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府里已經哭聲一片。早上男主人沒有起來吃早飯，伺候的仆從怕耽誤了男主人的差事，著頭皮去敲門，結果門沒有人應答，小心推門進去，繞過屏風與帷幔，見到的卻是男主人死不瞑目的尸。

　尖聲打破萬府的清晨的平靜，再沉穩的仆人也無法維持震驚，連滾帶爬地去通知主人。萬夫人正在梳妝，聽到消息披頭散發地沖到書房，只看了一眼就暈了過去。萬征章雖然也十七歲了，但平日里只會埋頭讀書，本挑不起事，能哄住弟弟顧住妹妹就已經費盡全力。

　府醫扎針后萬夫人醒過來，可很快又哭暈過去，萬府一片，沒有人能夠主事。還是老仆人見家中混實在不像樣，向大爺提議：“請姑太太回來搭把手！”

　武安侯夫人匆匆趕來，本來不及傷心，一邊照料著嫂子，一邊管束著下人，再讓心腹照看看幾位小姐爺，還要打發人去外頭催：“京兆尹怎麼還沒來！”

　傷心嗎？肯定傷心！死的可是親哥哥，唯一的嫡親哥哥啊！

　可萬娘沒有時間哭，眼睛都是紅的。

　“夫人，大爺來了。”

　“章兒來了？”

　“不是，是我們家大爺。”婢趕說。

　侯夫人微怔，才說：“讓他進來吧。”

　瑞和進來時就看見紅著眼睛一臉哀切的侯夫人，他心中一嘆，上前行禮。

　不知道世之前，瑞和當然會為原委屈。知道世之后，瑞和卻為萬氏到悲傷。

　沒有人能夠理解，不管是丈夫還是婆婆，都覺得對大兒子太過冷淡。說不出為什麼，只能自己也承認是因為沒有親自帶過大兒子，所以疏遠。

　真相卻是衛振善真的不是的兒子，的兒子出生就死了，在還沒來得及接自己母親的份、生出母之前就沒了。后來的衛振善，是的父親送進來頂替的廢太子的兒子。

　脈親緣多麼神奇，萬氏不知道真相，卻本能地對衛振善生不出慈母之心。

　萬氏心中焦急，“你父親呢？回來了嗎？”

　“京西大營遠，來回要三個時辰，父親恐怕暫時回不來，祖母讓我過來幫襯。母親，舅舅這邊到底出什麼事了？”

　“你舅舅他、沒了！”萬氏鼻子一酸，眼淚落，“半夜里被賊人殺了，早晨被發現時都流干了。”

　“怎麼會這樣，這里可是燕京城！”瑞和表達了驚訝與悲痛，還安了萬氏幾句。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在外面稟告：“夫人，京兆尹帶人來了，已經往舅老爺書房去了。”

　“你快去看看，你大表弟正照顧著你表弟表妹，眼下只有你了。”萬氏說。“這京兆尹的人怎麼來得這麼慢！”從回到萬府就差人去報案，到現在也有一個時辰了。

　瑞和便點了頭領命而去。

　京兆尹接到報案，立刻就要派人來查，路上遇見四皇子，四皇子聽說萬翰林被刺殺于家中，立刻說這事非同小可：“萬府？那豈不是萬師的兒子嗎？萬師德藝雙馨才學淵博令人敬佩，當年在尚書房本王也聆聽過萬師的教誨，益匪淺，這份本王得還。這樣吧，讓刑部的人一起去查，如此效更快些。”四皇子最近正在刑部當差，一聲令下，刑部的人也齊了。

　兩幫人馬湊齊了過來，瑞和遇上了就是這麼“擁堵”的況。

　四皇子對他還是熱的，到底死的是名義上的親舅舅，瑞和帶著悲傷的神，對四皇子比較冷淡：“各位大人請進去勘查吧。”然后領著四皇子到花廳里休息。四皇子見瑞和心緒低落，也就沒有在這種時候再行拉攏之事，而是勸了兩句，知道武安侯夫人正在萬府，還提出要去拜見。

　要是以前，萬夫人肯定覺得榮幸，可今日如何有心見四皇子？

　四皇子也不在意：“那還是先查案吧。”

　京兆尹與刑部一同查案，帶來的都是老手，效率非常高。萬林恩的死因很好確定，就是因割失過多而死。“兇手想來跟死者有很深的仇怨，各位請看，在致命割傷口之前兇手還在死者脖子上劃了兩道，一道淺一道深，看起來應該是殺害死者前的威懾挑釁……”這是仵作的結論。

　暗格也被捕快發現了，四皇子蹲下去看，眼神閃爍：“似乎丟了什麼東西，去問問萬夫人吧。”

　萬夫人本不知道有這個暗格，無法提供線索。不在意暗格，只對那張紙條表現出難以控制的憤怒：“我家老爺不可能別人的文章！他自己便有驚艷才學！”

　“看來就是仇人尋仇，這張紙就是兇手留下來的，再看這暗格，極有可能兇手在殺害死者之前還對死者進行了供，這兩個不致命的傷口就是證據，兇手要挾死者說出暗格的位置，拿到東西后就將人一擊斃命。”

　“那兇手的線索找到了嗎？”瑞和問，“他進來行兇，肯定會留下一些痕跡。”

　仵作搖頭：“死者上沒有找到兇和兇手的發或者留的布料。”

　查驗現場的捕快也搖頭：“現場被破壞了，到都是混的腳印，無法從腳印上下手判斷兇手是男是。”

　“這可怎麼辦？”瑞和嘆氣，“到底是誰殺了我舅舅。”

　武安侯府中，衛振泓久久沒有翻過另一頁，看著虛空發呆。他不敢相信舅舅竟然死了，明明昨天他們還見了兩次面，怎麼人突然就沒了？

　祖母不讓他過去萬家，說怕他嚇著，他堅持要去，祖母才說那邊正在查案，怕他過去會添麻煩。

　可大哥就去了啊！還是祖母讓人去翰林院將人找回來的，難道大哥比自己大幾歲，在祖母心中就比自己可靠很多嗎？

　不合時宜的嫉妒之心浮上來，衛振泓認識到這一點后嚇一跳，扇了自己一掌。

　“不知道現在況怎麼樣了，舅舅……舅舅真的沒了嗎？”衛振泓看了一整天書，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京西大營的武安侯得到家仆送來的消息不可置信地站起來：“這怎麼可能呢？”急急忙忙地告假回城。傍晚時武安侯終于趕到，有了武安侯在場，萬家人就有了主心骨。

　京兆尹和刑部聯合調查，也只查出萬林恩的確死于仇殺，但除了那張用寫的紙，兇手沒有留下一丁點痕跡。審問了伺候的一眾下仆，全都沒有說出有用的東西。

　守夜的下人被一盤問，已經崩潰了。他昨夜是有看到書房里亮過燈，可老爺最近不讓夜里靠近書房，說是吵鬧，讓他們沒有呼喚不要近前。

　“小人、小人見燈亮了，以為是老爺自己起來倒茶喝，怕老爺有吩咐就在廊下等，等燈滅了才回到耳房的。”

　“你大哥最近睡眠不好，便自個兒到書房里睡，他又嫌棄下人吵鬧，平日里都讓他們守在外頭，不讓他們近前伺候，誰知道、誰知道——”萬夫人悲痛絕，醒來還是哭泣不止。

　因廢太子死亡，萬林恩燒掉所有關于廢太子的東西，還謀劃著要殺衛振善。心中藏的事多了，萬林恩就多了夜間失眠多夢的病，力一大，他甚至還會說夢話。第一次聽妻子關心他說需不需要請大夫看看時，萬林恩真是嚇一跳！他以前還從不說夢話的啊！

　怎麼敢看大夫呢？

　他心虛啊。

　于是不敢留在正院睡覺，妾室那邊更是去都不敢去，只敢自己獨自睡在書房，唯恐被仆從聽到他說夢話，更是將人打發得遠遠的，不準靠前。夜間醒來了，寧愿自己下床倒水喝也不喊人。

　如今萬夫人想起這些，只覺得被悲傷痛苦，在沒有人知道的時候，丈夫被人殺死在書房。如果之前堅持給丈夫請大夫，多敲打下人細心照料，會不會結果就能不一樣？

　“你大哥從來與人為善，怎麼會跟人結怨？那紙上寫的話都是污蔑！你大哥絕對不會別人的文章的，他的文采這麼好，以前也是公公親手教導的，怎麼可能去竊取別人的文章！”萬夫人很憤怒，“這是有人在污蔑你哥哥，讓他死了也不得個好名聲！”

　武安侯夫人也眼淚盈眶，哽咽著安。

　“查到什麼了嗎？”

　武安侯夫人走出來，問丈夫。

　武安侯搖頭：“兇手是個老手，現場沒有留下一丁點痕跡，而且現場被破壞了，多了很多七八糟的腳印手印，現在排查下來，大概都是府中下人留下的。大哥也被移了，上……難找出線索來。”他的話很明顯，覺得是萬府中的人做事不妥當。

　“嫂子嚇壞了，哭暈好幾次，征章他們又小……”武安侯夫人揪著手帕，“這樣就查不到兇手了？”

　這可怎麼跟嫂子說？嫂子定然很自責。

　“也不一定，只是需要時間。你先回家去休息吧，我會留下來跟刑部的人在前院繼續查。”

　“我如何休息得下？這闔府都糟糟的，嫂子拿不住事，我得搭把手。”

　“那就讓善兒回去吧，他才剛翰林院不久，下午便請假了，明天還是讓他去當差吧。”

　“……”武安侯夫人扯著手帕，“嫡親舅舅沒了，還當什麼差？明意我倒是能照顧，征章征玉都嚇著了，善兒正好可以照料他們。”

　武安侯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就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