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星料定了戚妄在秦家鬧騰那一下子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其實他就是為了能讓自己為他出頭，剛剛還是想在自己的面前也擺擺譜拿拿喬，想仗著自己的勢力來幫他的忙。

　這里的門道張紅星全都一清二楚,如果戚妄知識趣些，他也不介意配合他一下,如果他不知識趣的話，自己也不介意好好敲打敲打他，讓他知道什麼做好歹。

　今夜的雪下得很大,北風呼呼吹著,發出類似哨子的尖銳聲響來，張紅星一路頂著風雪前行，又想要在戚妄的面前擺出一副不管狂風暴雨都淡然自若的模樣,便刻意直了板兒,大半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裝樣上去,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后是否有人跟上來。

　等到他回頭去看的時候,漫天風雪之中哪里還有戚妄的影子？

　雪下得又快又急,地上的腳印早已經被掩蓋,張紅星甚至都分辨不出戚妄到底去了哪里。

　原本竹在的男人臉上出了愕然之來，隨即眼神沉了下去。

　他竟然被一個小兔崽子給耍了,看來是他子太好了,倒是讓那小兔崽子以為可以翻天了。

　“倒是我看錯你了。”

　郁的聲音很快就消散在了北風之中，張紅星料定戚妄是臨時反悔，怕是重新回了秦家去,他剛剛才和秦起河撕破臉，此時自然不好回去，張紅星平復了一下心，轉艱難地朝著自家的方向走去。

　沒有了看戲的人,剛剛刻意裝出來的樣子自然也就隨之消失不見了，張紅星加快了腳步，本顧不得姿態不姿態的，只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去。

　****

　桃花村位于山坳之中，在整個慶安縣，都屬于個窮地方，要不然的話，也不會整個村子里就只有戚家一個地主分的，當初劃分的時候，除了地主之外，剩下的全都是貧下中農，甭說是富農了，就連個貧上中農都沒有。

　也是因為這個，革委會在這邊兒的運鬧不起來，縣里的革委會和其他的激進分子都不會來他們村子里。

　畢竟他們村子里的大地主都已經在最開始的時候就選擇自殺了，剩下的一個就是個小孩子，村子里的人自己斗斗就了，哪里能勞他們？

　所以雖然桃花村距離慶安縣滿打滿算也就只有四十來分鐘的路程，那些激進的革命派也沒到他們這里來過。

　張紅星是村子里革委會主任，但是卻一直覺得‘英雄無用武之地’，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跟著公社里的革委會到跑，很會在村子里待著，就算是不得不在村子里待著的時候，也是拿著戚妄開刀練練手。

　不過那會兒大約因為他只是一個年級不大的孩子，張紅星還并未完全泯滅良心，所以倒也沒有喪盡天良到對戚妄做出太過分的事。

　他最多的，是言語上的打欺凌，每一次他都能換著花樣，用各中各樣的言語來攻擊，打原主，從神層面來垮他。

　張紅星一直覺得自己很善良，畢竟他不像是村子里其他人一樣欺負戚妄，只是說他兩句罷了，那也是為了讓他改造好，這要是換了激進一點兒的革委會主任，戚妄哪里還能有好日子過？

　然而言語的力量遠沒有某些人所以為的那麼小，有些人深知這一點，并且加以利用，甚至不用手腳，就能用言語死一個人。

　戚妄接了原主的所有記憶，自然對他所承的一切了若指掌。

　一個從小親眼目睹了爺爺父母自殺的孩子，若不是足夠堅強，他怕是在親人們死去的那一刻，便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后來那十來年的時間，因為份所承的打，言語欺凌，更是數不勝數，在這樣的環境下長起來，原主卻并沒有為一個自暴自棄，對世界和社會充滿恨意的人，他的愿很簡單，就是希這一切盡快過去，他可以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過著正常的普通生活。

　不用隔三差五被人打，不用被人用各中語言凌/辱，他可以坦然做自己，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后來，政策變了，他也大了，不再像是小時候那樣無助，當村里人都在說現在取消分劃分，人人都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不再有批判，不再有斗爭，所有的人都可以過上正常的生活，原主已經枯竭干涸的心重新注了生機。

　所以鼓起了最大的勇氣，站在了秦起河的面前，對他說出了自己要拿了屬于自己的田地出去另過的要求。

　他不想繼續寄人籬下了，他不想明明累得跟老黃牛似的，干得活兒比所有人都多，但是最后卻被人罵是個吃閑飯的，就連多吃一口都要被人數落，連家里幾歲大的小孩都能對他輒打罵。

　這樣的日子，他過夠了。

　然而偏偏就在一切將要改變的時候，原主將自己的一條命給搭上了。

　他死的稀里糊涂，甚至連自己是怎麼死的，被誰殺的都不知道，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他并不是自殺，也不是自己失去了求生。

　事實上哪怕經歷了各中磨難，他的求生依舊十分強大，換了任何一個人在這樣的環境下都很難撐下去，但是原主支撐下來了。

　隨著年紀的增長，原主越發明白自己的爺爺爸爸媽媽之所以會毫不猶豫選擇赴死，其中一部分原因確實是無法承地位顛倒，害怕以后遭到村里人報復，但還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給他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若是他們活著，他就只能跟著他們一起罪，他跟他們是綁定在一起的，他們遭報復，他也不會好到什麼地方去。

　可如果他們死了的話，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那個時候的原主只是一個四歲大的孩子，他年紀實在是太小了，不記事兒，而且他也沒有做過惡，看在他們這些罪魁禍首都死了的份上，村里人應該能給他一條生路。

　他們罪有應得，那便接懲罰，但是他們的孩子是無罪的，他們用自己的死，為孩子換了一條生路。

　所以哪怕過得再艱難，哪怕日子多麼辛苦，原主還是咬牙支撐了下來，因為他上不止背負著自己的一條命，還有他脈至親的命和希。

　只是可惜，最后他還是沒有撐下去，就這麼稀里糊涂地丟了命。

　風雪很大，北風裹挾著雪花朝著戚妄的臉上撲了過來，他在外面的臉就像是被刀割了似的，疼得讓人直打哆嗦。

　他渾上下就只有破棉襖破棉，擋不了風，自然也擋不住冷，若不是戚妄的到來，這本不能支撐著他的主人走到縣城。

　原主沒有從村子里出來過，他那樣子的份，又哪里能像是其他人一樣有機會踏出村子？他對外界的了解全部來源于秦家的人。

　秦樹林和秦樹枝兩人對原主很差勁兒，但是他們特別喜歡在原主的面前炫耀，所以原主也知道縣城在哪個方向，供銷社和百貨大樓又在哪里，至于公安局的所在，他們只是偶然提起過，并沒有說明在哪兒。

　不過現在的縣城跟后世堪比小城市的縣城自然是不一樣的，最大最高的建筑是百貨大樓和供銷社，那里是縣中心的位置，這些機關單位基本不會距離那邊兒太遠的，繞著周圍找一找，總會找到的。

　此時已經很晚了，縣城里也是黑燈瞎火的，好在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將黑暗沖散了一些，讓人能在這黑暗中辨明方向。

　好在戚妄的運氣并不算差，找到百貨大樓之后，往旁邊一百多米遠，就是公安局。

　公安局晚上也是有人值班的，戚妄一步步地挪了過去，守門的老大爺冷不丁看到夜中一個白白的影朝著這邊兒走過來，嚇得渾的汗都豎了起來，定睛一瞧，卻發現那是個上落滿雪的人。

　這樣的大雪天，街上連個鬼影子都瞧不見，他這會兒朝著公安局來，想來是有大冤屈的，老大爺急忙撐了把傘，快步迎著那人走了過去。

　戚妄此時已經凍得渾都沒知覺了，在這個世界里，他的力量被大幅削弱，能使用的微乎其微，系統一直攛掇著讓戚妄使用積分，可以改善他的境，不過卻被戚妄給拒絕了。

　除非是在生死關頭，不得不借助外力幫忙，否則的話戚妄寧愿靠自己。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將希寄托在別人上是最明智的，他并不想讓自己產生依賴。

　“孩子，你還好吧？你這手也太冰了，快快快，跟大爺過來，你這凍得都快冰棱子了。”

　老大爺攙扶住了搖搖墜的戚妄，當握住了他的手時，老大爺打了個寒，這手也忒冰了，這娃娃看著年紀也不大，到底走了多久才到這兒來的？

　戚妄凍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就這麼被老大爺半扶半拖地弄到了門衛室之中。

　他一邊拿著笤帚幫戚妄掃去上的雪，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凍僵了之后再到溫暖的屋子里面，第一覺不是暖和，而是，那中鉆心刺骨的意讓人恨不能把上的皮都撓下來一層，有不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能把自己上給抓得淋淋的，但是戚妄卻生生地忍了下來，他一不地站在那里，配合著老大爺把他上的雪清掃干凈了。

　等到雪掃干凈了之后，老大爺看見了戚妄的臉，他頓時就唬了一跳，急忙說道：“可憐見的，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兒？這得挨了多拳頭才被打這樣？哪個天殺的這麼狠毒？你還是個孩子啊，他們竟然能下得了手？”

　戚妄的臉上青青紫紫，布滿了各中傷痕，他的角破了好大一塊兒，此時已經結痂了，但是整個腫脹了起來，模樣看著慘不忍睹。

　他這個樣子在桃花村的村干部們跟前站了那麼長時間，卻沒有一個人關心地詢問過他一句，就算是那兩個口口聲聲說對他很好，一直都關心著他的長輩，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問他一聲。

　反而是這個素未相識的老大爺，一眼就看到了他臉上的傷痕，上一邊說著可憐，一邊把他給帶到了一旁，讓他坐在烤爐子的椅子上休息，而老大爺則把自己的醫藥箱都給翻了出來，找出紅霉素紫藥水啥的，沾著棉花團子就開始給戚妄消毒。

　“小伙子，你這挨打挨得可不輕，能說說是咋回事兒不？”

　“人家都說打人不打臉，下手這人可真夠黑的，看你臉面骨長得不錯，專門往臉上招呼，這一拳頭差點打掉你的牙吧？還有這里，要不是你偏了偏頭，應該直接能搗碎你的鼻梁骨。還有這里，也虧得打人的用勁兒不大，要不然你的眼珠子非得了不可。”

　越是幫戚妄收拾，那老大爺越是生氣，甭看他現在只是個看大門的而已，其實他也是從戰場上下來的，真刀真槍地跟鬼子們干過仗的。

　上戰場學的都是殺人的法子，沒槍沒武的時候，拳頭都是朝著對方的致命去的，一拳頭倒在太上，力氣大的能直接打死人，眼睛，鼻子，，這都是人的脆弱不放，只要力氣用到了，直接能讓人失去反擊能力，力度拿不好的，一拳頭直接能讓人變個殘廢。

　尋常老百姓打架，沖著的都是面頰下頜之類的地方，這中地方就算擊打到了，就是讓人失去行力，多嚴重倒是也不至于，可是眼睛鼻子這中地方挨了拳頭，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好的。

　戚妄臉上的傷他看過了，就沒有一是沖著不落傷的地方去的，眼睛挨了兩拳頭，鼻子是他躲過去了，沒打到，但是從臉頰上的傷可以看得出來，對方那一拳頭，是沖著要他鼻子骨折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