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急忙慌的，葉張氏拉著葉嘉就走。張家人都長得高壯，葉張氏跟葉嘉站一塊兒能比大一圈。此時手上用勁兒拽著人，葉嘉本掙不得。

葉嘉話還沒說呢就被拖拽著出了村子。

余氏扔了蕤姐兒的手就追上來。但葉張氏走得急，本追不上。

事實上，余氏心里是有些怕葉嘉的娘家人的。自家與葉家結親這麼久，無論是上回兒子出事被抬回來還是兒媳落水昏迷不醒，葉家那邊就沒來人瞧過哪怕一眼。但凡是親閨，就沒有誰家能這麼干的。原以為這都依舊夠離譜，結果這葉家人做事更絕。需要他們搭把手的時候不見人，但自家遇上事兒了倒是跑的積極。葉嘉的大嫂來好幾回了。次次不是來致歉賠禮，反而是來要葉嘉幫家妹子說。

這一來一回的，葉家在余氏的心里頭就沒個好印象：“哎哎哎，這又是要作甚？什麼話都不說清楚就上來拖人，哪有這麼做事的？”

余氏走得慢，追到村口捂著口直氣，那姑嫂兩人已走出去好遠了。

“娘你回去吧。”周憬琛不知何時追出來，沉靜的目盯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我去瞧瞧。”

余氏一聽忙點點頭，讓他趕去。

葉嘉被葉張氏給拖來了鎮上瓦市。說來也真是人佩服。旁人做早食攤子做一上午已經是頂天，這張家人擺了一天攤。仿佛生怕早上的那十文沒超所值，一整天都在做餅生意。

還別說，他家做的味道雖然差些，但便宜。蘿卜餅賣了一整日，賺得臉上都是笑。不過此時也笑不出來。攤子前頭圍了一群人，葉嘉被葉張氏扯到人群里頭。就看到張春芬裳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癱在地上哭，旁邊一群人指指點點，張家兄嫂就跟個鋸葫蘆似的站在一旁不說話。

葉嘉剛走進去，迎面就看到一個俊俏的年。

那年劍眉星目，材高大，一干練的短打，腰間還配了把短刀。裳料子比四周灰撲撲的人要好上幾個檔次不止，一群跟他打扮差不多的年輕人圍著，橫眉冷對的模樣還真有幾分嚇人。不過那年一眼瞧見葉嘉，眼睛頓時就亮起來。

他剛想走過來，但瞧著四周一圈人就又站住了腳。隔著張春芬姐妹遠遠地看著。

“到底出了何事？”葉嘉不瞎，年那模樣不必說，定是程二。

這一問，旁邊自然有好事者解釋。原來又是張春芬自己招惹的事兒。

說來也活該，張春芬近來總打扮得俏俏來鎮上轉悠。

姑娘家打扮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但不知怎地被往日的對頭瞧見了。張春芬子討嫌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覺得，葉家莊跟不對付的姑娘多了去了。這不那人心生嫉妒，想著張春芬往日總葉嘉的裳穿首飾戴，轉頭把這事兒告到程小二爺那兒去。

所謂的程家小二爺其實就是程風。打小心氣兒高，等閑從不跟村里鎮上的姑娘來往。唯一得他青眼的，也就一個葉三。他心悅葉三，樂得走鏢的時候淘些好東西給人姑娘討歡心。結果他費心費力淘來的東西被一個丑八怪昧下，正主兒天天穿破爛，是個人都不住。

程小二爺是個暴脾氣，做事也蠻得很。也不知那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惹得小二爺暴怒就找上門來。不管這張春芬是個姑娘家，直接了。

旁邊人指指點點的，有那婦人直說這等沒臉沒皮的姑娘家誰敢要啊？倒給家都不樂意娶。

張春芬聽見了，一張方臉又紅又紫，哭得眼腫的像核桃。

葉張氏可心疼了，抹著眼淚往地上一坐就哭：“……不就穿他幾件裳問他要了點首飾。程二爺也忒得小氣，竟然使了人當街剝我這可憐妹子的裳！”

“我這妹子才多大，十七歲！還未出門子的黃花大閨！”這葉張氏嗓門尖得很，哭喪起來吵得人腦袋嗡嗡地疼，“你們瞧瞧這是人干的事兒？這般當街剝人大姑娘的裳是人干的事兒？咱春芬的子被人給瞧去了，往后還怎麼說人家？！”

那程風眉頭一皺，當即就要怒：“老子今兒不僅剝裳，還要的命！”

說著，他使人拎起張春芬就要往鎮子口的河里扔。

平日里脾氣很大的張春芬跟殺豬似的嚎。

“……”看到這葉嘉大概是明白了。程二這又剝人裳又往水里按的，分明就是有人把張春芬把推水里這事兒告訴程二了。這年搞這一出是在幫報仇？

葉嘉在人群邊上，還沒呢就被葉張氏給一把扯出來：“嘉娘啊，嘉娘你快過去跟程二說說！你往日跟程二玩得好，你去說和他肯定聽……四月里水多涼啊，一個不會水的姑娘家掉水里就沉了。你好歹跟一塊長大的，這麼多年的姊妹，你救救春芬吧！”

葉嘉去個屁！張春芬能干得出就該想得到。沒得好了，爛事兒別人給屁：“對不住啊嫂子，你兄弟還站在那邊不呢，嫂子不若去找找自家兄弟去攔？我觀張家兄弟一個個人高馬大的，三四百斤的蘿卜挑十來里路都不氣兒。他們若護不住，我這小板去了更護不住。”

這麼一說，人往攤子那邊一看。張家兄弟被他婆娘攔得死死的。

這一眼葉張氏那一個尷尬，想破口大罵，可大街上罵是給兄弟沒臉。葉張氏心里頭憋了一團火。氣自家兄弟不頂用。一面又著急張春芬被人往水里丟。

當下臉又青又紫的，氣急了就顧不上裝相了：“你也莫兌我！我那兄弟本就是看婆娘臉過日子的，我那兩個弟妹都是黑心肝，若不然我能跑那麼遠去周家找你來？這不是沒辦法了呢！我這般跑去找你，事到當頭了你還莫推三阻四？你這人心肝怎麼這麼？！”

葉嘉被罵的莫名其妙？親兄弟都不過去幫忙，一個外人不幫忙就是心肝？

笑死。葉嘉眨了眨眼睛心道，今兒就是心肝了怎麼著吧？就不去！

可葉張氏哪里能讓好過，見油鹽不進頓時就冒火。想著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張口就開始指責葉嘉跟程二有一，直言那程二如今這般行事就是為給葉嘉報仇。

“葉家莊王家村誰不曉得你跟程二有一？葉嘉你當誰是傻子呢？別不承認！當初你相公還在西場徭役時你就見天兒地往鎮上跑。日日一去就是一整天。誰不曉得你來找程二？如今倒是裝的清清白白，姘頭收拾我妹子。我本還念著一家人的份上給你留臉面，你給臉不要臉！“

葉張氏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拖著葉嘉就要手：“你去你就去，你個娼婦倒還好意思拿喬！”

那大手勁差點沒把葉嘉的胳膊給扯折了。那邊程二眼睛就看著這邊呢，當下就要過來幫。但他才走近還沒到葉張氏，葉張氏那只拽著葉嘉的手就被人給卸下來。

葉張氏嗷地一聲慘。就見人群中緩緩走出一個高挑的年輕人。

年輕人清清淡淡的一句：“嘉娘。”

人群都靜下來。

葉嘉看到他倒是不詫異。方才葉張氏吵吵嚷嚷的聲音那麼大，他不聾就該聽見了。見他沒住拐杖，葉嘉甩了甩胳膊問了一句：“不用拐能走了？”

“嗯。”他就那麼不聲不響地立在那，明的春照著他整個人瑩白如玉。

周憬琛目落到張大了傻了的葉張氏臉上。旁邊瞧熱鬧的人都是瓦市的攤販，都認得他，這麼一會兒也看出來這兩個是西施攤的老板。目古怪地在這一伙人之中逡巡，旁邊程二將抬起的胳膊收回去。站直了立在另一邊，瞇著眼睛打量周憬琛。

不必說，只要眼睛不瞎的都曉得這人是誰了。葉張氏反應了會兒，盯著周憬琛眼睛滴溜溜的打轉。方才去周家去的急，倒是沒注意到這位妹夫。如今見‘妹夫’的樣子，似乎聽見了剛才說的話。不過哪怕聽說了自家媳婦跟鎮上男人有染他面上還清清淡淡的，瞧不出端倪。

葉張氏耷拉著胳膊，疼得直。抬頭看，親妹子人在不遠。程二說把人往河里扔其實沒真格，不然哪能拖到跑著一個來回。

這會兒那邊架著張春芬的兩個年輕人還沒走，瞪大了眼睛瞧著這邊。

也不曉得葉張氏的腦子是怎麼長的，還是當真有恃無恐。都到了這會兒了，親妹還被人拽著呢。不顧及這些，反而氣惱葉嘉不給面子，想當眾給葉嘉點瞧瞧。

只見頓了頓，一把拽著周憬琛的胳膊就怪氣道：“三妹夫是吧？我是葉嘉的大嫂子，你我大嫂就行了。你來得晚，怕是不曉得出了什麼事呢，我給你好生說道說道。你這婆娘不守忠，趁你不在家跟鎮上人勾搭呢！這會兒姘頭為了給出氣，正找人欺辱良家姑娘呢！”

葉嘉差點沒被這人離譜的腦回路給搞無語，就這時候了還惦記著找麻煩？

上去就一把將葉張氏的胳膊給打下來，這還沒說話，周憬琛瞥了眼葉嘉的作，看向葉張氏倒是緩緩地開了口。他嗓音冷清的像風，一出口就人清醒：“大嫂還是把自家親妹妹管好再說吧。”

葉張氏譏諷的臉一僵，噎住了。

周憬琛也沒多說什麼，靜靜地掃視了一圈。目在程風的臉上落了落，須臾，又回到葉嘉的上。

四目相對，他這被抓到紅杏出墻的‘婆娘’臉上一點愧都沒有，就那麼大喇喇地與他對視。不僅沒有心虛，還一臉游離之外的幸災樂禍。

周憬琛：“……”

許久，他垂下眼簾繞過來握住葉嘉的手腕：“娘子，走吧，不是說下午還有事？”

葉嘉低頭看了眼被他握住的手腕，抬頭再看向這廝。

周憬琛的臉淡淡的，垂著眼簾，量筆直。似乎這舉十分平常，抬起修長的手，一食指微屈，自然地替葉嘉捋了捋鬢角的碎發。

葉嘉：“……”

當然也沒甩開，目不斜視地點點頭。

夫婦二人就這樣離開了攤子。兩人走出去好遠，周憬琛才回頭看了一眼人群中高挑健碩的年。

那年眼睛亮的出奇，像沙中盤旋的一種兇鳥。倒是有點意思。

兩人回到周家，到了門口就被著急的余氏給迎進去。余氏絮絮叨叨地問了許多，葉嘉就含糊地說了張春芬又惹事，過去調停。余氏一聽又是這個張春芬，想著上回就是這姑娘把兒媳給推水里弄得半死不活，當下沒忍住罵了幾句。

也不會罵人，就那幾句文雅的‘混賬’。

蕤姐兒也跟在后面學舌，小一跺，聲氣：“混賬！”

聽得葉嘉忍不住笑：“娘，別管人家的事兒了。張春芬如何跟咱家不搭噶。下午個空，去幾個村子都問問誰家有沒有勻出來。若是方便，再捉幾只羊回來養吧。”

老買羊也不是事兒，不如自家養。

葉嘉這邊說完，轉頭就走了。旁邊周憬琛皺著眉頭看走遠，許久，沒忍住笑起來。

這葉氏，膽兒的啊？他不問，還真敢這般糊弄他，一句解釋的話都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