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主都離開了,剩下的這些人繼續待在這里也沒什麼意思，之前他們之間的氣氛還十分和諧，推杯換盞好不熱鬧,結果現在誰也沒想到會鬧這個樣子，秦家的人臉黑得跟鍋底似的,而過來吃飯的幾個村干部臉上的神也說不上好,眼瞅著大家伙的面變得越來越難看，秦起河想張開緩和一下氣氛,卻沒有機會。

　好好一頓飯吃的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大概也是秦起河沒有想到的。

　沒能帶走戚妄的陳國率先說自己家里面還有事,不能繼續留下來了,便起離開了這里,王連山隨后也借口說家里窗戶破了，轉離開了,至于村主任許青峰，他是最后一個走的。

　“行了老秦，你也別繃著一張臉了，讓人看見了多不好,還以為你這心里面想那些七八糟的事兒呢,張主任那邊你也別跟他對著來,到底是革委會的主任,跟他對著干于你來說沒什麼好。”

　許青峰的話讓秦起河的心里面百般不是滋味,他勾了勾角，勉強想要出個笑容來，但是試了半天卻還是失敗了，一張臉瞬間垮了下來。

　“老書記，你說說這事兒鬧得,都啥樣了？明明我做的是好事，任勞任怨地養了那個地主家的狗崽子這麼多年，結果現在他卻反咬我一口，還和革委會主任張紅星扯到了一塊，不是我吹，這些年要不是我護著他，一直在努力改造他，就憑他的分，落到革委會的手中能有什麼好？”

　自己當年收養戚妄的時候確實是有私心的，可同樣的，秦起河自認為自己對戚妄也確實是好的，如果不是他養育戚妄的話，如果不是村里人看在他的面子，戚妄哪里能安安穩穩地過了這麼多年？

　現在眼瞅著政策松散了，大家伙的日子都好過起來了，戚妄卻生了反骨，想要來咬他一口，他們家這麼多年的付出的那些難不要他們自己當虧全吃掉了不？

　秦起河越說越是氣憤，越發覺的自家人的付出都是喂了狗，好心被人當驢肝肺，明明做了好事兒，卻還要被人這麼折騰，這天底下還有沒有道理可講了？

　許青峰看到秦起河這憤憤不平的樣子，眼神閃了閃，聲音也比之前提高了幾分。

　“老秦，你做的事大家都看在眼中，你確實是個不錯的村長，不過有些時候你還是有些過于自大了，這次的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到底是怎麼回事，多的我也不說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許清風活了這麼大的年紀，什麼樣的風浪沒有見過？這人與人之間的那些彎彎繞繞，他能不清楚嗎？

　甭看秦起河現在在這里賣乖弄好，可實際上他的心里面是怎麼想的，大家伙也都心知肚明，用不著在這里裝模作樣，他年紀大了，眼看著就要到了退下去的年紀，可不想摻和進這爛七八糟的事兒里。

　秦起河倒是還想和許青峰多說兩句，等到時候許青峰也能幫著自己的忙，可是許青峰卻沒有跟他多說什麼的意思，簡單地說了兩句后，便背著手離開了，只剩下秦家人和這一地狼藉在。

　因為心中藏著的那些怒火，秦起河甚至都沒有起出去送這些村干部，等到人都走了之后，他臉上的神再也繃不住，變得猙獰異常，而他垂在側的手也跟著握了起來。

　想到今天發生的那些爛七八糟的事兒，又想到跟著戚妄張紅星一起走的戚妄，他心里面越發不是滋味，怒火上頭之后，抬手一揮，桌子上那些剩下的碗筷又都落在了地上，發出了噼里啪啦的聲響來。

　秦樹林和秦樹枝兩個人被唬了一跳，二人下意識地往后一蹦，臉慘白的看著秦起河。

　這事兒真要論起來，其實跟他們兩人也有關系，如果不是他們突然下黑手揍了戚妄，把他打那個樣子的話，逆來順的戚妄也不會突然鬧著要跟他們決裂。

　兄弟兩人也都二十大幾的年紀了，現在當著自己親爹的面，心里面還是發怵的很，他們兩個地往后站了站，不敢跟自己的老子說些什麼，生怕秦起河跟他們計較起來，到時候將所有的火氣全都發泄到他們兄弟的上。

　“你們兩個蠢貨，我跟你們說過什麼？我有沒有說讓你們不要得罪戚妄，這個節骨眼上你們非得給我要扯出一些事來，你瞧瞧你們做的好事兒，要是這一次咱們家度不過這個關卡，我就把你們兩個蠢出天際的貨踹出家門，由著你們自生自滅，我瞧這是我對你們太好了，讓你們把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秦起河對著兩個兒子劈頭蓋臉一通臭罵，恨不能上手直接錘自己這兩個蠢兒子一頓。

　要不是他們自作主張的話，戚妄怎麼會突然鬧騰起來？

　見自家男人不分青紅皂白地朝著兩個兒子發起了脾氣來，王春梅大氣都不敢出，更別提幫兩個兒子說話了，他們二人也確實需要教訓，要不是這兩個人擅自主張的話，自家也不會鬧這個樣子。

　只是現在事已經變了這個樣子，就算是他在大發雷霆也無濟于事，秦起河甩了甩手，看著滿屋子的狼藉，面上的神變得越發郁了起來。

　“一點眼都沒有，還不快點把東西都收拾干凈了，真不知道要你們有什麼用，我這輩子倒了霉才攤上你們這麼一群蠢貨。”

　撂下這番話之后，秦起河一甩手，沉著一張臉去了隔壁的堂屋，他得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別看張紅星平日里一副好說話的模樣，但是革委會的人有哪個會是好相的？他把戚妄弄了去，指不定要憋出什麼壞招來，他得要想出應對的法子來。

　秦起河走了之后，秦樹林和秦樹枝二人松了一口氣，二人著腳坐在了炕上，苦笑著看著自己的親娘。

　“娘，爹剛剛的樣子也實在是太嚇人了，”

　“是啊娘，你說爹發那麼大的脾氣做什麼？戚妄就是個狗崽子，還怕他能掀出什麼花樣來，咱們擎等著張紅星收拾他就是了。”

　這兄弟倆也就是在秦起河剛剛發脾氣的時候給嚇到了，別看那會兒兄弟倆老實得跟什麼似的，實際上他們打心眼里就不覺得自己有錯。

　多大點兒事兒，他們過去又不是沒有揍過戚妄，每一次不都屁事兒沒有？一個從小被他們打到大的人，兩個人又怎麼會覺得自己能在他這里吃虧，這次戚妄也就是仗著有其他的那些村干部在，他豁出去了才給他們造了麻煩，除非他一輩子不進秦家大門，除非他以后再也不在桃花村生活下去了，要不然的話，他們有的是機會收拾他。

　眼瞅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就跟那棒槌似的，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王春梅心里面也是憋屈得很，自己和丈夫這麼厲害的兩個人，怎麼就生出了這麼兩個缺心眼的貨？

　知道跟著兄弟兩個說什麼也說不通，王春梅懶得再跟他們說些什麼，趕著兄弟二人收拾地上的碎渣子之類的。

　秦樹林和秦樹枝兩個立馬了起來：“娘，這都是人的活兒，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兒怎麼能干？你宋招娣或者許若蘭過來收拾，我們哪里會弄這個？”

　做錯了事，給家里帶來了麻煩，這兄弟倆竟然還在這里挑三揀四的，王春梅可是給他們氣了個不輕，抓起碎碗片就朝著他們二人上砸了過去。

　“只要長了腦子跟手的，就沒有不會做的，你們兩個給老娘收拾，要是在嘰嘰歪歪的，就讓你爹收拾你們，我瞧著你們就是欠教訓，非得好好收拾一頓才行！”

　王春梅氣急敗壞地對著兩個兒子大發雷霆，原本還想讓自己媳婦兒來干活，他們躲懶的兄弟兩個立馬安生了下來，不敢繼續吭聲，乖乖地開始收拾了起來，雖然做得笨拙，但也不像是他們所說的那樣全然不會。

　秦家這邊兒一片愁云慘霧，但是對于其他人卻沒什麼影響，回去的路上，張紅星笑瞇瞇地看著戚妄，像是一個慈祥的老者似的，詢問著戚妄在秦家的事。

　“大外甥，你也知道的，我工作忙，平常到開會，也不常在村子里，對你的事知道的也不多，不過老秦那人我也知道，慣是個會做面子的人，你在秦家的日子怕是不怎麼好過吧？”

　張紅星像是第一次發現戚妄在秦家的日子不好過似的，表達著自己對他的關切和同之意。

　其實大家都在同一個村子里面生活著，就算張紅星經常到外面去開會，但是見戚妄的次數并不，畢竟整個村子里就他一個地主分的人，他也是唯一一個需要教育改造的，為革委會主任，張紅星跟戚妄打道的時候并不。

　不說天天見吧，只要是上頭有命令下來，他就要找戚妄來開會，對著他長篇大論，讓他做各種事，來驗證他們的‘教育改造’果。

　而秦起河也會向張紅星說是如何改造戚妄的，以此來證明他從來都沒有懈怠過，一直努力地將戚妄改造個合格的貧下中農，所以戚妄在秦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張紅星卻是一清二楚的。

　當雙方實力相差過大的時候，強勢的一方會在意弱勢那一方的想法嗎？答案顯而易見。

　張紅星能找一個錯百出的借口來遮掩過去的那些想法，在他看來已經是給了戚妄代，戚妄就應該恩戴德，同時將他想知道的消息盡數告訴對方。

　戚妄現在是個有求于人的，若是懂事一點的，就應該借著張紅星的梯子往上爬，給足了對方面子，如此對方才能幫著他說話。

　張紅星自信滿滿，覺得自己完全能拿得住戚妄，但是卻沒想到他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

　“張主任，我記得一個月之中我們至要見兩三次面，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張主任你不是清楚的嗎？畢竟秦叔每次都會仔仔細細地匯報是如何對我進行改造的。”

　張紅星的臉上還帶著笑，自信滿滿地認為戚妄會順著梯子往上爬，但是卻沒想到對方非但沒爬，還一腳將梯子給踹翻了，他說的這番話可是把自己的臉皮徹底放在腳下踩了，半點兒面子都不曾給他。

　他能說，戚妄果真不愧是地主家的狗崽子，就算他們如何教也不可能將他教得過來，因為這個孩子從子上他就是爛的，壞的，本就不可能像是他們這些貧下中農一樣正苗紅，思想端正不出錯。

　想到這里，張紅星臉上的神淡了下來，原本想著戚妄是個小孩子，張紅星不跟他計較些什麼，不過看他這樣子，若是不給他一點教訓，還真以為他自己能上天了。

　“戚妄，我想你是好日子過得長了，把自己是什麼人都給忘記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的父輩們都做了些什麼？我這麼跟你說吧，整個村子里的人全都是你的敵人，就沒有一個人看著你好的，如果有可能的話，大家一直都想要你消失，畢竟我們村子里就只有你一個地主出生的，你可以說是壞了那鍋粥的老鼠屎。”

　屋子外狂風肆，雪下得越來越大了，地面上的雪已經埋到了他們的膝蓋，戚妄穿的子就只是一條薄薄的棉，洗了無數次的棉保暖效果有限，他的兩條杵在雪地里面，凍得他都覺不到自己這兩條的存在了。

　剛剛的張紅星還是一副和悅的模樣，但此時他冷著一張臉，看向戚妄的眼神就像是看什麼垃圾臭蟲似的。

　戚妄不給他面子，張紅星也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裝出一副和藹的樣子來，像是他這種分不好的壞分子，就不該笑臉面對，只有讓他們疼了怕了，他們才知道悔改。

　“你若是乖乖的，那我這里還能有你的好日子過，若是你不乖的話，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說完這番話之后，張紅星率先朝著自家的方向走了過去，他覺得自己剛剛給戚妄的好臉太多了，讓戚妄以為自己已經改了了，現在他就該給戚妄一個教訓，讓他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東西。

　張紅星已經漸漸走遠了，不過戚妄卻并沒有追上去，他辨別了一下方向，扭頭朝著村外走了過去。

　這些人高高在上了太久，已經忘記了該如何好好說話，戚妄并不想浪費口舌與他們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