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緣意象之木從霄落鼎中生長,停僮蒼翠，靈蓊濛，點似的葉片從樹冠上飄落,招凝下意識手去接,點隨著意象而消散。

郭穎兒興地撲向招凝，“太好了，招凝，你仙緣也過了,離清霄宗更近一步了。”

旁邊排隊的修士羨慕有之，不屑亦有之,說什麼前面是條魚，后面是個木頭,怕不是霄落鼎定好的,看見漂亮姑娘才顯像。

郭穎兒氣得叉腰就要去懟,清霄宗弟子卻先一刻說道,“對,是定好的,要漂亮姑娘才行,你若是想進，我這里有太法，施展之后立刻從五大的男子變可的子，怎麼樣,要不要來論證一下。”

這話說得周圍都在笑,那嘲諷的男修瞬間漲紅了臉,郭穎兒還不客氣地調侃著，“快呀，我等著你變呢,若是不夠可，我可以幫幫你……”

說著亮出了一把巨大的金剪。

周圍有修士識貨，小聲八卦說這把金剪據說是當年翠錦仙子的招牌武，拿它宰了不走爐鼎采補道的邪修，不是直接從腰腹剪斷，就是從下面……

那修士意味深長地往男修那邊瞥了一眼，要命的是，郭穎兒還配合地舉著剪刀咔嚓咔嚓兩下，只把男修嚇得腳，最后頭皮發麻的干脆換了一邊隊伍。

郭穎兒傲地哼聲，往左右瞥了幾眼，眾男修都尬笑拱手。

招凝謝過清霄宗弟子解圍，郭穎兒收了金剪，朝招凝揮揮手，“我在接引臺等你，一定要上來啊！”

招凝鄭重點頭，在清霄宗弟子的指引下踏出懸崖，第一步腳下都有云層托著，當完全站在云層上時，在回頭已是云霧迷茫，不僅隔絕了山頂廣場上的人影，還將那聲音一同抹去，好像來到了一個嶄新又無人的地界。

四周皆是云霧，云霧浮，眨眼一瞬間，仿佛前方不是前方，背后不再背后，無法以眼辨別真正的方向。

第一步簡單，可第二步如何邁出？

所有測試的修真者都不知規則，只聽到清霄宗弟子說得一句，“到對面去。”

可是路又在哪里？若是一步不慎，沒有云層相護，墜崖地，結果是重傷不治，還是死道消，此刻就是一種考驗，招凝清楚地會到那些古道修士們在第二步遲遲不肯邁步的猶疑，自邁上云層，便沒有作，面對的還是清霄宗弟子指著的方向。

“到對面去。”這簡單的四字又一次在腦中想起，招凝忽而之間心中有了明悟，這是一場考驗，考驗的目的是抵達彼岸，測試的無非是悟或心，這只是第一步，在沒有其他提示況下，就說明說有提示已經告知了，清霄宗是招弟子，而非故意坑弄散修，他們只需要堅定目標，邁出步子即可。

于是，招凝這一步邁的毫不猶疑，向前方，以一種自然行走的方式，邁出落下的剎那，一失重陡然侵襲心頭，讓人一瞬間想撤回腳，想換個落腳點避開，這太正常了，就像是的條件反。

招凝頓了須臾，那念頭一晃而過，腳步落下，不偏不倚在原本落的位置，且踩在了實。

新的云做的臺階托起了。

站穩之后再一逡巡，便瞧見左右皆是深淵，可供站立的位置不過半尺見方，若是剛剛循著條件反偏移，那便是真正踩空。

招凝心中有底，正想著再邁出一步，只抬頭的瞬間，面前天旋地轉，景象百轉，最后落記憶中的書堂。

的記憶有些模糊，覺自己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里，攤開手，廋泛黃的小手，瘦小的像只小猴子。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而不爭。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1”

清脆的孩讀書聲從院中傳來，招凝趴在墻角，從圍墻破損的隙向里面探看。

孩們搖頭晃腦地念，教書的白胡夫子卷著書來回點頭。

一句結束，夫子又念，“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1”

小瘦猴似的招凝眨著眼，呢喃著跟著念，卻不想書院的圍墻早已陳年腐壞，被招凝這般小板撐著，這圍墻也垮下了幾個大石塊，聲音驚了院中學習的孩和夫子。

孩們瞧見滿是灰、衫襤褸的招凝，指著哈哈大笑，夫子搖搖頭，掄著書挨個在孩頭頂敲了一下。

小招凝嚇了一跳，急急慌慌地逃跑，窩進一暗墻角藏著。

也不知藏了多久，忽而聽到腳步聲在不遠響起，害怕地往角落里蜷。

“哎呀，這是哪家的小娃娃，怎的在這里，快出來。”著破舊的婦人走到近前，朝小招凝出了手。

小招凝又驚又茫然地抬眼，目落在那滿是老繭、已經從表象看不出來是子的手掌，但是意外地給人希和溫暖。

“怎麼了，小娃娃，嬸嬸帶你去找你的親人去，快來。”

那只手依舊展開在面前，上下了，喚手來牽，帶著一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小招凝怔愣許久，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掌，又猶疑地看婦人。

婦人含笑著說，“來，別怕。”

緩慢地出手，似乎只要到對方，就會有家了，就可以不再流浪。

咫尺之距，小招凝的手忽然頓住了。

這時，一墻之，又傳來讀書聲，“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澹兮，其若海，飂兮，若無止。2”

奇異的呢喃接后句，“……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似鄙。我獨異于人，而貴食母。2”

一瞬間，天地傾覆，萬崩碎，世界扭曲，再一晃眼，又回到了云霧之中，此刻招凝已站在了第塊云臺上。

剛才是在考驗道心嗎？招凝心中自問。

記憶里并不是這樣子的。

勞作辛苦的婦人沒有能力再養一個半大的孩子，但是還是好心的每隔幾天送給小招凝小半塊餅子，給指了一破城隍廟避避風雨；白發蒼蒼的年邁夫子偶爾會走出書堂，蹲在面前寫下一字，問小娃娃你知道這是什麼字嗎？

只是好景不長，婦人終于在辛勞中病倒，老邁夫子終究敵不過壽終。新來的年輕夫子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表，隔壁房子里來得新媳婦刻薄又看不起人，總是嫌晦氣。

若是我剛剛握住了那只手，我現在還能站在這里嗎？招凝垂眸思忖著，或許會，或許不會，但命運的軌跡終究拐了彎。

招凝不愿沉浸在過去的記憶里，再向前踏出一步，新的景象呈現在眼前。

在書架后，見李巍從門外匆匆而來，拉著李相鴻就沖了出去，忽而有個聲音在耳邊吵鬧。

“快走，這里不對勁，許多人虎視眈眈著，有危險，趁現在沒人，快走。”

招凝拿著書沒有。

“你看周圍人來去匆匆，你看李巍李相鴻急急慌慌的，絕對是大事！”

招凝循著記憶從書架上拿下靈蛇鞭。

“那個卜銀，最小心眼，被打了，一定會報復你的。”

招凝認真把書冊摘抄完畢，走到小院，院中的小姑娘們聚在一起聊天，說什麼天下第一的籍。

“自古天下第一的籍必惹事端，你再不走，就會死，會死！”

那聲音依舊在吵嚷。

招凝在房中坐下，直到卜銀被抬進來，直到被執法堂的小廝拖走，直到看見卜銀得逞的笑意。

“快，快啊，快跑啊！”

招凝閉目。

說，“我只是個人，我不是神仙。”

誰能預料人險惡至極，為包庇自己的錯誤而要人無辜害。

誰能料到人貪婪至深，有功無過卻能為刀俎魚。

誰能料到人丑惡至絕，千幫眾一夜之間說屠便屠。

“這是我的劫，亦是機緣。”

機緣二字按下，周遭臉皆破碎，第二重問心幻境破滅，若無這個劫，的仙路又會從哪里開始，或者說，會不會錯過了就再也無此‘仙人指路’了。

招凝心堅定，忽而明白“到對面去”這四個字是何意，它其實就是在測道心堅定與否。

人生是無數次選擇，每一次選擇都會通向一個新的結尾，如若回過去，還糾結過去、眷念過去，甚至是想改變過去，那道心如何穩穩在心底扎，選擇好壞皆是緣，坦然接，才能問心無憾，堅定向前。

招凝再踏出一步，這一步落定，卻沒有任何幻想降臨，抬頭看前方，云霧稀薄了些許，前方好似有人影在慶賀歡呼。

快要到對面了嗎？

招凝又向前了一步，這一步落得同樣穩當，抬頭見，好像聽見不遠云臺上的聲音了。

但比之云臺上的聲音，還有另一聲更加近。

“救命啊，仙子，仙子，快救救我，我要掉下去了！”

卻見前一塊云石上墜著一個男子，他單手艱難地掛在云石邊緣，馬上就要墜下高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