頭看著葉緋，已經坐端正了，手被他的手牽著，視線看著外面的風景，黑的車窗映出的臉，干干凈凈，平靜溫和。

　好像沒什麼大喜大悲。

　只有對他笑的時候，才讓他覺得是有溫度在的。

　活在冰水里的人，其實也會貪圖一些熱意的。

　也想看永遠熱烈。

　黎羨南扣著的手，收攏了一些，葉緋好似有察覺，轉頭看他，眼睛彎了彎，笑著也攥他的手。

　能一直這樣多好呢。

　不要若即若離。

　“緋緋，我要是不打電話，你來找我麼？”黎羨南沒什麼預兆地問了一句，微糲的指腹，就這麼蹭過的手背，也像這麼隨口一問。

　葉緋看著車窗外的景象，車子速度慢下來，偏頭問說，“黎羨南，槐三胡同是不是到了？”

　黎羨南拉著的手頓了頓，笑笑說，“到了。”

　柯棋停好車，適時地說自己先下車買點東西。

　葉緋坐在他邊，黎羨南沒開口，剛才那句話是聽見了，給不給答案，也全都在的。

　“黎羨南，我手機一直開著的。”

　輕聲說了一句，黎羨南看著，眼角稍稍彎了彎，蘊開一些笑意，車子里線很暗，他一雙多眼這麼看人，是真讓人有些忍不住的。

　黎羨南攥著手又松開，最后突然進手里，這些不太經意的小作，往往最撥人心。

　葉緋往前湊了湊，黎羨南輕笑一聲，像是從腔深震出來。

　“黎羨南，你笑什麼呢。”

　“這不是笑你——親是不親呢？”

　葉緋臉一紅，不太他這不正經的腔調，黎羨南不給再往后的機會，扣著腰把攬過來，狹窄的空間，結結實實坐在他上，冬天的時候有點靜電，長發不太聽話，散開幾縷。

　黎羨南手給撥開，掖在耳后，那盒煙還在他外套的口袋里，鉻著的腰。

　就這麼瞧著，黎羨南沒。

　葉緋覺得他肯定是在等主的，也不知道怎麼，葉緋總覺得他并沒有面上的這樣大氣或者毫不在意。

　他是在意的。

　也遠遠沒有看著的這樣冷淡模樣。

　葉緋湊過去看他，黎羨南斂了笑意，端端正正讓看。

　“瞧什麼呢，這姿勢。”

　黎羨南到底出聲了，茶香已經很淡了，只剩下那種好聞的中藥苦味的后調，與木質的香調融合，像一片蒙著薄霧的樹林。

　“黎羨南，我手機一直開機的。”又重復了一遍，好像就非不答那一句，把那個問題推給他。

　黎羨南著的兩頰，葉緋的像金魚。

　他笑笑，著臉吻下來，這回不像剛才，更像某種引在沉溺的容，黎羨南松了手，可那手就擱在小腹，葉緋總覺得——該是哪回呢？

　該是哪回，就越過某一步？

　心知肚明黎羨南將那一步的鑰匙放在手里，愿不愿好像決定權都在手里。

　“黎羨南，晚安。”

　-

　葉緋下了車，胡同里多了路燈，更像是那種做舊的馬燈，形狀復古，淡淡暖，也不太刺眼。

　庫里南停在胡同口，葉緋下了車，沒回頭看，只是走到胡同的拐角時，借著拐彎看了一眼，他這回沒有在車外站著。

　孤零零的一輛車子，黑的玻璃，是看不清里面的。

　這應該是這些日子以來，葉緋頭一次回槐三胡同。

　也是頭一次沒跟他睡在一起。

　葉緋拿著鑰匙開了四合院的門，趙老太已經回來了，院子里亮著一個燈泡。

　葉緋躡手躡腳回房間——這老房子可真是冷啊，沒有暖氣的，就趙老太屋里有燒個爐子取暖，但晚上安全起見也是不燒的，老人睡得早，只是這會還亮著燈呢。

　葉緋房間也冷的厲害，乍一回來，竟然不太適應了。

　——西郊的地板都是亮到反的瓷地板，踩在地上很冷，黎羨南怕冷，專程找人定做了一層針織的地毯。

　那天倆人回去的時候，家里好幾個工作人員，兩手捧著地毯，另一個男人跪在地上小心地鋪平。

　葉緋訝異問他，“怎麼鋪這樣了？”

　“這不是怕你晚上起來冷麼。”黎羨南隨口答一句，還頗憾地說，“就是忘了讓你選個，我讓他們隨便送的。”

　說話間，那員工同他打招呼。

　黎羨南那會是只笑笑，拉椅子坐下，朝著葉緋揚揚下，說，“這事兒別問我，問人姑娘呢，我又不怕冷，怕人凍了腳。”

　那會孩子都說，不看細節。

　這算嗎？

　葉緋發現自己這麼想的時候，已經有點失神了。

　坐在書桌前，老窗戶有點風，這房間里跟外面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其實今晚回來也不是非要回來的，這更像是大腦里的理智在對發出的一種求救信號。

　葉緋不敢想太多，收拾收拾準備睡了，床，冷冰冰的。

　房間里也沒電了——趙老太嚴格控制家里的電使用，一個是老舊的電路，一個是本就摳搜。

　葉緋想想，去燒水灌個熱水袋。

　結果才出門，看到趙老太出來倒洗腳水。

　“高材生，你這幾天沒回來呢？”趙老太喊住，手里拎著一瓷盆。

　“沒。聽別的說你去山上了。”葉緋還是禮貌的。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干什麼去了？”

　“……加班。”葉緋沒說太多。

　“誒喲，你這什麼工作呢回來這麼晚。見的人見不得人？”

　“……”

　“行，倒也不關我事兒，我這不好心問一句呢，別的老太太說前不久這兒端了一窩租戶呢，你可別給我搞啊，我一老太婆遭不住。”

　“你還說我呢，前幾天我回來看見有車停在門口，好幾個男人，趙，你不能是什麼不.法員吧？”葉緋從房間里拿出來一個卡通的熱水袋，準備燒水灌上。

　“管我閑事，年紀輕輕打聽什麼，”趙老太哼一聲，要回房間睡覺了，“我前陣子還聽那些老太婆說有豪車送你回來呢，我給你提個醒兒，離那些人遠點兒，鬼知道背地里什麼樣呢……”

　趙老太彎著腰回房間了，咳嗽了幾聲。

　葉緋獨自一人站在院子里，冷風拂面，的手有些發涼。

　一方小院子，邊兒上有個缸，里面一株水蓮。

　風吹著，那可憐的水蓮在一層薄如蟬翼的冰上掙扎。

　葉緋燒了熱水，結果才倒進熱水袋里，一點水沁出來——熱水袋長時間不用，裂了。

　無端煩悶的不行，床，冷。

　戴耳塞也不是不能睡。

　葉緋從包里翻了耳塞，戴上之后躲進被窩里，降噪的耳塞把一切都隔絕掉了，以前葉緋很貪耳塞為帶來的寧靜，什麼咒罵聲和砸門聲通通聽不到，只要戴上耳塞閉上眼睛，全世界都是靜謐的。

　可這會，葉緋毫無睡意。

　睜開眼睛，窗戶外面的夜很深，葉緋盯著那里看了一會，莫名有些恐懼，其實已經遠離了那個城市，孤零零在燕京，但某些痛苦地回憶還是在一個個夜里就纏著。

　要說唯一心安的時候——

　竟然是在黎羨南邊的時候。

　葉緋輾轉難眠，這次，連耳塞都不能讓寧靜下來。

　葉緋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是凌晨三點半了。

　披上，坐在床上，看著手機，是沒有電話的。

　燕京的治安不錯，尤其是這一塊——其實多虧了周圍有個西郊檀宮，槐三胡同這兒葉緋不了解，前半截確實是四合院，后半截，臥虎藏龍的，比如頭幾回黎羨南帶吃的那個館子就藏在這里。

　葉緋抱著手臂出來，凌晨的夜晚不是頭一次見了，安靜極了，路上一輛車都沒有。

　葉緋當時混沌想，要不然去便利店買一瓶咖啡，再買個熱水袋，湊合寫寫文案算了。

　結果腳步一拐，到了西郊檀宮門口。

　又想——

　西郊的燈，真會為亮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