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暗衛不會告訴真相, 沈觀魚默然回去了。

　見又走了進來，面卻更加凝重，夏昀問：“可是有陛下消息了？”

　沈觀魚語速很快：“方才城有煙花炸起, 那些暗衛卻說沒事，要是好事, 那他們就不該瞞著，要麼就是……”

　咬住不敢再說，趙究怎麼會出事, 一定是關心則。

　夏昀只問：“那煙花是何？”

　沈觀魚回想了一下, 說道：“是有些偏藍的，”

　想到夏昀就曾是暗衛，晃著他的手：“你知道是不是，那究竟是什麼意思？”

　“阿姐，還是先休息吧, 你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夏昀和暗衛說了一樣的話。

　“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走，回城里去！”沈觀魚愈發意識到大事不妙。

　夏昀沒辦法了, 說道：“那煙花的意思是說，陛下此際況危急。”

　一句話, 鑿進了沈觀魚的心里。

　“你現在跑回去什麼也改變不了, 陛下定會吉人天相, 阿姐, 他們不會放過阿吉的，你還有兒要照顧。”

　沈觀魚僵沉默了一尊黑的塑像。

　分明他們還一起去和樂地去了沈鈞的祠堂, 明天還要一家人再去一次, 趙究怎麼就突然出事了。

　他手腕強, 把什麼都掌握在了手里, 怎麼還會有人能殺得了他。

　良久，開口：“阿樹，若是我沒回來，你帶著吉祥離開蘇州，一輩子不要出現。”

　若不去，那些暗衛也不會回去救他。

　沈觀魚說罷霍地站起來往外面走去，夏昀拉住的手：“阿姐三年前可以，現在又為何不能一走了之？”

　“我不能！”說不清楚，只能極力掙開夏昀的手。

　夏昀不松手，說道：“阿姐若真要去，這回有驚無險，平安回來的話，你就和陛下回京城去吧。”

　掙的作一滯，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

　“阿姐，人生本就不可能事事如意，經此一遭，我能看出來陛下已經改變了，不會再像從前一樣拘著你，日子原就是兩個人互相遷就著過的，阿姐既然放心不下他，也該遷就陛下的份，

　況且吉祥是公主，你終究是皇后，知道你們不在延山的人越來越多，想拿陛下的人自會到尋找，只有回到皇宮里，在陛下的護佑下，吉祥才能安穩長大，你也不用顛簸度日。”

　夏昀說了很多，句句在理，沈觀魚如今的心已經偏向趙究了，與其猶豫糾結，不如推一把。

　沈觀魚這幾日也愈發清楚，回京才是兩全其的法子，但始終做不下決定。

　“什麼我回去，你呢，你該和我們一起走。”說道。

　“往后不必東躲西藏了，我想看看這山河萬里的風，吃遍大江南北，一個人腳程也快些，等途經京城的時候，阿姐別不想見我才是。”

　夏昀的臉迎著泄下的月，清澈又真摯，眼瞳若琉璃剔。

　沈觀魚皺眉：“那些我們總會有機會看的，你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回京，我和吉祥都舍不得你。”

　當初是著夏昀離開皇宮，趙究如今不殺夏昀，想知道夏昀真實的心意究竟是什麼。

　“其實逃離京城不只是你所愿，我也是想離開的，這些年阿姐因為覺得當初是我離開，心存愧疚，可我太想要阿姐的關心了，才瞞了這麼久，是阿樹的錯。”

　“你……當真是這麼想。”

　“是，阿樹想替你去看看那些不曾見過的風景，每年回京城一次，把它們說給阿姐聽，好不好？”夏昀松了的手腕，改為與十指相扣。

　沈觀魚忍著眼淚用力點了點頭，終于被他說服了，握了他的手，“你等我平安回來。”

　別莊里，熊熊烈火有如地獄，搏殺人群將黑影投在影壁上，比修羅更加猙獰。

　趙究用撕開袂扎手臂上的傷口，握了劍柄，抵抗著眼前一陣一陣的黑。

　“陛下，為何讓渭南王傷到您……”申斂護在他面前，看著猙獰的口有些不解。

　“無礙，這傷是朕不慎罷了。”

　慎不慎的，只有趙究自己知道。

　聞言申斂不再多問。

　此刻渭南王的聲音將他們的視線引向了樓下。

　“皇兄，已是窮途，何必再跑？”

　伴隨著說話聲，一隊死士涌上了樓梯，接著，渭南王的臉自影里顯現。

　趙究劍尖支地，幾縷發垂落，擋在那雙危芒畢的利目前，顯得有些放不羈。

　即使是勝券在握，渭南王的心臟不自覺攣了一下，心道他這個皇兄也算人中龍，就算在這生死之間，也未見一慌，睥睨他的模樣好像隨時能把人按在泥里。

　果然，趙究笑道：“你帶這點人來殺朕，只怕不夠。”

　“是嗎，那皇兄怎麼就只剩一個人了呢？申指揮使再是悍勇，只怕雙拳難敵四手吧。”

　渭南王看出趙究已是窮途末路，一掃從前吊兒郎當的模樣，似這皇位已如囊中之。

　外邊的人自顧不及，絕不會來支援，渭南王自恃帶的人足夠多，就算二人是不世出的武學奇才，也足以將他們絞殺。

　“皇兄想不到臣弟會親自來江南迎你吧？”

　趙究笑道：“怎麼會想不到呢，居翮山時，朕就知道你暗地和南疆來往，白徽收服的兵將里不就有你授意假意歸服的嗎？

　朕把江南場攪得人人自危，又離了皇宮重重守衛，這麼好的機會，你不頭才是傻子。”

　當初尤穹能尋到居翮山去，不就是渭南王的助力嗎。

　渭南王聞言然變，他怎麼能都知道！

　自己藏得這麼好，他若都知道！那今夜又是為什麼？

　請君甕！先頭白徽就在這招上跌了一跤，他難道也要如此？

　想問的話沒問出口，水般的士兵用樓中涌出，將他和帶上樓的死士全都圍了起來。

　局勢一下子顛倒了過來。

　見此景，渭南王什麼都明白了，握劍的手迸出青筋，“皇兄跟我演這一出，好玩嗎？”

　“誰說朕跟你演了，憑你也配，”趙究站起來來，劍指著他唯一剩下的弟弟，“想做皇帝，朕給你一個機會，拔劍試試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吧。”

　面對如此挑釁，從前的渭南王笑笑就過去了，若是束手就擒能得一活路，他也會毫不猶豫地丟了劍。

　可趙究不可能留一個謀反之人，今日就是死，也要讓他吃足苦頭，渭南王提劍沖上前去。

　兩把劍鋒相，當當當數聲，趙究將負傷的那只手背在后，踏著平穩的步子向前走，不管渭南王究竟從哪個角度刺過來，他偏轉手腕，全給擋了回去。

　渭南王知道趙究會武，在端午之變和白徽謀反之中未見他多加手，便以為自己這幾年蟄伏苦練，怎麼也他一籌，沒承想連他傷時的狀態都有不敵。

　趙究涼涼說道：“你還是適合做個膏粱紈绔，靠著出被宗室供養的廢，還想學別人造反，你是像從前一樣，在逗兄長發笑嗎？”

　“殺了他！本王就是大靖唯一的繼承人。”

　渭南王被這般辱，已經無謂于一對一，大聲吼道。

　那些死士沒有猶豫，刀殺了上來，然而渭南王府的死士兇悍，趙究的手下就更似猛豺狼，第一時間就撲上去廝殺。

　不知多久，樓梯的隙也滲出了鮮，縷縷往下落，像雨一般。

　趙究反握著劍，劍鋒上的分不清是死士的還是渭南王的，他終究是親手殺掉了自己最后一個弟弟。

　搖晃著一步步走下樓去，別莊的火勢沒人去撲滅，拉了一張曳的火網，趙究在中庭走著，形幾乎被后的火吞沒。

　沈觀魚跑回來的時候，就見到的就是趙究渾浴的樣子，心臟在那一瞬間停止了跳。

　“趙究！”高喊了一聲。

　趙究步子虛浮，在聽到聲音時也清來人，兵荒馬里朝他奔來的一抹倩影，多年前就已經刻在了心上，此刻滾燙著心房。

　趙究似再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趙究！”沈觀魚顧不得一路奔回來的疲累，跑上前接住了他。

　見到不顧一切跑回來的皇后娘娘，申斂一陣沉默，總算知道陛下為何要挨那一刀了。

　“，怎麼會流了這麼多的？你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從沒見到這樣子的他，沈觀魚被嚇得六神無主，眼淚胡落下，讓將將躺下的趙究靠在懷里，上下查看著他的傷勢。

　的眼淚被火照得像滴落的金子，趙究虛弱地開玩笑：“看來我這個弟弟也托付不了了，玉頂兒，朕傳位吉祥可好？”

　沈觀魚聽不得他這托孤似的話，抹干凈眼淚咬牙將人扶起來，“你不許說話，咱們去找大夫。”

　然而趙究走不了幾步，他吸了太過的火灰又真的力了，到底還是暈了過去。

　黑暗中火焰焚著木材的聲音遠去，子似飄搖在海里，水吞沒了他的所有和知覺，帶著他緩緩沉向深海，直到一只的手將他牽住，那一點點的溫暖，驅散了海水的冰冷。

　覺到晨，他的眼皮了，睜開眼就認出自己是在船上，沈觀魚守在床畔，握著他的手不曾松開。

　趙究半睜著眼瞧眉間疲，自己從未這樣看過。

　“你醒了？”沈觀魚察覺到一點，眼里閃爍這喜悅，還有如釋重負。

　見趙究不說話就看，沈觀魚想起自己來不及收拾，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出手，卻被他收攏牽住了。

　趙究的笑容明易碎：“我這是死了還是在夢里？”

　沈觀魚的眼睛紅彤彤的，見到他的臉盡失，還說這樣的話，又要落淚，“你別說胡話，你好好活著，太醫說你把手上的傷養好就行了，這是在船上，咱們一家要回京去。”

　最后一句的聲音幾乎要聽不見。

　“咱們……一家？”趙究眼中綻出神采，不確定地重復了一遍。

　“怎麼樣，你若是不想……”

　“想！我做夢都想！”趙究傷都不顧了，起抱住：“咱們一家往后都要在一塊兒。”

　沈觀魚按著他躺下，抿了，補充道：“那回去你不能再關著我。”

　“你想去哪就去哪，往后我跟著你，婦唱夫隨。”不讓趙究拘著，他就要著。

　“說得好像我要走多遠似的。”

　沈觀魚不是個多任的人，既然決定了做皇后，就會做好天下表率，要趙究這個承諾，不過是為了心里那份自在罷了。

　“那以后不能忽然不理我，有事我們……夫妻要說清楚。”

　“從前是我錯了，我給你寫罪己詔，”趙究拉著的手舍不得松開，比吉祥撒的聲音還要：“往后，就辛苦你陪著我了。”

　聽到罪己詔，沈觀魚忍不住撲哧一笑，輕“嗯”了一聲。

　吉祥睡了一整個晚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神頭特別足，夏昀帶到屋外就停下了。

　雪團子自己噔噔噔地跑進來喊：“爹爹！阿娘！”

　見就要撲上來，沈觀魚趕擋住：“吉祥不能吵，爹爹生病了。”

　“哈哈哈哈！”吉祥的注意力完全被沈觀魚的臉吸引了，“阿娘，你是小花貓嗎？”

　沈觀魚一驚，忙放下兒去尋鏡子。

　鏡中人臉上都是黑灰，還因為眼淚斑駁一道一道的，比羅剎還丑，方才趙究一直看著，是因為好笑吧？

　沈觀魚臉都氣紅了。

　太醫過來的時候天正暗，竟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臉上的灰。

　最重要的是，趙究醒過來也不告訴！

　被沈觀魚怒瞪，他有些無辜說道：“我怎麼看你都是漂亮的，哪里注意到那一點點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