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振泓噎住了。
是,表姐從未做出過不得的事,就連剛才送大哥的那個荷包,肯定也只是普通的梅蘭竹刺繡,不會夾帶任何引人詬病的東西。
可他心里膈應,他能夠確定表姐就是喜歡大哥!這些天大哥出事,表姐的魂也跟著飛走了,他為什麼要娶一個眼里有其他男人的人為妻呢?
“我要解除親事!”衛振泓堅持。
“我方才也說了,那你就明正大去解除。”瑞和是現代人的思維了,主張婚姻自由。這個世界卻是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萬氏定下這門親事本沒有跟衛振泓商量,這才當下是十分普遍且正常的。既然衛振泓不想這門親事,那他也不會阻止他。
“可是母親不同意,母親對娘家的你也是知道,舅舅和大表哥相繼出事,現在大表哥還沒找到,大家已經默認大表哥回不來了。母親肯定是要拉拔萬家的,我跟表姐的親事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前一陣子我還聽母親說過想接玉兒來府上與我一起讀書,還說等你從金蘭圍場回來就讓你給我們上課……母親不會同意的。大哥,我該怎麼辦?”
“你剛才說表妹對我有,于于理我都不該給你建議,你自己掂量著辦吧,只是該牢記你是武安侯府的公子,萬家是你嫡親舅家,明意是你的嫡親表姐,侯府和萬家兩家的面你得顧及。”
衛振泓臉很難看,在他聽來就是托詞。難道大哥還在看他的笑話嗎?
看出衛振泓眼神不對,瑞和心中嘆息,這才過去多長時間?衛振泓對他的敵意就已經可以從眼神中看出來了。他中毒失蹤今日才歸來,衛振泓卻只拉著他說這些,表面上看是衛振泓沒有分寸,本質上卻是衛振泓心態的轉變。心態變了,行為自然就變了。
萬林恩點起的火雖然已經隨著他的死亡啞火了,但殘余的火星仍然在衛振泓心中燃燒著,正在逐漸侵襲著衛振泓的心田。
有人說人之初本善,也有人認為人之初本惡。瑞和覺得說得都有道理,他遇見太多人,見過太多事了,在他看來善惡不是絕對的,一個人的一生也許會在善惡之間來回傾斜多次,善惡有時候就在一念之間。他也覺得,不能簡單地用善惡來形容一個人,“人 ”是變化的,流的,也是極其復雜的。
這些日子他做的所有決策,算計了那麼多人,是“善”還是“惡”呢?善惡是一個復雜的命題,他總是提醒自己要堅守本心,只要他活著,這條路就不會有盡頭。
他看著衛振泓,知曉衛振泓的變化是萬林恩造的孽,但衛振泓自己也逃不了責任。他不知道衛振泓心里的火什麼時候會無法控制,燒傷他人,他們立場不同,注定無法和平共。
云書敲門:“世子爺,藥熬好了。”
“進來吧。”
瑞和將藥一飲而盡,站起來:“我困乏得,你回你院子吧。”
見瑞和往室走去,衛振泓忍不住喊了一聲:“大哥知道舅舅以前曾經想將表姐許配給你嗎?”
這一聲實在太大聲了,外頭伺候的人都聽見了,不約而同低下頭。
瑞和回頭,這一次真的是面無表了。
“衛振泓,我剛才與你說的話看來你都沒有聽進去,讀書的道理也都讀進狗肚子里了。我管教不了你,這事我會跟父親母親說的,云書!送二爺回去!”
瑞和不再看他,轉過屏風開始外袍。
云書站在門外,側手向外:“二爺請吧。”
“我、我——”衛振泓大丟臉,甩開云書的手快步沖出去,伺候他的人從茶房出來追上去,一路還在喊“二爺等等我!”。
“二爺剛才說的都是渾話。”云書送到院門口,目送衛振泓遠去,這才直腰桿走回去,將方才可能聽見衛振泓說話的人都喊過來,自己站在廊上訓話,“世子爺與二爺說些兄弟間的悄悄話,回頭都給我爛在肚子里,要是敢私下議論隨意外傳,被我發現的話就等著被綁了割斷舌頭賣出去,聽見了嗎?!”
瑞和在屋里頭躺著,他的確覺得頭暈目眩,多想兩句衛振泓的事就覺得額角突突跳,頭都痛了起來。他能夠聽見云書刻意低卻又著狠厲的訓斥聲,只覺得那聲音都像蒙著一層霧,讓他如夢如醒。
過了一會兒云書進來了,他腳步輕巧,來到床前為瑞和放下床帳。
“走了?”瑞和睜開眼。
“回世子爺,二爺已經回去了。世子放心,我們院子里的人我都敲打過了,不會讓二爺的話傳出去的。”
“嗯。這兩日我不在家,除了我這件事,家里還發生別的事了?”
云書給瑞和掖被子:“您猜得沒錯,二爺好似跟表姑娘吵架了,有人看見他們在花園里說話,后來表姑娘是哭著走的。”
“我院子的人注意跟表妹院子的人保持距離,做到禮數周全,不要有私下。你再跟追風說一聲,把我書房里關于科舉的書冊筆記都整理出來,過兩天我要用。”
“是。世子,您不在府中這幾天,我們找到了表爺的尸。”
“找到了?”
“是,小的一直派人盯著公主府外出的車輛,一一記下路線后逐一排查,也是前天才確定了位置。表爺就被埋在東郊的荒坡上,那里埋了不無名尸。”
“好,暫時不需要用作,先守著那個地方。”
“您放心吧。”見瑞和閉上眼睛沒有別的吩咐了,云書吹滅所有燭火退出去。
寧河公主卻無法安眠。
這幾天發生的事完全超出的預料。首先一個,衛振善怎麼會沒有死呢?那可是無解毒藥流朱,對這種毒藥印象極其深刻。的母妃當年與一個貴人好,后來那貴人不知道犯了什麼罪被賜流朱,服下不用半個時辰就咽氣了,死的時候七竅流,可怖至極。當時才四歲,從窗外看見了那一幕,嚇得一個多月驚夢難眠。母妃也是了牽連,這才失寵了。這樣的毒藥,衛振善怎麼逃得開?
再有,皇后竟然真的已經知道了衛振善的存在,差整個太醫院出宮為他診治,還大手筆地將人帶進宮里。這讓寧河公主十分驚怕。
自己去向皇后投誠,在皇后眼中是不是非常可笑?
親自將把柄和弱點送給了皇后!
再有,京兆尹和刑部正在聯合查翰林院投毒一案,哪怕手下人說痕跡都掃清了,寧河公主還是膽戰心驚,再三確定尾都掃好了,萬征章的尸也理得干干凈凈才安心一些。
失去衛振善消息的這幾天里,宮中還發生了另一樁讓焦頭爛額的事,安排進九弟院子里的人手全部都被打發了出來。
這可是在照著的臉啊。
九弟不寵,伺候的宮人不多,只能說都是按照定例從務司撥過去的。其中有些實在不中用,早些年干了不欺主不忠之事,那些人后來被找借口打發了,然后坦地送了一批人過去。九弟念,對那些人也算重用。
現在沒有提前打個招呼,那些人全都被攆走了,這是在干什麼?寧河公主第一反應就是肯定是英哥搞的鬼,英哥這人非常不溜秋,這些年對英哥也是盡心拉攏了,以犒賞英哥照顧皇子有功為由不知道送了多東西,可英哥還是對恭敬有余,忠誠不足。如果說九弟邊有兩派人的話,一派是的人,一派就是英哥的人了。
九弟還只是個普通皇子呢,英哥這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排除異己,要是以后九弟真的有大造化了,英哥還不得翻天?
寧河公主不敢頻繁進宮惹人注目,于是派心腹宮進宮去,原以為能夠將英哥趴下,誰知道九弟完全站在英哥那邊,說那是他的主意。還帶話給,說他只想過平靜的日子,讓在宮外好好養胎,不要再“過多費心”。
這話稱得上是徹底割席了,寧河公主也終于確定原來九弟已經知道所有真相,這是在用表達自己的立場。
皇后,肯定是皇后搞的鬼。
再也想不到皇后會有這麼毒的心思,明面上拒絕了的投誠,背地里斬斷的后路,一時對皇后恨到了骨子里。
不止恨皇后,寧河也怨恨九皇子。自己拼死拼活,冒天大風險為九弟鋪路,竟然換來個腹背敵的困境,寧河公主真是氣得了胎氣,這兩日都在府中保胎。
今天晚上,寧河公主又收到了新的消息,登時不可置信地高聲質問,““什麼,他出宮了?怎麼會出宮呢?是什麼儀仗回來的?宮里沒有消息出來嗎?”
得知只有一輛普通低調的馬車以及兩個護衛,將人送到后護衛就回宮了,愣住:“今日宗人令和兩位老親王進宮了,想來就是為了確認他的份,現在將人送回來,難道是想要下旨意名正言順地將人接進宮?”
也不對啊。
難道皇后不擔心衛振善的安危嗎?要知道,刺客和投毒的人還沒有抓到。
不,皇后應該是藏了暗的人手了。
為了殺衛振善,用了培養幾年的英人手與經營多年的人脈,痕跡清掃得多干凈,折損的人就有多!衛振善的份已經暴,已經沒辦法在父皇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再支撐多一次刺殺了。寧河抱著肚子咬著:“希其他皇兄們能有用一點!”