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皇帝是就近安排, 反正也沒想著給錢,隨便找誰不是找,甚至因為心中明悟這次安排人過去還不給錢是送菜, 特地找了個他看不順眼的。
而他看不順眼的人, 往往反而還正是個不錯的。
那位將軍姓鄭, 代代都是武將, 當年先皇還在的時候他們家都風無限。
后來皇帝上位了, 就只能呆在邊關, 過著朝廷不給錢糧,自己努力想法子弄吃喝的苦日子。
皇帝一點都不覺得這樣對于為皇室保住無數次江山的鄭家有什麼不妥,誰讓鄭家雖然從不站隊, 但這一代的鄭將軍,當年卻與大皇子相不錯。
就算鄭將軍有分寸,最多也只是年輕時說上兩三句話, 旁的也無了, 可對于皇帝來說, 將人送到邊關而不是想法子弄死,就已經是仁慈了。
圣旨到的時候,鄭將軍把自己關在房中就罵了一通。
到底罵誰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又不能擺在明面上,于是只能眼睜睜瞧著鄭將軍氣的砸桌子,最后氣完了, 還是要著鼻子查看路線收拾行裝帶人去支援。
支援葛州百姓, 沒人不同意。
但現實里一個十分大的問題擺在了他們面前:沒糧。
就按照他們軍營里現在的糧,能支撐著到葛州就算是不錯了。
就算他們的兵都不錯,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吃不飽, 總不能靠著一子毅力撐著。
鄭將軍查看了軍營里剩余錢糧后,氣的又把自己關在房中罵了一下午。
世上最可惡的事莫過于此了。
上面那位是個昏庸的,可你為他的臣子,還不得不聽從他的吩咐,否則,你連帶著你手底下這些將士的命都要保不住。
沒糧,只能湊了。
鄭將軍一干職高的湊在一起,你一些我一些的,老婆本都要掏出來了,可他們在邊關這麼久了,手里頭哪有那麼寬裕,哪怕大家一起湊,湊出來的數目還是不夠。
管理這些的賬房抓耳撓腮,恨不得天上能掉下糧食來。
結果,第二日,還真有一隊糧食到了軍營里。
一車車的糧食被從車上卸下來時,鄭將軍都恨不得抱著那車喊如來佛祖真上悟天菩薩保佑了。
還不等到這些將士從這個巨大的驚喜中回過神來,便聽著那車隊的頭目說:“不只有我們這一隊,后面還有一隊,糧食比我們這還要多,我們都是快馬加鞭趕路的,不巧,昨日他們的車壞了兩輛,荒郊野外的也沒買新的,便讓我們先來,等到了營長,再勞煩將軍去接一接。”
媽呀!
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爺可算是開了眼了。
鄭將軍親自帶著人,將那被困在荒郊野外的糧隊帶了出來。
這一晚,全營難得吃了個飽飯。
而鄭將軍,則是坐在自己的帳子里,看著面前的一封信陷沉默。
“所以……”
這位在外形象一直都是糙漢子什麼都不講究也沒什麼心眼的將軍沉聲問恭敬站在自己對面的人:“你家主子,是想讓我幫他?”
那人畢恭畢敬回答:“將軍事務繁忙,我家老爺怎會勞煩您,只是想請將軍在老爺需要幫忙時,莫要阻攔便好。”
鄭將軍沉默一陣。
“我鄭家世代忠良,此事,我干不得,還請將這些糧食帶回去吧,這些糧我不敢拿。”
被紀長澤派來的人早就料到他會是這麼個反應,只按照自家老爺的吩咐道:“大人不必如此,這些糧食本也不是給大人的,這是給被陛下派去上陣殺敵的將士們,即使大人不幫這個忙,這些糧我們也不會帶走。”
“我家老爺知道將軍在擔憂什麼,還請您安心,老爺想要做的事并不是您想的那樣。”
“不是嗎?”
鄭將軍有些不相信的笑了:“皇位這樣大的,他若是有機會,會不上?”
連他自己,都不能說對皇位毫無覺,若不是鄭家世世代代都是忠臣,要維護家族的聲譽,說不定他還真的能忍不住把那個狗皇帝弄下來自己坐。
“將軍不是我家老爺,又怎知道我家老爺想要什麼?”
“小的告退了。”
送糧的人走了。
鄭將軍一個人坐在營帳中,還能聽到外面傳來的歡聲笑語,因為今天難得大家吃的飽飽的,軍營里的氣氛很是不錯,這麼晚了,還聚在一起烤火。
他靜靜看著放在桌上的這封信,起將信丟到了火盆中,看著它一點點被燃燒。
升騰起的火焰中,他仿佛看到了小時的自己。
那時,父親還未去世,他剛剛開始學字,父親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的教他寫忠君報國。
他一直在做,但皇位上的那個人,卻不值得他如此坐。
他們鄭家,護的是明君,保的是百姓。
而不是一個昏庸的帝王。
鄭將軍一個人坐在營帳中,直到外面的歡聲笑語退去,直到屋里的蠟燭燃燒殆盡,營帳一片黑暗,他就在這樣的黑暗中,僵著子坐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外面的照進來的時候,鄭將軍才了子。
他突然想到昨晚那人說的話。
紀長澤不想要皇位?
那他做這些,所圖謀的又是什麼呢?
紀府
——啪!
茶盞掉落,李梓茜一向淡淡的神難得染上了憂慮,張的抓住徐嬤嬤的手詢問:“可是真的?胡人當真打到葛州去了?”
徐嬤嬤見面發白,嘆口氣,點了點頭。
李梓茜神恍惚下來。
若是,若是劉生彥有個什麼好歹,劉夫人,劉樂平,們怎麼辦。
“夫人也不必太擔心,陛下已經下令派兵救援了。”
徐嬤嬤拍拍李梓茜的手,溫聲安:“劉大人一向運氣好,想來這次也不錯。”
李梓茜卻是沒能被安過來,甚至臉又白了一層。
胡人圍城,城又剛剛遭災荒,必定沒多糧食,雖說有賑災的糧食,但城池被圍住,也只能坐吃山空。
如此,糧食撐不了多久,城就會有人死。
就算是援軍來了,將人救下來,這些被困在城中死的百姓命也還是需要人來背鍋的。
按照當今的脾,八便是劉生彥了。
他若是獲罪……
李梓茜形晃,險些沒站穩,徐嬤嬤趕扶住了:“夫人。”
“備車,去劉府。”
“夫人,您若是去了,會不會讓老爺生疑?”
畢竟紀長澤一向心機深,一旦李梓茜出一點不對勁,他很可能會從的言行舉止中看出什麼。
李梓茜也知道這點,但現在也顧不得許多了。
劉家的況也知道,若是劉生彥被困的消息傳回去,劉夫人怎麼傷心暫且不論,劉家人必定是會趁機作踐們的。
再加上當今那位熱衷于甩鍋,作為很可能被甩鍋的劉生彥家人,們必須早做準備。
至……不能真的站著等死。
“拿上我的積蓄,現在就備車,若是紀長澤問起來,就說我聽說了劉家的事,擔心劉夫人撐不住,去看了。”
好在與劉夫人是閨中友,這麼多年下來也只見劉夫人,這個說辭倒也沒那麼突兀。
劉府中,除了劉生彥他們家那個小院,氣氛倒是還很不錯。
畢竟劉生彥不是老太太親生的,若不是他還是個,每個月也有俸祿拿,老太太都不會讓他住在府中。
現下他遭難了,老太太恨不得放鞭炮慶祝,又怎會為這個庶子傷心。
是真的高興。
老太太不喜歡庶子,但的不喜歡不是上跟丈夫說“我不喜歡庶子你不要納妾”,而是一邊故作大度的給丈夫一次次納妾,然后等著們生了兒子,再使手段讓這些可憐的孩子“意外”夭折。
劉生彥的娘也是個良家,被老太爺看上后,老太太立刻賢惠的幫他把人給納了來。
之后,劉生彥一出生,老太太就故技重施,各種搞小作想要弄死這個庶子。
只是,劉生彥他娘護的好,劉生彥自己也是個運氣好的,這麼多年過去了,老太太就沒一次得手過的。
好不容易仗著孝道把人著不讓走了,本以為劉生彥會氣悶難,結果并沒有。
劉生彥這個心大的,把院子門一關,照樣過自己的小日子。
反而是老太太自己個的名聲,因為這個舉,毀了大半。
本只是厭惡庶子,這麼多年過去,那些厭惡也化為了憎恨,連帶著劉生彥的妻子和一雙兒,都上了的仇恨名單。
這次劉生彥出事,可是立刻就迫不及待的將劉夫人與劉樂平喊了過來,“傷心”的告知了們這個壞消息,并且“好心”的安們不要害怕,就算劉生彥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被胡人殺了之類的,也沒關系,劉府還是會照顧們孤兒寡母的。
當然了,也包括劉夫人的嫁妝和前幾次那位紀大人送來的珍奇送別禮。
老太太差點沒笑出聲來。
等了這麼久,還不是讓等到了這一天。
葛州那個小破地,被胡人圍城,能撐得住才怪。
劉夫人若是失去丈夫,在的兒子還沒有家立業之前,他們這一家子必須要住在府中的。
到時候,沒了劉生彥給們撐腰,那些錢財還不是任由自己取舍。
老太太越想越,笑著吩咐邊伺候的人:“生彥這孩子被困了,樂平必定要為父親傷心,你去,讓幾位小姐去看一下妹妹,好好安安。”
是知道自己這些嫡親孫是什麼子的,這個時候趁著劉樂平靠山倒了讓們去,打的主意自然是讓們趁機搜刮一些東西。
都是姐姐妹妹的,給一些東西怎麼了。
劉夫人是長輩,還能訓斥這些小輩嗎?
就不相信,這次劉生彥還能運氣好,撐過去這一劫難。
老太太本來只是在心中憤憤念了這麼一下,想到這里,突然子就一僵,想起了以前的種種。
應該……不至于吧?
劉生彥這一路走來,什麼貴人貴事都讓他遇見了個遍,總不能最后,還跳出個貴人來吧。
在這邊患得患失,那邊的劉夫人倒是還算的上是鎮定,回去后立刻丫頭把貴重品收拾起來,免得其他人來這里渾水魚。
見劉樂平眼眶泛紅還要強作堅強,劉夫人心疼兒,將抱在懷中哄:“莫要害怕,不會有事的。”
擔心老太太趁著劉生彥出事出什麼昏招,咬著牙道:“你記著,若是我不在的時候出了什麼事,你沒法子的話,就去紀家求見紀夫人,必定會幫你的。”
劉樂平乖乖點頭:“母親,我不怕,爹爹不會有事的,我知曉他。”
劉夫人眼淚刷的便落下來了,也跟著點頭。
“是啊,你爹爹不會有事的。”
只是心中,到底還是做足了最壞的打算。
到時候,還是要將樂平和家兒子給茜茜照顧才好,恐怕到了那個時候,就顧不上了。
劉夫人也知曉自家老爺運氣一向好。
可每次遇到大事,都是稀里糊涂的突然冒出來一個人保他。
但這一次,滿朝還有誰能保得住劉生彥。
紀長澤倒是可以,但劉夫人可不相信紀長澤愿意出手。
何況,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的,哪怕是紀長澤真的想要保住劉生彥,恐怕也要看看陛下的意思。
劉夫人抱了兒。
“別怕,母親會護著你們的。”
***
李梓茜走的匆匆忙,府中還要有個相信的人幫忙看著紀長澤的靜,便沒帶徐嬤嬤,只帶了桃花去。
雖說車的匆忙,但倒是來的很快,車中也墊了厚厚的墊子,車夫聽了李梓茜要去的目的地,立刻便駕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