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征玉想不到自己大哥是在套話，說起大表哥他就有說不完的話，他真是極其敬佩大表哥的。

　“是啊，大表哥真的好厲害，說讀書就讀書，一路科舉都考得極好的績，最后還拿了個狀元！說起來這一次大哥你的病還是多虧了大表哥，是大表哥幫忙請來了太醫，還請來了慧能大師，昨天真的嚇死我了……”

　萬征章聽著聽著，手頭的作都慢了，切斷弟弟的話頭：“大表哥是哪一年開始讀書的？”

　“就大哥你第一次下場那年啊，我記得很清楚那年年底大表哥突然就請先生在家里念書，還是父親幫忙推薦的先生呢，隔年大表哥就進國子監了。”

　“是啊，那年我下場沒考中生，后來大表哥第一次下場就考中了，父親還責罵了我。”

　萬征玉有些傷地說：“如果父親還在的話，就是打我我也開心。”

　砰。

　硯臺掉地上滾了幾圈，萬征章顧不上撿，也顧不上采集套話弟弟得來的信息，他上前兩步：“父親沒了？！”

　“大哥——”萬征玉被他掐住肩膀嚇一跳。

　“征玉你聽著，昨天病了那一場，醒來后我總覺得腦子有些混，好像搞混了不事。”萬征章松開手，轉用手捂著自己的頭，“我好像忘記了一些事，關于父親的，還有母親妹妹的。”

　“大哥！”萬征玉嚇哭了，“我去找大夫，我去讓姑姑把太醫請來！”

　“等等！可能只是后癥，你暫且幫我瞞著姑姑，我怕太過擔心。我沒事的，忘記的事有你告訴我，相信很快就能再想起來了。”

　被安住萬征玉擔憂地看著哥哥，哽咽點頭，開始為萬征章解。

　“章兒玉兒，你們準備好了沒有？”萬氏溫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萬征章猛然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接這些可怕的消息，揚聲回了一句：“姑姑，我們快收拾好了！”然后勉強對著弟弟出笑容：“聽你說過一遍后我約有了印象，回頭我再仔細想一想，興許就能全部想起來了，你可要牢記我的話，我們現在得仰仗姑姑照料，這已然為姑姑增添了說不清的麻煩，你切切不要再讓我的事讓姑姑煩憂，知道了嗎？”

　“嗯！”聽到哥哥說有些印象了，萬征玉一下子就安心了，什麼都答應。

　坐上前往武安侯府的馬車，一路上萬征章都閉著眼睛，萬征玉以為他是病后虛弱，不敢打擾他休息。其實萬征章心緒翻騰，呼吸急促，長袖下的雙手握在一起，指甲掐進里，這才讓他保持冷靜。

　一覺醒來，萬征章發現自己回到了十七歲這一年。他恍惚記得自己已經病了好幾年了，后來完全下不了床，再次睜開眼睛時見到了年時的弟弟、表弟還有仍端莊麗的姑姑，這真是讓人心悸惶恐又驚喜的驗。

　可再多復雜的心都抵不過他看見一個陌生又悉的人時帶來的震驚。

　知道表弟竟然是廢太子的兒子其實是個偶然，有一次他父親病了，病中的父親不要別人伺候，只愿意讓他和弟弟以及母親靠近。在某天晚上，他聽見父親燒得糊涂了說夢話，然后大為震驚。

　后來父親病好了，在他的追問下將真相告訴他。

　在萬征章的記憶里，大表哥振善是扶不上墻的爛泥，吃喝嫖賭，已經是個廢人了。他讀書很好，科舉仕后跟大表哥越發沒有集了。上個月大表哥剛去世，萬征章只有些傷憾，哪里想得到原來那些都是父親的算計！

　回到十七歲，所有卻都不一樣了。父親竟然死了？大表哥在這個時間點竟然沒有為賭君子，氣質大變，考上了狀元在翰林院供職，還已經承襲了武安侯世子之位。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萬征章想得頭都要裂開了，到底哪里出了問題，他是真的回到過去了？還是進了一個恐怖的夢境之中？

　五臺山上，瑞和送慧能大師進寺廟后就要告辭，還是慧能大師相邀：“衛世子不若進來求一簽，可解衛世子目前心中所困。”

　“不必了。”瑞和笑著說，“我早有主意，心中并不彷徨。”

　慧能大師便念了一句佛號，轉頭離開。

　抬頭看了看這肅穆莊嚴的古剎，瑞和角的笑意未散，抬腳上馬車：“回去吧。”

　回到侯府，換服時藏戈跟他說：“兩位表爺跟著夫人一道回來了，就住在和蘭苑。”

　“如此也好，總比他們兩人孤零零在萬家好，我去看看吧。”

　看看萬家大表弟如今又是什麼模樣。

　萬征章顯然已經調整好心態，沒有再像昨夜那樣失態，瑞和問候了幾句：“我平日要到翰林院當差，晚間一般都在府中，你們要是在學問上有困可以來我院子找我。”

　聊了幾句瑞和就走了，他當看不見后那道逡巡探究懷疑的視線，只對云書說：“我看征章病后有些不對勁，你找兩個機靈點的人混進和蘭苑幫我看著點。”

　云書立刻點頭：“小的立刻就去辦，正好兩位表爺進來時只帶了伺候的人，夫人明日肯定得給和蘭苑添人。”

　傍晚萬氏派人來請瑞和到正院吃飯，老夫人差人送了兩道好菜過來。吃過飯，萬征章提出要到瑞和院子里坐一坐，萬氏看了眼衛振泓：“泓兒也一起去吧，你們表兄弟四人一起聚一聚。”昨夜跟小兒子又聊了聊，那件事就算過去了。

　這一次聚會，大概只有萬征玉最單純最放松了吧。衛振泓心不是很好，雖已經跟母親說開了，可他仍有心結，顯得沉默寡言。萬征章在到打量，到了書房后更是對瑞和的書案書架書冊興趣，瑞和也不在意，任他隨便看，自己也在觀察他。

　越看，瑞和越覺得無奈。他將自己的判斷跟系統460說了：“我怎麼又遇上重生的人了，這概率是不是太高了點？”

　“宿主，你的訴求我接收到了，正在急分析。”

　“好。”他將茶水一飲而盡。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又不是沒有收拾過重生者穿越者。

　第二天瑞和就去銷假上班了，上峰有些不滿意，說了幾句，瑞和沒說什麼，只埋頭認真做上峰代下來的工作。午飯時一個眼生的小廝來請他：“我家主人請大人到酒樓一聚。”

　說是酒樓，其實是一私房菜館，位置僻靜。推門進去，瑞和見到了皇后，皇后招呼：“先吃午膳吧。”

　瑞和面遲疑，最后還是沒有行禮，坐下了。

　一頓飯吃得靜悄悄的。

　吃過飯，瑞和才開口，先謝過皇后的幫忙：“若是沒有高太醫，我表弟就危險了。”

　“能幫上你的忙我很高興。善兒，這些天你想清楚了嗎？”

　“娘娘，如果您說的是真的……那我愿意喊您一聲祖母，可我并沒有認祖歸宗的想法，我就是衛家的孩子，是我祖母一手養大的親孫子。”

　皇后眼中有淚閃：“可你才是燕家的孩子，是你父親僅剩的孩子了，不認祖歸宗，你父親膝下荒涼多麼可憐！”

　“可我不想卷皇室的權勢爭斗旋渦之中，您就當我膽小怕事，自私自利吧。”

　剛認回來的孫子這麼直白，一下子搞得皇后什麼話都施展不開了。

　倒不是想要算計唯一的親孫子，而是這孩子自小就在別人家長大，對自己的世肯定沒有歸屬。十七歲，已經是個大人了，孫子讀書有自己的想法與主張，想要盡快讓孩子跟自己心，不得用一些手段。

　可這孩子都這麼說了，還能怎麼說呢？

　只能繼續之以曉之以理了。

　“我明白你的顧慮，你可以相信我，你是我唯一的后代了，我必定拼盡全力保護你。再說了，你的皇叔們爭搶得再厲害也與你無關，我會為你討來一個王位，其他紛紛擾擾全都不會傷害到你。”

　承諾與保護，這是。

　“娘娘，您敢與我發誓，您認我回去沒有存著一一毫爭奪皇位的心思嗎？”

　皇后沉默了許久，才盯著瑞和的眼睛：“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如果沒有，我也許會改變主意，如果有，那我絕對不會同意。”

　“大丈夫需得志向遠大，從知道世之后，你難道就沒有萌發過一丁點心與野心？”皇后不相信。

　“我能發誓，我絕對沒有過爭位的心思！娘娘，皇室斗爭多麼嚴重，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太子當年那麼名正言順，背后多勢力支持都敗了，我打聽過那段歷史，時隔近二十年了，那種刀劍影駭人硝煙似乎還在眼前，我實在是害怕。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現在是世子，以后繼承爵位做武安侯，我只能姓衛，只會是衛振善。要是能夠在朝堂上做出幾份就，那這輩子就足夠了。”

　皇后的臉終于沉了下來，掀開了所有“慈”的面，出了最不愿意在剛認回來的孫子面前展現的鋒利與沉重：“你一字一句都只為自己著想，就沒有想過我，想過你父親嗎？你父親死得冤枉，為人子者，孝道為重，你從未想過為你父親報仇嗎？你讀了那麼多圣賢書，難道就一點都不愧嗎？”

　以孝道人，這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