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怨靈，以為有一點手段就能逃出老夫的手掌嗎？哼——”白云仙師甚是得意，他看向招凝，點點頭，“你做得不錯，護住了貴人父母。”說完又愣了，“畢老爺呢？”

眾人向書房里看去，卻沒見到夫婦兩害怕的模樣，反而卻見到畢夫人正在教訓畢老爺，又哭又鬧的，“都是你，都是你那點風流破事，若不是你瞧人家有幾分姿，怎的害的我們心驚膽戰，燕燕離心的地步！”

畢老爺被訓得丟面子，便推開畢夫人，罵著，“都是些陳年舊事，至于當著這麼多人拉出來說嗎？再說了，要不是你當初下手不果斷，也不至于人變厲鬼來向我們索命。”

“咳。”這些大戶里的營私著實讓人聽著無語，白云仙師微咳了一聲，打斷了他們的互懟，畢老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從書房里出來，看著白云仙師手里的葫蘆，還有幾分遲疑，“大師，那鬼不會再出來了？”

“畢老爺，且放心好了。我這玉葫蘆可是個寶貝，煉化這尋常怨靈只需三日，三日之后魂銷靈散，再也不會來擾貴人家宅了。”白云仙師順著胡子撐著一副得道高手的模樣說著。

畢老爺連連點頭，直說了好幾個“好”字，又請求道，“那可否請求大師再在府中多留幾日，待煉化了這怨靈再走，好讓我們這尋常人心里也安定。”

“這好說，貴人家請求，哪有不答應的理。”白云仙師三句不理貴人，畢家也認貴人，于是兩者一拍即合，白云仙師笑著，“那可叨擾了。”

“哪里哪里。”畢老爺笑得松快，連忙喊幾個小廝送白云仙師一群人去休息。

招凝卷起錦屏鞭不發一言，畢老爺面上功夫做得極好，招凝路過時竟也道了聲謝，毫沒有書房里夫婦兩人低語中的懷疑和輕視。

路上，莫清坤有些猶豫，快到休息院落時，便問了聲，“師父，這畢府怨靈之事似乎有些……”

“噓！”白云仙師忽的讓他噤聲，還小聲的責罵了一句，“貴人家家事是你評判的？再說了，凡人恩怨與你何干，小心和凡俗牽扯過深，境界提不上來。”

莫清坤嚇了一跳，“這竟和境界有關？”

“傳聞筑基之后，需要斬盡凡緣，若是斬不盡，便長生無，你說有沒有關。”白云仙師恨鐵不鋼地看了莫清坤一眼，莫清坤如當頭棒喝再也不敢提那營私事。

招凝一方面對白云仙師的回應并不意外，他幾日來對畢家的態度看在眼里，另一方面卻在想這筑基斬凡之事，只覺自己越發無知愚昧，如果可以，想極快地去往那修真界，去填補認知上的空白。

夜里，眾人都去休息，招凝卻沒有睡。

走到正屋耳房，白云仙師將玉葫蘆祭煉在此，夜下，玉葫蘆周的靈異常明顯，葫蘆上的符箓探出兩條細鏈纏繞在玉葫蘆周圍，符箓上跡發亮。

招凝靠近，聽見細如蚊聲的嗚咽，再近一步，葫蘆里的聲音更加清晰了。

也是招凝離得太近了，葫蘆里的鬼也察覺到了，鬼低低的出聲，“小姑娘，小姑娘，你來了，嬸嬸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孩子就和你這般大小，可是，被這那個負心漢賣了，生生被人弄死了，嗚嗚嗚，小姑娘，嬸嬸好可憐，你幫幫嬸嬸好不好。”

用著楚楚可憐的語調哽咽著，隔著玉葫蘆似乎能看到招凝并無變化的神，又低聲道著，“嬸嬸年輕的時候被那畢厚騙了，他說他要娶我進門，說會休那惡婦，結果弄大了我的肚子，卻懼婦好面子不肯答復，我可憐的孩子，明明能做大戶小姐的，卻要不明不白的跟著我，被人嗤笑……”

下好些話，但招凝知道那故意藏著的話便是換孩子的事。

“……是他們不要自己孩子的，把孩子發配到窮鄉僻壤的永寧縣，卻責怪于我，不但賣了我的孩子，還把我吊在枯井中。我恨啊，恨啊。”

玉葫蘆搖搖晃晃，但纏繞的無形鎖鏈沒有分毫的松，蠱著招凝，“小姑娘，這樣的負心人我難道不應該復仇嗎？好孩子，放嬸嬸出來好不好。”

招凝手，指尖離著玉葫蘆越來越近，鬼欣喜若狂，“對對對，撕下那張符，快，快！！！”

卻不想招凝指尖實在符箓上，那無形鎖鏈更亮了。

“啊！！！”鬼尖嚎，“你這丫頭，你戲弄我，我要殺了你。”

“我沒有戲弄你。”招凝沉眸，“我來此，本想著捫心自問不留愧疚，卻不想你說話藏頭藏尾，蠱于我，你與畢家皆惡人，我何必為你良心不安。”

招凝后退，而后果決轉。

“臭丫頭！你別走！！！”

招凝腳步不停。

“我是惡人又怎樣，那畢厚更是作惡，貪不說，私收高租，奴役佃戶，還貪了府下放修堤的餉銀，害得郡府遠郊那些村子盡數被洪水淹沒，他以為他開倉放糧就補了功德嗎！”

招凝頓住腳，微微側，鬼以為說了招凝，便趕忙補充，“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有抄了賬簿，就在城外，我兒的墓碑前！”

可這般招凝卻沒有徹底轉，不言不語過門檻，耳房的門無聲闔上，將鬼的聲音完全在房中。

為惡為善可從來不是對比出來的，善便是善，惡便是惡，誰又會知，將這怨氣化作的鬼放出來后，索了畢厚的命，還會不會索其他人的命。

三天后，鬼的氣息徹底消失在玉葫蘆里。

白云仙師當著畢家上下數十人的面，打開了玉葫蘆，倒出了一碗惡臭的水。

畢老爺捂著鼻子后退，卻也大喜，連忙招呼小廝抬上一口大箱子，箱子打開概是些金銀珠寶，“多虧了大師，這點謝，大師定要收下。”

白云仙師不肯，連連推拒，只說為貴人家宅忙碌是舉手之勞，不敢邀功。

畢老爺贈送再三只得放棄，便又拿出一個致小盒子，盒子中放著一顆晶瑩剔的石頭。

招凝目一頓，這顆石頭竟和寂靈之府東配殿裝置中的奇異石頭類似，只是周氤氳黯淡幾分。

白云仙師卻驚呼，“上品靈石！”

畢老爺顯然被他驚喜的態度愣住了，有些困，“大師認得此？這是小燕燕留下的寶，說必要時可作為贈禮，大師若是不金銀這般黃白之，這石頭看起來珍貴，留下把玩也是好的。”

白云仙師眼里閃著言又止，恨不得罵人的，便抬手趕忙收下，端著一副勉強的態度，說著“卻之不恭”。

畢家一群人將白云仙師等人送上馬車，看著馬車漸行漸遠，心里歡喜極了，近些日子糟心事太多，又是家仆背叛，又是鬼索命，總算可以了。

卻不想幾日后，畢家在盧東城的對家帶著府眾多衙役撞開了畢府的大門。

衙役直接扣押了畢府眾人，任由畢老爺怎麼呼喊，畢夫人怎麼嚎啕，都沒有說清的余地。

畢老爺押上囚車前，狠狠盯著對家，卻見對家拿著一本泛黃的賬簿漫不經心地翻著，還譏諷著，“這可不是我找你麻煩，是天降賬簿，要你償還你那些罪惡，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